拉住沈毓的人正是程初月,一脸焦急地告诉沈毓二院来了一批重伤成员,急需人手,本来是第二天才正式工作的沈毓也被临时调去病房。
沈毓等人赶到时,几位男性护工组成员还在把担架往车下抬,转到医院病床上后,护工组成员迅速划分出数小队人员分别进入病房。
每队成员进入病房后迅速拉好床帘,为伤者更换衣物清理伤口,通过灵力先除去部分残留鬼气,简单处理伤口,打扫清洁血污等工作,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动作快而未见慌乱,抬来的军官士兵大多重伤垂危,每人都在拼尽全力抢时间,病房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除开眩目的白,只有伤口处的殷红更夺人眼球。
沈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之前有过培训,但时间短教的东西又杂,与其他配合默契的人比起来不免有些碍眼。考虑到沈毓只是新人,交给她的工作便不敢过于复杂,只是让她剪开患者受伤处的衣物,便于清洗伤口。
程初月不放心沈毓,便和她一同接手这项工作,之前把沈毓拉来时还没什么问题,可当沈毓拿着剪刀来到患者身边时,程初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抢救时间本就紧迫,护工组这些人相当于外头半个护士,她们要赶在第七军的医生赶来接手之前完成前期工作,可沈毓居然在这个时候愣神!
沈毓那个时候并不是愣神,只是看见血肉模糊的伤口,又一次勾起了脑海里翻滚的记忆,有些是在圣战场上的,有些是在执法队那些个阴森的夜晚里的……那种粘稠的血色,惨烈模糊的伤口,甚至血肉下透出影子的森然白骨,稍微一点颤抖都有疯狂上涌的粘稠血液,若不是提前封住主要血管,那些血色必然要将她这一双手染尽。
剪刀的锋锐在染血的布料前徘徊,沈毓的脑海中居然冒出声音,再进一寸!再进一寸锋锐就将刺入血肉,勾出更淋漓的血色!划出更畅快的声音!
在这一刻她又犯病了,在执法队病根一直埋着,她压了又压,最终被一点血色搅得天翻地覆,当时便僵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盯着伤口下的骨血,连病房的温度都似乎在下降。
程初月上前夺过沈毓手里的剪刀,利落剪开衣物,一张与沈毓年纪相仿的脸上,有着疑问和沈毓之前未见过的沉稳,她用略带责怪的语气简短问道,“你晕血?”
话刚出口,程初月便觉得荒唐,无论后台多硬,进医院的基本条件必须符合,一个晕血的医院工作人员,能造成多大的麻烦?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医院。转念又想,沈毓之前见了个莫名其妙的故人,说不定情绪波动跟那个家伙有关,但无论如何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都是不妥,更何况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程初月脑中虽然又不少念头转着,可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专注盯着患者的伤口,干脆利落剪除伤口处的多余衣物,负责清洁伤口的人员立刻接手,紧接着她快步走到下一个患者身边。
所有人都在忙碌,患者痛苦嘶吼刺入耳膜,见状沈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翻涌的念头,拿起身边另一把雪亮的剪刀也开始了与程初月相同的工作。
工作间隙程初月递给沈毓一个询问的眼神,沈毓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程初月见沈毓之后的工作未出岔子,便也放心下来,继续手头的工作。
这次送的病人足有二十多人,一齐被送进二院,不光是护工组的人,二院的医生护士也是好一阵忙碌,据说是某一个城市分区被五只实力强劲的厉鬼围攻,几乎毁了半个城市分区的基地,城市分区的军士斩杀了厉鬼,也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彻底处理安顿好伤员已是晚上十点多钟,护工组众人累的够呛,一身的血污还不敢轻易离开,她们这些又干杂活又当护士的,各种活都要干,病人都在死亡线上挣扎,更是时刻都不敢离开人,生怕下一秒就出现什么变故。
期间崔组长风风火火来巡视几次,几个病房看了一圈,跟主管的医护人员交流几句后,见的确没什么事留下了几个人值守,其余人便按照原先的排班,休息的休息,值守的值守。
沈毓和其他没有安排的几人回了宿舍,路上累惨了的几人都是脏兮兮的一身,苦笑着各自看了看便用着余下不多的力气往寝室赶,扎堆冲向洗浴间。
路上这一幕也是有趣,之前几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忽然间她身边这一群人咋咋呼呼起来,为了强个洗浴间用最后一点力气狂奔,闹得跟孩子似的。
沈毓不大适应这种场面,放慢了步子跟在后头,习惯性把自己隔开,可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愿,刻意留在她身边,摆出一副新人第一次接触工作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累着了可以理解的架似陪着,让沈毓很是无奈。
寝室几人收拾好了上床,电灯却没关全,留了两盏留了一盏,还有顶风扇,吱呀转着,里头人也跟着风扇一样不休息,居然开起来了卧谈会,尤其是程初月,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提议让沈毓先说几句,类似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闹得沈毓措手不及。
原先沈毓还是士官时就是独来独往,又是周乾李昊等人秘密培养训练,住的都是单人间,而后军衔升到尉官更加不需要和人同住,再后来到护工组,王副组长那边乌烟瘴气,人自然也没多少好的,卧谈会也有,但无非是浅显的勾心斗角几句,或者从阴阳怪气演变到泼妇骂街,沈毓又是被排挤的对象,能让她在角落里窝着听骂就不错了,哪里会给她开口的机会。
程初月在寝室人缘不错,她的提议其他几人也不好反对,沈毓住的八人间,就这么有七双眼睛一齐投了过来,沈毓下意识皱眉,可看见对面程初月那双含笑的脸,沈毓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只想做个过客,时间到了就了无牵挂地走,为什么偏偏有人要自作多情把她搅进来,她想怪那人的多事,更想像之前一样将自己锁成个哑巴,可偏是一个相似的名字,搅乱了她所有的打算。
执法队一年,练得铁石心肠杀伐果决,居然轻易败给了一个名字,沈毓觉得,过于讽刺。
对面那张脸,真的没有半分相似,可就是让沈毓一而再再而□□让,于是寝室其他几人听到了再干巴巴不过的自我介绍,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沈毓所在的寝室,成员大多比较年轻,除了一位刚刚三十出头的,其余都是二十多岁,沈毓在里头不算最小,但看着也算是需要照顾包容的年纪,所以较大的几人便采取相应的包容态度,想法子把冷了的场面给圆回去。
“沈灵你今天适应的很快,为那么多病患处理伤口都没见你手抖,很不错。”寝室中最年长的那位第一个开口。
之后有人附和,作为新人,沈毓的表现的确不错,只可惜她们不知道,别说是做这些简单的活几个小时,就算拿刀砍上个一天一夜沈毓也不见得会手抖,也好在她们不知道。
几句圆场的话下来,宿舍其余几人也对沈毓这个风评不好的关系户也有了改观,毕竟沈毓白天的表现的确可以,再加上崔组长手下人品基本过得去,沈毓在这里的待遇明显好过从前王副组长那边太多。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开,话题也渐渐从沈毓身上抽开,多了沈毓这么一个新人,气氛也没有特别冷,沈毓又一次安静在边角,她靠墙看着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一双淡漠的眼翻不起波澜。
不过沈毓的安宁没维持多久,对面的程初月阴魂不散一样凑近来,半挂在床栏边上小声问道:“今天那人没找你麻烦吧?”
沈毓摇头,程初月还想再问,可沈毓却侧头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程初月发现那双本来游离在空中的眼睛忽然有了焦点,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
程初月内心好奇更多,也安静下来,仔细一听,其他的都是日常闲聊的话题,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唯有那位最年长的两个人聊的话题是她们们平日里没听过的,并且沈毓的目光似乎也在那两人附近。
两人聊的话题是刚刚出的意外,传出的消息是说,几只厉鬼围攻一处城市分区,好在城市分区驻守人员发现及时,一众成员拼死阻拦才没让那几只厉鬼波及普通民众,这本也是常见的事故,但话题聊着聊着就跑偏到了最近的军改上,说军改怎么麻烦复杂,若真有厉鬼出没,救援难以及时到位,最后还有说起底下不少人都对军改颇有意见。
程初月听着没什么兴趣,军改这种事与她有什么相干,她没亲戚在城市分区,所以就没特别关注,可沈毓却一句句听得认真,这副样子让程初月不由更加好奇。
等聊天的那两人换了话题,程初月还没开口,沈毓先对着满腹疑惑的程初月,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语气道:“你听说过最近的军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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