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第七军也收拾不了局面呢?”二统领面上仍有忧色。
短暂沉默后薛远平静了几分,靠在椅背冷笑,“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命数,谁让第七军无用?”
“可是大哥,祖上有遗训让我们严守……”四统领小声劝道。
“守什么?”
极轻的打断让本就不安的四统领顿时噤若寒蝉,薛远仿佛无心地把玩着桌上精致的白玉茶杯,可那森冷的目光似乎可以吞噬灵魂。忽有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手中只剩了些莹白粉末,不过随手一扬粉尘便消失无踪。
“祖训?这个词已经入土了,最老的那条在土里埋着,我记得大意是每四年需派人参加七月圣战,共守两界之门,什么下场?灭族的祖训,还守吗?那条要命的缝隙我们守了多少年?花了多少力气?有几个人知道?最后又换了什么?第七军不是要赶尽杀绝吗?那我们守什么?”
薛远盯着地面,解脱般露出笑来,只可惜眼底满是疯狂与狠厉,“他们要我们死,那一起吧。”
鱼死网破,他不介意这样的结局,能讨回血债,没有什么不满意。
二统领沉思片刻后重重点头,四统领眼中有惶急,但是薛远瘆人的目光投来,他不受控制地连连点头,只是因为重伤本就没血色的脸更惨白了几分。
等人都离开后薛远重重靠向椅背,明亮的灯光在阴冷的地下会议室显得额外突兀,薛远抬手毁了那灯,一地破碎声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黑暗很合他的心意。
他等了很多年,从和上一辈一样等到快死了,等到已经看不到希望,既然如此,不如一起走向毁灭。他知道这是最疯狂的念头,但对于这种疯狂他抱着难以抑制的亢奋。
仇恨是淬毒的刀,时时刻刻刮着他的骨头,他听久了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受够了日夜腐蚀自己的毒,所以他很期待最后那一天,他不在乎结局多难看,只要有人为他的仇恨付出代价。
脑子里的记忆很清楚,因为他母亲曾经一遍又一遍说给他听,直到他把每一个字刻进骨头里。
母亲说她在年幼时送亲人上战场,但被送上战场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母亲说那是最肮胀恶毒的阴谋,是对那些在战场上浴血的人最大的羞辱,母亲说第七军暗中诛杀他们这一脉,还得无数人含恨而终……母亲说第七军背信弃义,欠下的血仇必须血偿。
薛远的母亲亲手开启了倾覆计划,有人想过阻止,可惜没人能拦得住她。
他在母亲临终前发过誓要让第七军付出代价,可接手反七后他发现局面已经开始失控。时间太久了,久到反七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波,第七军的人也换了一波又一波,会背负他们血仇的人一个个减少,记得那段历史的人寥寥无几,还有最虚伪肮胀的第七军,居然试图依靠时间和谎言洗白他们罪恶的灵魂。
他不服……凭什么第七军能站在光下披上仁义道德的虚伪外壳,凭什么他们要躲躲藏藏背负污名,明明一开始错的就是第七军……他不服。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尽力了,唯一遗憾的是老天没能多给他一些时间,若再多上几十年,他们就能依靠渗透计划逐步蚕食第七军。可惜遇到了沈毓,他该在最开始就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再忌惮周乾的保护也要除了那个祸害!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再躲了,他要搏一把,最坏的代价也足够了。他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再说报仇本就容不得贪生怕死畏首畏尾,血债两个字从他出生起就刻在骨血里了,他很乐意拿命讨,也不介意搭上其他人的。结束了也好,第七军不干净,反七如今也不干净了,那就一起了结,黄泉路上把恩恩怨怨算清楚。
命令很快下达,所有人员,回撤总部,此外还有二统领亲自透露的消息,反七有足够的手段让第七军的人有来无回。
消息一出反七立刻炸锅,有人狂妄嚣张吼着要让第七军有来无回,有人忧心忡忡反复思索什么样的手段能让反七死里逃生,有人仗着关系众多四处打听,希望能得到风声早做准备,有人惊慌失措觉得天亡反七,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但是消息灵通者聋了耳朵,想逃跑者断了手脚,现在的反七许进不许出,薛远只派了自己的死忠通知各个据点回撤。
“大哥,有人……说愿助我们一臂之力。”漆黑斗篷下有一道虚影,连带着虚影的话都有些飘忽不定。
半抹残日挂在天边,水里倒映出的昏黄光晕也一直蔓延至天尽头,可惜粼粼波纹透着僵硬,似乎连每一股水流都日复一日按着从前的轨迹流动。
一丝黑气搅动着刻好轨迹的水纹,终于能多出一些变化,可当黑气消散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生硬。
“这些年我有预感,似乎时间快到了……”
“大哥,这话你每隔一百年说一次。”
黑气有些不自然的停顿,然后稍稍正色,“你之前说什么?”
“狗咬狗,我要把这件事报上去。”虚影笑的诡异。
“你刺了他很多年。”
“可他活该。”
“随你去吧,他的确活该……”黑气下的一张僵硬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在袁志把东西交代干净且核查无误后,第七军随后的行动完美体现了雷厉风行四个字,只可惜时间稍稍有些迟,收获没有想象中的大。四大分军区加上总部,扫荡般拔除反七的各个据点,相关部门可以说加班加点进行处理,誓要将反七组织彻底剿灭。在沈毓三令五申下,全军上下都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每次出动必然是四打一甚至以上的情况,力求以最小的损失解决对手。
如此浩大的行动甚至可以算一场小型圣战,最高层几个人都不得不动了起来,顾少原派人清理第七军出兵的痕迹,鲁斌让手下先放下圣战准备,开始制定攻打反七总部的计划,就连周坤都加大了对军内的进一步监察,以免军情泄露,还有梁磬,除了不紧不慢让人调动军资外其余半点反应都没有。
至于上将周乾,他只在沈毓的行动报告上签了字,据说报告在他办公室停留时间没超过三分钟。
扫清反七的主要据点后,各部队将反七总部团团围住,好在反七总部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深山,只需要拉好结界设置障碍就可以不被外界发现。在反七总部外密密麻麻陈列着第七军的军队,中央最大的一座军帐是行动的总指挥部,而此次行动的总指挥自然是沈毓。
军帐门口站着的沈毓望向远方的山林,周围是连绵的墨绿军帐,为了抹除反七,第七军抽调了两万兵力进行围剿,规模快赶上大半个圣战。
此时站在沈毓身边的是刚投诚第七军的袁志,在他的帮助下,第七军对于反七各个据点的清除很顺利,甚至有不少据点直接投降。
“袁中校,你觉得第七军此次的规模能拿下反七吗?”
刚开始袁志听见第七军的人这么叫自己还觉得别扭,像是讽刺一般让人难堪,可是在沈毓身边待了几天后人顿时老实了不少,所有的不自然和难堪都能被消化。
“沈上校多虑了,一万人都足够拿下反七,反七规模虽大但是战力不足,很多人只是低价灵力,更别说里面有不少是替反七卖命的普通人,加上之前的清剿现在反七的战力不过是四千余人。”袁志很有信心地道。
沈毓轻笑着扫了袁志一眼,眼底的锋芒让袁志背后寒毛倒竖,“我有眼线在反七封闭前拼死递了消息出来,说是反七有底气让第七军有来无回,你是反七的蓝阶高手,我想问问什么样的底牌能让我这里两万人有来无回?”
冷汗顺着袁志的额头滑下,这件事他确实不知,他在背叛反七时就仔细算过,反七根本没有资本同第七军斗,所以他才敢冒险投诚第七军。在他看来反七最大的手段无非是将人分散躲起来骚扰第七军,可到今天,局面同他料想的方向反向发展,反七不但不分散人手反而将几乎所有能召回的人都召回了总部,然后以结界封闭山门无人可出。
这是要做什么?抱团死一起?袁志自己也没想明白,他心底有些发虚,更不敢轻易回答沈毓,相处几天他充分体会到了沈毓的手腕,一个实力和心思都能稳稳压制自己的人,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不与她为敌。
好在沈毓并没有难为,见他答不上来便让他退下了,长舒一口气的袁志立刻离开,在沈毓身边每一秒都觉得自己的任何心思都能被她看破。这时林晨从军帐内走出来,长刀挂在身侧,枪配在腰间,冷冽的气息仿佛刚下战场。
“马上开会了,在这吓唬袁志做什么?”
“不是个安份的人,帮他收收心。”沈毓淡淡道,目光还留在深山之间,似乎能从中看出些许端倪,“你说……什么样的底牌能让第七军有来无回?”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