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咬着绷带的一头,右手拉着另一头将绷带系紧,只是拉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大,洁白的绷带又被压出的血给染上一大块,看起来很是瘆人,只不过看他的人面上没有半点反应,好像不是自己的手,流的只是地上的污水,连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我说林晨你要不要这么拼?”组队接下任务的另几个人料理好现场才赶过来准备帮他包扎伤口,可他们不料这个家伙自己就处理好了伤口,还以一种非常粗糙简单的手法,真是块硬骨头,手臂上被划了到见骨的口子也不见他哼上一声就好像手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一个入伍不过一年的家伙也不知道跟谁学得这般硬气,让他们这些老兵看了都觉着羞愧。
“没事。”林晨一如既往的话少,用刀支着身体站起来,脸上还有几道不浅的口子,带出的血痕就挂在那,原是张较为清冷的脸,现如今越发棱角分明,搏杀时的狠劲还埋在黑白分明的眼底,脊背还是笔直似乎就没有弯曲的时候,从前是杆枪带着点点锐利,现在这枪染过了血,透出的锋芒简直夺人心魄。
“今天你可是首功,如果没你最后那一刀我们整个队可就悬了……”边上心有余悸某个人忍不住开口。
“不过你也太拼命了,要是再近上三分你的左手就得被划成两半去,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太冒险了!”带队的人劝林晨,林晨的刀越来越利,这本是好事,可是他的磨刀石指不定就掺有自己的骨血,在第七军胆子大成这个样子他真没见过几个。
“回吧,今天就是七月半,所有的鬼可是占着天时的,也不知道圣战开始了没,唉。”有人絮絮叨叨念,还忍不住看了眼总部在的方向,那才是真正要血流成河的地方。
“说着鬼族倾全力换一个鬼门大开,千百年过去了你听说过鬼门开过?放心吧,每回不咱不都是守得好好的。”
“可不是,就你爱瞎想!”
……
林晨只是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在讨论,自己一句没说,安安静静在一旁做闷葫芦,偶尔出神想其他的事。
留守的人不多,七月半前后这段时间厉鬼的力量大增所以他们这段时间额外苦些,不过比起那些在战场上厮杀往来的人他们算是天大的幸运了,至少保命的机会远远大过战场上那些人。
时间不多,再有不过半月,他就该去接人了,总觉着还差一点总觉着还不够好。他尝了很多次极限的味道,在命能保住的前提下,一刀换刀以伤换伤的打法,数日不眠不休的拼法,用尽全力甚至透支的搏法,他相信这些沈毓都尝腻了,都是习惯了的都是不值一提的,他在追,拼尽全力追,只希望在接上某个回家的人的时候不至于差太多。
三年的差距不好追,又遇上的是个不要命的家伙,林晨没别的办法,只能更不要命,既然是相同的事,他可以刻意做得更好。
和那些人说的相同,他不担心鬼门会不会被攻开,这么多年过去了第七军留的手段肯定不少,他只是担心某个家伙,没了自己肯定又是随意折腾,本来揪好的习惯看起来又要花时间再揪一会,不过还好,林晨自认为自己对那个家伙有耐心。
半年过去了,还有半个月,真是快,他抬头看一眼天,那个家伙身上的血应该不比自己少吧,她拼起来就是个不要命的,哪怕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留住小命,既然是这样大不了陪她,想着想着他收回心神,还有下一个任务,时间不多,他的刀收回了刀鞘,等着下次的拔出。
沈毓从刀鞘拔出刀,冲锋号她听过多回了,只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能从耳膜刺入心底然后生生搅起浪来,那浪太大,从脚尖冲击到头皮,不住在发麻仿佛灵魂深处都有激荡的海啸生起。
七月半,万鬼压境,它们从交界处的无数角落涌现,安安静静立在一侧,仿佛拉起一道远远长线看不清边界,无数双鬼目盯着同一个目标,而那个目标前又立着数万重重叠叠严阵以待的人影,那人影也拉出相同的长线,仿佛是呼应一般,军绿色的人影遥遥,不敢望清楚边界。绿与黑泾渭分明立在暗黄荒原两侧,仿佛有一刀将两者整齐切开,彻彻底底切开,周围极静好似一点点呼吸都会搅乱曾经被齐整切开的一刀,偶尔望一眼前方,只那一眼就能让人心生畏惧。
在万鬼齐奔的一刻,顿时有冲锋号响起,炸响在所有人耳边,仿佛是有凄厉一道尖鸣又仿佛藏了激起所有热血的魔力……
身体微微有颤抖,似乎和着冲锋号的节拍,又似乎合着前方无数人影前冲的势头,第一声兵器相撞的尖锐是冲锋号的最好伴奏,因为接下来响起了无数声,还带有无数的嘶吼哀鸣,只是冲锋号还在响,太尖锐太有力道,盖过其他声音直直刺入灵魂深处然后久久盘旋,直到激起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四指律动以便更好贴合刀柄,沈毓还握得住自己的刀,在万鬼如山如海袭来的时候,腿还未软,她前冲的时候还有知觉,只是举刀的手不如往日稳,不过正常,因为这是战场,千万人、鬼相搏的战场,搅弄相搏的是千千万万数不尽的灵魂。
当刀从高处挥下的时候她就明白,战争的宏大不是她的渺小可以衡量的,因为这来自命运极端讽刺的嘲弄。
刀落下,她感到铁锈气的味道带着腥热从远处溅过来,因为同样的时刻有千柄刀剑枪戟也落下。
假如老天也会犯错,那千百年的七月半这一天应该是最讽刺的错误……
沈毓不知道怎么形容一场战争,她只觉得世界一瞬间小了,只顾的了眼前也只看得清周身短短几米的范围,耳间满满塞的都是撕杀声,各个地方的,各个人的,还有溅起的血珠,温热的带着铁锈腥味的,很快就凉下去混着灰尘干固在身上的各个角落里……
她只有一双手一柄刀,视线被额角下流的血蒙上一层都空不出手去擦,她原以为自己是经过生死的,是在夹缝中行走过的,可现如今他才明白,以前的夹缝太小,只困住她一人,现在的夹缝太大,困住了千万人,是宿命的夹缝,存在千万年,囚了百千代。
“小心!”
耳边有一声暴喝,沈毓下意识回头,刚好鬼爪带起的阴风擦着她脸颊过去,若没有这一声暴喝怕是她脸上得留下深深几道泛着森黑鬼气的伤痕,反手一刀插入厉鬼的头部,双手紧握着刀柄转动再斜挑着将厉鬼的整个头部划开,当鬼血落至她衣帽上还未化成黑烟消散时,她的刀又被猛地前掷出去,正没入刚接近郑轩身侧一只厉鬼的胸口,连眼神交流的时间都未有,这一刀就算是他之前那一声提醒的回礼,伸手召回刀便又是一记横劈,无穷无尽般的敌人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横劈的刀替陈楚月挡下了致命的一击,陈楚月回头却见有隔空一击狠撞上沈毓的左肩,沈毓将要咳出的鲜血生生咽下,嘴角只渗出同样森冷的血丝。
“躲开!!”沈毓嘴角生生逼出这两个字,血丝汇成线越发向下沿深,仿佛刻在嘴角冷冷泛寒光。
陈楚月下意识侧开,眼角只是扫到一个眼中被额血覆上红却满是冷厉之色的人影,那人影面上布满厉色,伸手将脱臼的左臂硬生生归回原位,猛然响起一道骨骼相撞的凄声,让闻者不由头皮发麻,可在做这些的同时那道人影还在前冲,右手握着刀冲上前接下另一击,刚归位的左手居然还使得出力气还将她狠狠推开,那人影一刻未曾停歇,疯狂的近乎入魔。
“管好你自己!”沈毓冷声喝道,手中的刀未停消散在她肩头的鬼血更是一刻未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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