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采取的打法完全是硬碰硬而且是最直接最速战速决的那一种,她没准备等待旅部派人来进行救援,刚上手对撞时她就在心里对厉鬼的实力做了给判断,是个棘手的但是还不至于把命交代了,所以,既然她出了这个头就干脆彻底把军功给领下。
可越打到后面她越发觉得对面的厉鬼很是奇怪,血光冲天的模样怨气极大,看似以蛮力为主真正过招时偏又防的滴水不漏,若不是遇上自己怕是还不知道要换几个人才能看清楚它的实力,这般难对付的厉鬼隐藏实力打到中队里怕是没那么简单。
场面越发凶险,厉鬼也察觉出沈毓实力的不同,之前它看实力只觉得沈毓应该是第七军里类似中队长一级的职务,可实打实过了几招后渐渐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要命到疯狂,明摆着自己是厉鬼可偏觉着对方才是个戾气冲天的家伙,每一刀都是险招狠招,完全奔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子去的,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跟鬼界不少以凶厉闻名的家伙有得一拼。
这样打下去实在不是一个办法,对上沈毓的厉鬼同样烦心,若它强力除掉沈毓必然会引起第七军其他人的注意,若是继续纠缠怕是要打到第七军大量援军到来。
厉鬼血眸更红急速权衡利弊,最后眼中凶光带着决然看向沈毓,鬼爪混着漆黑森然的鬼气猛然击向沈毓,连周围的沙石都被刮起,以排山倒海之势倾倒而出的攻击让本就昏黄的天色更黯淡几分,那是带有灵魂深处怨念本源力量的一击,一击过后就算鬼界中的厉鬼占了七月半的天时想要恢复也是极难,显然它决定先坐掉沈毓!
当额外阴寒漆黑的鬼气溢出的时候沈毓就有不祥的预感,急急后退却根本没有办法躲过这一击,厉鬼动用本源力量怎么可能会留个她躲开的机会!鬼爪即将到面前,浓郁的杀气和骇人的声势无论是边上的人还是鬼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边上的第二队队长也渐渐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又派了一波人去汇报情况,看到沈毓处在险境时也想要救援,可以他的实力又根本插不上手。
除了硬抗没有别的办法,被逼到这样的危局实在出乎沈毓的意料,但她没后悔过一个人独抗,按中队里现有的水平带上再多的人也不过是多搭上几条人命罢了。
又是一次拼命,换一条命可是真不容易,沈毓嘴角勾起一个更加森然的弧度,面上心头冷笑不已,不就是一条命反正最坏的后果她都留了交代,还能担心什么呢?刀横于身前,有浓郁白光浮现逐渐覆盖在刀的每一个角落,但如果有人细看会发现灵力汇集的白光内有一点额外透明的光华,那光华玲珑剔透灵性十足。对上漆黑鬼气时白芒不过支撑数秒便被尽数吞噬,可当遇到这一点点透明的光华时却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一点点透明的光华居然在一点点蚕食漆黑的鬼气。
沈毓双手死死握住刀柄,嘴角的血红逐渐扩大额角暴起的青筋愈发骇人,仿佛是用尽毕生的狠劲硬抗着向她袭来的鬼气,厉鬼的血目更红,尖锐刺耳一声厉喝周身溢出的鬼气都带起妖异血光。
左手从刀柄一点点贴着刀背挪至中央,右脚居然猛地前踏向前跨出一步,巨大的冲击将让她的虎口都裂开口子,血珠滴答砸落的声音被暴喝覆盖,刀背被狠狠前推,透明光芒蚕食的鬼气被化为杂乱的白色灵力带着沈毓自身的力量骤然返回,白光亮的仿佛一轮小日,闪烁的光亮足以燃尽所有森然的鬼气,这道光以更大的声势推向厉鬼,暴戾杂乱涌动的气流让满头青丝挣脱束缚肆意飞扬,她额角爬满暴起的青色血管轮廓,在白光的照耀下嘴角的血痕越发明显,仿佛她才是青面獠牙的厉鬼,呼啸扑向自己的猎物。
刀尖顺着白光直挺挺刺向厉鬼,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所有的表情、行动都被僵硬在原地,仿佛一页画似的成为平面被定格。画面的末尾是刀尖带着光深入厉鬼的胸口,是扭曲的面庞带着疯狂握紧刀柄,是森冷的鬼气化作黑烟消散在尘埃。
没来的及看鬼面一点点破碎的模样,沈毓的所有目光都放在自己的刀上,当鬼气在尘埃中失去痕迹才意识到接下来的钝响是自己倒地的声音,闻到的呛人气味是混着被扬起的尘土的血腥味。
被扶起时她已经听不清周围纷杂的人声,视线很快变得模糊,连天上本该有的天都变得更近更小然后在一片虚无中消散开。
等沈毓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圣战的最后一天,刚睁眼就看见雪白的天花板,许是灰暗的天看得太多,太明亮太分明的白反而刺眼,一时间瞳孔都无法聚焦,鼻尖微动还是呛人的味,不过不是颗粒飞舞的尘土夹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而是医院里惯有的消毒水味。边上忙碌的医护人员见那个之前还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一身病号服的家伙再粗鲁不过地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头,跌跌撞撞光着脚下床,扶着床边喘着气问日子,听完回答就扯过衣架上的军装往身上披,套上鞋就敢往外头跑。
她被送到了总部的医院,还在某些关系的关照下分了个好病房,诊断的结果是灵魂本源的受到震动,能有的后果也简单,要么昏上一辈子成为第七军又一个要照顾的对象,要么某一天突然断气,成为碑上又一个名字,要么忽然一个瞬间清醒过来能走能跑。只不过总部医院的那帮子医生护士没想到病床上那位可能要躺上十多二十年的家伙忽然间就睁了眼睛,能跑,还一睁眼就想跑回战场,那势头看起来拉都拉不住。
若是能让她毫无阻碍地跑回战场,那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也该收拾东西滚蛋了,所以身强力壮的在尽力拦,力气稍微小些的在拉,劝的劝,喊人的喊人,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都最后一天了,非要不顾身体回战场去,且不提强行回去对自身的影响如何,就单看着她这跌跌撞撞走路的模样,能坚持多久都是个未知数,这战还把人打傻了不成?
沈毓当然要回去,她的队伍还在战场上,她队伍里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在某些她不知道的地方呆着,有时候沈毓也觉着奇怪,明明是一群相处时间并不久的人,之前几个月连情分两个字都显得多余,可偏就因为这短短几天,因为几句话因为某些个瞬间,就能把那些个名字带着脸刻进小气的名单里去,对着战场上最廉价的生死斤斤计较。
那是她的队伍她的人,没理由窝在病床上等着别人告诉自己还剩了几个,那是共过生死的一群人,没理由不在共过生死的地方见着战争结束。
众人尽力想把沈毓按回床上去,可越拦这反抗的力就越大,他们实在是不理解,灵魂本源出的伤真的可以好这么快?看沈毓挣脱人群的模样怕是连灵力都可以用了,如此强的恢复能力真的是个人吗?
“闹什么?”来人声音一出就定下了全局,久经风霜打磨的威严又带着沉稳,除了他还真没人能靠一句话定下这乱局。
“老师……”沈毓也愣在原地,在战场上这几天仿佛是过了好几年,久的自己回看一眼都觉着远到不行,她亲眼见着自己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转变,也亲眼见到很多熟悉的东西变得陌生,陌生的东西变得熟悉。
但她又一次听见这种熟悉的沉稳,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沉稳,见到熟悉的坚毅威严,连生死都无法撼动的坚毅威严,忽然间就定了心,忽然间就觉着鼻尖发涩,这是她的老师,严厉中护她前行给她指路的老师,忽然间就有很多话可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
“去吧。”
李昊只说了这一句,还难得放缓了语调,让开了路,他知道沈毓想做什么,她应该去,别辜负这一身齐整军装。
望着沈毓远去的背影李昊面上都不由和缓三分,沈毓受重伤难以救治的消息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他相信这个不成器的学生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步,见她活生生和开始一样站在自己面前,还记得穿上那一身军装,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学生,虽然有些差,但勉强也算过得去。
又看了一眼远方的那个小点,若不是因为这唯一的不成器学生他根本不会离开战场,可就算过来也是见着圣战进入尾声大局已定,既然该看的看完该放的心放完那就该去处理剩下的事,毕竟战争进入尾声不代表着完全结束,要处理的事不少,他在这个时候来本就不大应该。
“中校大人,沈少尉的伤……她才刚刚清醒过来啊!”边上的护士长又急又奇怪,怎么能让一个灵魂上重伤的人一醒就上战场呢!好不容易捡回的命还要不要!做学生的不懂事不知道厉害,可做到中校的老师不拦着反倒让学生乱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无妨,我的学生没那么脆弱。”李昊背着手淡淡道,他的背脊还是与往常一样绷得笔直与面上的些微柔和莫名让天边的日头更亮。
沈毓是他的学生,自然应该坚守到圣战的最后一刻,自然该站着亲眼见到万鬼退去,自然该好端端活在他眼前,这才是他李昊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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