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大人的意思许处长应该了解吧。”林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平和的面色和他话里的强硬态度实在是天差地别。
许处长苦笑着连连点头，他自诩打太极和稀泥是一把好手，可沈毓对那人的强烈厌恶不到半天在审讯处上下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加上林晨传达的再明确不过的意思，怎么容得下他搞什么小动作。
林晨礼貌告辞，许处长殷勤地一路送出去，再三保证以后严格要求审讯处人员并一定剔除某些残次品，之后还托林晨传达对沈毓少校的真诚问候。
“处长，你真的要按沈少校的意思办吗？那另外那边怎么交待？”
“怎么交待？我交待个屁！公事公办懂不懂，他自己办砸了事被调离怪谁？！”许处长没好气的道
“可那边……”跟在许处长身边一人犹豫着道
“你以为那边跟你一样蠢？！你把我的话回过去那边能不知道我他妈什么意思？！除了得罪这还他妈能有什么结果！”许处长气的脏话一句接一句。
“但是那位少校大人不是跟您关系更好吗？这沈少校毕竟是才升上来的，为什么选择得罪他呢？”
“为什么？为什么！”许处长恨不得拿起椅子砸死这个愚蠢的手下“沈毓未来能升到什么位置？他还能升到什么位置？！我不得罪他撤了那个废物难不成要等着沈毓以后撤了我吗？！”
许处长是官场打交道的好手，作为一个明白人，他清楚明白着沈毓这个少校军衔真正的分量有多重，所以哪怕是对于军衔比他还低一级的林晨都是客客气气的。
假如沈毓以后不调到第七军总部，指不定整个第四军分区未来就握在她手里了，再加上沈毓自己的老师就是第四军分区实际掌权的上校之一。现如今她沈毓都到少校军衔了，可连半点被调到总部的风声都没有，这个意思还看不明白吗？很多第四分军区的聪明人都看得明白，只不过各怀各的心思。
“回来了？”
“许处长是明白人。”
沈毓挑眉，随手递给他一份文件“不是明白人能在那个位置上待这么多年？”
他接过那文件粗略看了几眼问道“需要我去？”
沈毓点头“侦察处的人刚才来汇报过了，那边还没收到风声，但光行动处那两个组去我不放心，你去看着，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作为沈毓的唯一副官，林晨很多时候都代表着沈毓的态度和行为，当然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沈毓的眼睛，代她去没必要亲自去但又需要一双可信的眼睛去盯着的事。
“对了，李昊上校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林晨从文件中抬头，及时捕捉到沈毓面上骤然间出现的警觉。
“做什么？我又犯什么事被他抓住了？”
“不知道。”林晨把话里极微量的幸灾乐祸的完美掩藏。
“回来再跟你算账！”沈毓撂下句威胁就急着整理着装和最近处理的一系列公务，绞尽脑汁想着哪里会出现差错以及怎样可以弥补，似乎除了她老师，沈毓在第四军分区还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
沈毓在训练场外头观望了好久才敢进去，李昊正在练习射击，他的手很稳，开枪速度也快，哪怕是移动靶都能维持着几乎每把都正中靶心的记录，虽然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但一手百步穿杨的枪法并未见得退后多少。
“老师。”见他一轮射击结束沈毓才敢壮着胆子开口，还得装的底气十足，免得亏心的样子又讨一顿训斥。
自从三年前李昊由中校升至上校接手第四军分区的核心领导权后，手头的工作有增无减，刻板的作风一点没变，对沈毓的严格要求更加没改。
“最近怎么样？”李昊整理着桌台上的物品时问她。
听起来不像是狠批的开头，沈毓将心放下了大半，挑着最近工作里比较重要的几件事报告给他听，李昊听得认真，但许是这项工作沈毓上手有一阵了，他除了部分事情提了几点不足外也没多余的话讲，然后带着沈毓走到了训练场边缘的台阶处坐下，举止还是他的风格，坐下时也直着背脊。
“过来坐。”
沈毓难得听他有这样带严厉味道的声音，仿佛只是将步入老年的长辈突然间像与你谈心一般。
“说起来你做我学生也快七年了。”
听得李昊这样的感慨沈毓顿时不知道说什么，这话题来的突然，但她只觉得今天的对话或许不只是突然间的心血来潮。
“是……”
李昊在酝酿要说的话，可酝酿许久也没有个头绪，他难得这个样子，虽然也早早想到过这一天，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学生，还是不成器，但这么多年他也就这一个不成器的学生，又看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
“我从前说过，你不是我完全满意的学生，我也不是足够合格的老师，现在我也并没有改变这个看法。”李昊停顿一秒，却并没有准备给沈毓开口的机会“因为我的学生应该可以做得更好，为了第七军为了外头很多人，现在的你比三年前做得好上了几分，可我觉得不够。”
“老师，我会尽力……”
李昊望着天尽头，眼中浮沉这很多明暗不定的光，“我明白，这个要求对这里所有单个的人并不公平。”
在沈毓眼中她的老师就是外头模板一样的军人，这样的人在第七军里却少见，听这里许多人说奉献说荣誉说责任的话太多，只不过她从未想到能从自己老师嘴里也听到不公平三个字。
“但作为我的学生，我只会要求你接受这种不公平，无论在哪里。”李昊一字一顿的道，用了很多力气费了很多心思，却还是一句简单又强硬的话。
“学生明白。”沈毓微笑着点头应道。
这个话题又很快莫名其妙被岔开，李昊很快又沉下声音说了另一件事。
“混合师？”沈毓重复了一遍李昊口中出现的这个生词，听到这个词她的确有些恍惚，不光来自于骤然被勾起的某些记忆，还包括深入第七军后对各个盘根错节的势力的了解，当年一个混合旅便风波不断，现如今混合师都出来了，怕是上头某些大人物雄心不小。
“这是上头哪位长官的意思？”她忍不住问道。
李昊沉默片刻才开口“上将。”
果然，听得这个结论沈毓并不吃惊，在第七军能一手促成并有魄力促成这件事的也只有那位唯一的上将大人了。
第七军的最高负责人，上将军衔的唯一拥有者，在第七军不提别的，光上将这个名头就让人感到无比的压迫力。
听起来这个人离沈毓挺遥远的，到了现在也不过是知道那位上将大人的名字而已，周乾，取的名字大气，看这手笔，也很大气。
李昊后面透露的意思很简单，一年后的七月圣战他去的部队就是这个混合师，四大军分区加总部，完全人员混编的部队，要驾驭起来难度不小，以李昊的军衔在里头担任的职务自然不低，只是具体师长是哪位少将担任还不清楚。
老师去了混合师那作为学生的沈毓去的自然该是这个混合师。
“有什么人希望明年圣战调动到你身边的，列个单子给我，上尉及以下不难办。”
进入工作状态的李昊表达意思就很好懂了，沈毓如今是少校军衔，是时候去培养熟悉的属下，无论是战场上的作战指挥还是平常工作里的任务分配执行，都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学生明白。”沈毓面上如常，只不过又一次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林晨接到的任务来源于上午对孙云天的审问，对孙云天所知的他组织的最大一处成员聚集地进行抓捕行动，行动本身不难，只不过据审问的内容看，那片聚集地中还有不少受他们控制的厉鬼，而且那片聚集地就在城市的一片繁华地带，若是他们如沈毓所说狗急跳墙将厉鬼全部放出，要处理起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他带队以最快速度赶至了那座城市，好在那并不是座过于发达繁华的城市，居民夜生活并不丰富，林晨命令两个行动小组在周边部署埋伏好后静等着那座城市由喧闹缓缓归于宁静。
攻进去的开头很顺利，其实只是个寻常的任务，王云天太了解的部分不会高于他自己在那个组织的级别，这片聚集地里的成员自然也不会厉害到哪去。唯一的变数应该是聚集地里养的一群厉鬼，沈毓也正是担心这一点才让林晨参与行动。
战斗开始的瞬间就有好些漆黑的枪头抵上了不少人的脑门，在结界里传不出声音到外面，只是子弹的痕迹不方便让外人发现，能少用的情况下尽量少用，但为了尽快控制住局面林晨也只能挑这个最干脆的法子。
他的枪法在第四军分区少有人能及，举枪的手如钢铁般坚固稳定，当然他举枪的手也很有分寸，只是让人失去战斗力而不危及性命。这是第七军的要求，除了各别极端情况或者直接的追杀命令他们没有理由直接剥夺性命。
林晨遵守规定，也因为他可以对敌人冷漠，却做不到对生命冷血。
当然，他亲手结束过生命，那一次开枪时他的手出现了轻微的晃动，扳机就在手指边缘，他第一次发现把扳机扣下去从一件极平常的事变成了一件极难的事。他似乎切身感受到了面前那个死刑犯的恐惧，也被那不住的战栗传染，可沈毓从背后托住了他的手，只是轻轻一托便能稳稳固定住他的手臂。
那一幕似曾相识，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开枪。”
枪响在话音落后，他的手僵直在半空中，也不知下一次还会不会再颤抖。
沈毓说当初也是这样，不过是换了个角度，这话林晨听懂了，只是没有任何话可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