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踏上总部地界的时是有人来接的，而且还是老熟人，一脸不情不愿的老熟人。

那位老熟人别扭半天然后不情不愿的上前，站正，敬礼，问好，满脸满心的哀怨。

“上尉吴迪见过沈少校……”

哀怨太过明显，连沈毓身边站着的林晨都觉着有趣，嘴边含着笑意看戏，沈毓眉头微抖，立刻拉起一个严肃的脸回礼，“吴上尉辛苦。”

吴迪闻言面上哀怨之色更重，目光无意间瞟到后头随着沈毓一起回礼的林晨，突然想起好像连沈毓的那个学生都是中尉了，顿时感觉人生幻灭前途渺茫，面上的哀怨又重了一层。

说起来吴迪几天前本来好好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突然间被原来的上司叫过去说是军分区调来了个新少校，手下缺人手，让他过去顶上一阵子，如果觉得不合适到时候再回来。他一开始也觉着不过是正常的调动，去就去呗，假如碰到的新上司是个有能力有前景的当然好，但如果不是自己也有法子脱身，因为上面正式的文件还没下来，他就顺口问了一句自己的新上司是什么来头，原来的上司告诉他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少校，高层直接下发的调令让她调来总部，听说是来自第四军分区，女少校，叫做沈毓。

再往后吴迪就觉得自己成功悲剧了，明里暗里争一口气这么多年，为了在自家老师那不挨数落，他卯足力气想要压过沈毓一头，这下好，争着争着人家被他争成了顶头上司。他也别想着回分军区看老师了，他要是回去那可就不是挨数落的事了，估计得挨自家老东西好几棍子这事都完不了。还有那个林晨，自己还没机会收一个学生呢，沈毓学生的军衔都快追上自己了，这两人是疯一块了吗？怎么就升的这么快了？非要一起脱离人的界限才高兴不成？

于是他就这样带着哀怨，不情不愿领着命令来接自己的新上司，无数次叹息感慨，人生真的是，真的是太他娘的不仗义！

“专程来接我？想不到吴上尉这么仗义，对老朋友真是厚道。”沈毓不由拍拍他的肩表示自己无比欣慰。

吴迪嘴角抽了抽，半天没接过话，最后在沈毓打量的目光下实在熬不住才取出了分配调动的文件，上头还差一个沈毓的亲笔签名才算正式生效。沈毓接过文件扫了一眼，面上露出更和煦的笑来，果然老师加老头办事速度就是快，她想要那些人手原是指着圣战开始时分配过来，没想到她刚踏上总部的地，居然就把人给她送了过来，真的是太过贴心高效。但她憋着笑什么都没说，手往后一抬把文件给了身边的林晨，目光开始来来回回在吴迪身上过，一副意味深长的味道。见她这个模样林晨也有些好奇，接过时顺手打开看了一眼，然后面上也有收敛许多的笑来。

“请沈少校先签字。”见沈毓一副再细细打量新手下的样子，吴迪从牙缝里憋出这几个字来。

沈毓笑盈盈上前拍拍他的肩，和气道“急什么，我的吴大上尉，时间有的是，先叙旧再谈工作，作为你的新上司，这个安排我觉得很妥帖。”

“……”

吴迪开始认真考虑当场打死新上司是个什么罪名，很快又悲哀的想起他好像打不过……

沈毓正式的工作安排还没有下来，所以办公室什么的也不方便分配，只按军衔划了相应的住所，大小样式都跟从前的差不多，尤其是她那一间书房，格局摆设跟原来的住所像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晨预下布置的好，还是巧合分到了个相似的房间。吴迪先带着她来到了住所休息，而作为沈毓唯一的副官，林晨没她那么悠闲，到了不久后又去处理后续事务，所以就住处里就留了沈毓和吴迪两个人慢慢叙旧。

“你居然来了总部，我还以为李昊上校要全力培养你做接班人呢……你这是被上头哪位厉害的大人物看中了？”吴迪就坐在她对面，已经过了最开始的尴尬，他也知道沈毓是个什么作风的人，她看上的人才基本跑不了，且他自觉把自己划在人才那一类，还打上了杰出的标签，所以的估计自己落她手里的时间不会短，除了接受也没其他法子，可毕竟不是个光彩事，他话里的酸味还是颇浓。

沈毓瞥了吴迪一眼道：“想多了，我有什么关系？你在第四分军区待的时间又不短，我老师能有什么关系后台？要真有哪至于前几年才升的上校，谁像你一样后台硬早早就被调到了总部，怕是不准备接你老师的班，是要接那位少将大人的班吧。”

吴迪老师的确是第四军分区的一位老牌上校，资历也高于沈毓的老师，可李昊这人比较特殊，第七军里无亲无故的，也没认过老师，就靠着自己一身硬气拼出了上校的地位，虽然里头有周乾的推动但比起那些靠着老师亲属关系继承位置的军官们自然要强上不少，当然路走的也苦上不少。

按着第七军大多高级军官的模式，血缘上保证不了质量，那就挑资质好的苗子做学生培养接班，按理说上校老师教出的学生差不多接的是自己的班，只要资质足够命够硬，至少第四分区的未来的上校是跑不了了，可吴迪运气又更好一些，他的老师虽然是上校，可他老师却不是他那一辈学生里最厉害的，他的老师还有一位同门师兄，少将军衔，只是不走运，挑的学生不怎么成器，看着吴迪资质好，便和吴迪老师商量，反正都是同门，你的学生我的学生都差不多，所以早早让吴迪来总部，准备着未来接那位少将大人的班。

吴迪嘴角一歪，冷哼道“少来，我待总部的时间也不短，校官级别的调动能是小事？没经过层层的审批，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就这么突然的被调过来了，不是哪位大人物的手笔说起去有人信吗？！再说能让你家那暴脾气老师轻松放人的，来头能小吗？”

“说话注意点，我老师是要求严格，作风优良……”

“得得得，你直接回答问题，别打岔。”吴迪也是人精，一眼看穿了沈毓转移话题的倾向。

“我说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来总部，不清楚要接谁的班，你信不信？”沈毓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的回答他。

显然吴迪将不信两个大字直接挂在了脸上，可沈毓装模作样开始找林晨放桌上的文件了，又装模作样的谈起了工作，最后充分发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作风，谈完工作直接将人赶了出去，气的吴迪在屋外头直跳脚。

“居然被你这么轻松就脱了身，真是没想到。”

“你哪只眼睛看出的轻松？站着说话不腰疼，打法他走我容易吗？你看他那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拐弯抹角追着问，哪里有舒坦法子可以轻松打发。”沈毓白了一眼慢悠悠走进门的林晨，他倒是躲在角落里看戏了，悠闲的很，还有功夫在这幸灾乐祸。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林晨淡淡道。

“说什么？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想我怎么说？”沈毓眉头一挑。

“上将大人不是让你准备？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沈毓嗤笑一声，“准备，谁知道他让我准备什么？说不准让我准备好去死，只要他一天不明明白白把话放清楚，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林晨没接她的话，把一个大盒包裹状的东西放在客厅的桌上，沈毓随意扫了一眼道“又是他送来的？”

“和以前一样处理？”林晨简单问道。

她想了想，到了人家的地盘，虽然不喜欢但也是一份心意，从前没人看着，扔了就扔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再说这里头装着什么她心里也有数，只不过林晨不清楚罢了。

“打开吧，上将大人的心意总不好辜负。”沈毓话里没有半点感动的意思。

林晨点头打开了包装，果然和前些年一样，是份不小也不大的生日蛋糕，外表上看和外头的那些蛋糕没什么分别。可沈毓不知道怎么了，从前她是从来不会碰这东西的，只是让他把那玩意搁着，等它变质过期再扔掉。今天她却亲自上前，盒子里那些蜡烛餐盘之类的还是跟垃圾似的扔在一旁，只是拿起刀切开了那个蛋糕。

最初餐刀切进奶油一层还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再往里切时就连一旁林晨都看出了不对劲。她手里的餐刀明显有停顿，只见她手中微微用力，餐刀最后还是切到了底。她似乎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半句话没说直接让开了地方让林晨去看那蛋糕里头的玄机。

林晨见状自然疑惑，但还是没开口询问只是上前察看，自然周乾寄的礼物不会有毒也不会藏着什么危险物品，但那个蛋糕的确又和其他蛋糕不一样，因为外头一层甜腻的奶油下不是同样香甜松软的蛋糕，而是固态的黑巧克力，闻味道应该是极苦的那一种。

“他想告诉你现在外头看着光鲜，真正往里是又苦又难？”思考片刻后林晨缓缓道。

沈毓扔了餐刀，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目光游移在窗外的不知名角落里，很久后才开口“原先我也这样想，但日子久了，我突然觉得他还想告诉我，换个角度看，那还是一道甜点，只不过有的人习惯有的人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