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才远了就又有新的脚步声起,而且这脚步声是沈毓再熟悉不过的。
敲门的手还未搭上门就听得里头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拖长了传出一声。
“进。”
沈毓的声音还是半哑的,推门而入的林晨脚步也是虚浮的,是他该有的模样了,没多少表情的脸,死撑着也挺直的脊背,还有因为重伤略显苍白的脸。
沈毓看着进门的家伙打趣般好奇的道:“不是说还下不了地吗?总部庸医也多?”
林晨慢慢走到吴迪之前坐过的椅子边坐下,习惯性地不接沈毓的废话,拣他觉得该说的说。
“城市分区的人后面去处理了现场,尸体被人带走了,根据我的记忆在可查询的档案里搜索过,没有那个暗杀者的记录。”
副官太过尽职是什么感觉?沈毓感觉自己像个盘剥成性的资本家,林晨从昏迷中醒来最多不过两三天,一个重伤在身地都下不了的家伙,居然就开始工作了,而且这工作量还不小的样子……沈毓暗叹,觉得自己非常过于怠惰,表示十分羞愧。
“意料之中的事,能被派出来自然是有让你查不到的底气,只可惜我们的实力还差一些,不能硬碰那只鹰,不然带回尸体指不定查到的可能性还大些。”
“你上次说上将大人派了人暗中保护。”林晨一直不明白沈毓为什么不敢让暗中保护他们的人一起协作,指不定可以将那偷窥的鹰一起拿下。
“猜的。”沈毓嗤笑一声继续道:“我赌老头不会放任我死在这犄角旮旯里,不过我保证不了,那只鹰也保证不了,所以我还赌那鹰不敢轻举妄动。”
林晨眉头一紧,他之前是因为信了沈毓说上将派人暗中保护才同意了计划,虽然很冒险但有很大的成功把握,外人是不知道沈毓在短时间内灵力得到了如此大提升的,像这种一环扣一环的把戏,若是有了个错位便是极佳的翻盘机会!可这一切得建立在真正有翻盘的底气上,可沈毓居然把这个底气建立在了猜测上。
“假如上将大人没有派人保护,那人又真的敢出手呢?你怎么能……”他的语速不经意间快了几分,因着重伤未愈连额头的细汗都冒了出来。
沈毓向被子里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漫不经心地打断他道:“放心,我有自己的底牌,定不会让我们送了命去,再说你以为我们那上将大人是个大方的?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哪里舍得我不明不白死了,尤其是在他知道有人想杀我的情况下,若我死了那他这些年的精心捣鼓岂不是成了笑话?”
听到这里林晨的脸色已好上不少,但显然还是有些不满沈毓冒险的举动,可他也知道沈毓这个人决定的事轻易是改变不了的,所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只厉鬼,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是做戏吗,不过是演的真了些,你不至于对戏深究吧?”
“你做什么都喜欢假假真真,旁人分不出真假,但我看得出你假里有多少真。”林晨直视她缓声道。
“你真是……”沈毓叹口气,和林晨呆一起久了真的是什么老底都被他摸透,自己刚想好怎么走下一步,他就能拿出个修改完善的方案来,假话她说的不少,更有弄假成真的本事,旁人听得迷糊可唯有他,听上几句心中就有了个大概,除了坦白说还有什么办法,又是个不依不饶的,哪里好打发,沈毓心中憋闷,却没得法子解决,只能抖干净老底。
“你知道吗?刚刚吴迪还跟我替你鸣不平,就你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跟我唠叨,他那意思不是我疏忽于对你安全的在意就是对你盘剥太狠,让你去对上凶险的情况,不知道哪天你把命给丢了我还在遥远地界没心没肺的活着。可我用一句话堵得他开不了口,我说,你这一身的伤有一大半来自于我。”
沈毓看了林晨一眼,林晨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唯有那一双眼睛,愈发明亮,她继续道:“你清楚,你的任务大多是我选的,你的修炼计划方案是我定的,百鬼池千鬼池都是我带你去的,切磋比试来的伤也多半是我下的狠手,所以我说你这一身的伤来大半自于我。”
沈毓的语速也越来越快,作为重伤初醒的伤号,话说得快了气息难免就有些跟不上,声音越发哑,所以林晨用了两个字让她停了下来
“我懂。”
她愣了一愣,然后无声一笑,他是懂的,一直就看得清楚明白,外人才会问的蠢问题永远不会出自他的口中,半晌后沈毓才缓缓道:“是,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我知道有些伤可以在战场上换命,更何况现在,无处不是战场处处都有硝烟,没有停歇的……时时刻刻都是,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我想你活下去,哪怕是在这个种地方也有能力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能活着,在这个地方,我想老头就是这个意思,我学他的,学的不好但至少形在了……”
沈毓看着窗外的蓝天,那里还有软绵的云,正好遮住了太阳,洒进的光只是暖,并不刺眼,窗台擦得干净极了,亮白的窗沿比那云都要白上三分,再往后沈毓看得有些眼花了,又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没有血色,也没有力气,微微在抖的指尖,她半带着恍惚道:“可是它的话让我害怕,怕我自己错了道把你拉带进了某个深渊里去……”
厉鬼的表情刻在心底,那么凄厉那么不甘那么怨恨,每一声都像能把人拉进深渊里头去,它的讽刺何止入了心,怕是要刻进灵魂里去,所以她有些害怕,怕自己错看了路,还带错了路。
“有些深渊不用你拉我也会去,我这个人守信,并且,乐于守信。”林晨这样回答,一张和往日差不多严肃的表情,还有,他答的认真,很是认真。
沈毓在笑,无声的那种,这是林晨的风格,怕也只有他,会把儿时的许诺刻进灵魂去里守。
……
之后林晨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开始还打算通过上次的任务挖出身边埋着的人?”
沈毓挑眉,“还是我的林大副官看得通透,这种行动本就是高级机密,外人更不知道是由我接下的这个任务,能准确跟在我们屁股后头做黄雀,你说没些个可靠的线人哪有这通天的预测能力。”
“刚到总部人手差了,一一排除难度不小,时间会很长。”
“放心这个耐心我拿的出来,反正圈子都缩小到身边了,查出来难度已经小了不少,人手方面我会想办法,做文员的时间估计到头了,派新人手给我是必然的,还有当初跟着的那些人,之前向老头要的人也该到账了,我挑几个好的给你,只不过用之前底也得先探明白了。”
“好,我去准备。”林晨点头。
“对了,你等等。”沈毓忽然也想起一件事来,好奇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醒的,两间病房可隔着四层楼,这吴迪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商量好得效率都快赶上隔壁串门速度了。”
“钟惜畔来了,就吴迪那位心上人,说在外面草坪上找不着该散步的某人,我想着他是到你这了。”
“他啊,解决真不容易,费的嘴皮心思不少,但划算,撬动他就是撬动第七军新一辈的掌权人,也得通过撬动他一个来撬第四军分区,以后这事也就不必我们亲力亲为了,其他军分区找撬动的立足点就看他了,是比划算买卖,而且他还欠了你条命,效果比我预期好上太多。”
林晨明白沈毓的打算,她开始铺路了,能拉住吴迪一个自然就能拉住更多,在总部除了上将她没有可靠的人脉,可偏偏作为顶级的上将所有的人脉又是不好轻易动用的,想通过新一辈的继承人来打通其他军分区,让吴迪做主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先养伤,今天的话够多了。”林晨打断了马上要说得起劲的沈毓,还帮她拉好了被角将她整个塞进被窝。
木乃伊式样的沈毓反抗余地不多,就愣神个三五秒林晨便做完一切走到门边,沈毓心下略感无奈,这都几年了怎么还是这个臭脾气,说完正事就走他的剧本!但面子上得扳回来,所以她冲着他的背影没好气的道:
“别逞能,有些事不必急,先顾好你自己。”
林晨简单回了句知道,头都不回,拖着他伤势不轻的身体就走了,气的沈毓直接闭上了眼。
回到病房的林晨也不轻松,得了他的主治医生好一通埋怨,类似于明明不可以下床走动偏任性妄为,闹得如今伤势加重,养伤不好好养伤,操心这个那个的,自清醒过来找的人就没断过,就是将官们都没他这般劳心劳力,哪里是来治伤的?!哪里有个伤员的自觉!
但唯有吴迪,似笑非笑夸了他一句尽职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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