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朱红的大门开启,岳临渊疾步走进小院里。

他穿过小院,来到卧室门边。

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正好拉开门出来,见到岳临渊,顿时脸色微变,躬身行了个礼。

岳临渊皱了皱眉,低头看她手中的木盆,里面的布巾上有些血迹。

他推门而入,张悬黎靠坐在里间那张熟悉的大床上,一脸忧愁地发着呆。

岳临渊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眉头紧锁地走到榻边坐下,伸手拂过张悬黎苍白如玉器一般的面颊。

他此时带着股病态的忧愁,整个人都犹如瓷器一般透露出一丝易碎感。

这和岳临渊曾经对他的看法截然相反。

明明这就是张悬黎想要的关系,大红的床幔,床褥和枕头,两人就在前一天的夜里,在没有任何人参加的喜宴上,结为了夫妻。

但他为什么依然不快乐呢?

张悬黎抬眸看向岳临渊,那种潸然欲泣的表情让岳临渊微微窒息。

“怎么了?”

张悬黎听到这三个字,目光微微抖动,嘴唇颤抖着闭上眼,别开头去。

看着周遭这一切的张悬黎心绪顿时乱了。

他并不是不高兴,那时候的他,只是太过担心岳临渊的心境。

就在那新婚夜里,这张喜床上,他被岳临渊疯狂占有。

而岳临渊依旧没有餍足,甚至痛苦地逼问了一遍又一遍他和张肃文的关系。

然而即便是曾经解释了无数遍,每到午夜梦回,岳临渊就会被魇住一般发狂。

他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失控,嫉妒、愤怒、偏执……

这种折磨也落在了张悬黎的身上,他一遍一遍抚慰岳临渊,试图让他找到一丝安慰。

然而时间越久,张悬黎就越明白一件事情。

他没办法安慰到他,因为岳临渊如同入魔了一般。

这种情形在他们成婚在一起的第、二年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张悬黎开始不断遭受□□的折磨,身心在这一年也饱受摧残。

然而更痛苦的却是岳临渊。

张悬黎不止一次看着他用刀刺入心脏,处决自己。

但一次次痛苦昏、迷后,他依旧毫发无伤地醒来。

张悬黎抱着他泪流不止,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那一日,他偷偷溜出门去,想要寻找天师道的帮助。

然而天师道的人却跟着他来到宅子里,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悬黎被抓住,成为不折不扣的人、质。

岳临渊被指控杀、人和吞食活人魂魄,被天师道众多仙师围、攻。

而对于这些凡人丝毫不畏惧,即使受到再重的攻击竟然都能快速愈合的秘密昭然于众。

人对于长生、不老的贪念就此促成了异常血腥的争夺。

天师道集结法宝布置下天罗地网,以张悬黎为诱饵,引岳临渊前来。

天师道以张悬黎性命为要挟,至此岳临渊被囚禁,即使他不死不灭,也会感觉到痛苦和愤怒。

张肃文的死推动了张家的复仇,为天师道的贪婪行径装点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岳临渊被吊起来抽干身体所有的血,身上血肉被凌迟,这件事情被天师道奉为禁忌,没人泄露。

他们贪婪祈求岳临渊的身体会给他们长生的希望。

而岳临渊最后对人类的悲悯也都被这一行径消磨殆尽。

其实,他可以吸光所有加害于他的那些人的生魂,但他没有。

非恶鬼不食,非朝露不饮……

但这种悲悯,终于在见到张悬黎的那一刻开始分崩离析!

张悬黎被关进一个地牢中,被严刑逼供长达半年之久。

半年后,他已形销骨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天师道众将他拖到岳临渊牢房前,张悬黎看着岳临渊还未恢复的被挖得坑坑洼洼的身体,胸口的伤甚至深可见骨。

张悬黎崩溃地扑向牢门,泪流不止。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寄希望于这些活鬼来帮你……对不起……”

张悬黎痛苦地蜷缩在牢笼前,悲泣不止。

岳临渊看着如今的张悬黎,眼中怒意如同烈火烹油,瞬间冲天而起。

“他是张家的人!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岳临渊愤怒地嘶吼着,扯动身上手腕粗的特制锁链,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他显然死都想不到,天师道竟然会这么对待张悬黎。

一个天师道道人冷声道:“他犯了淫戒,私自和妖魔偷偷苟合,还敢与男子逆天成婚,有伤天和。我们不过是按照天道的规矩来办!”

岳临渊发出一声低沉地冷笑,“你们能代表天道吗?那这天道太可悲!不信也罢!”

那道人却是并不惧怕他,一把将张悬黎骨瘦如柴毫无反抗之力的身体提了起来。

“你不要乱动,不然,我就亲手将他杀了,送你一份大礼。”说完冷笑一声,将张悬黎犹如路边弃狗一般扔给身边的弟子,“将他带走!”

岳临渊周身的怨气和煞气已经临近失控。

然而这时,天师道的众人也发现,岳临渊的血肉没有特殊的作用,所有的希望和贪欲瞬间化成了泡影。

天师道众人非常失望,但显然并不甘心。

毕竟真正能长生不死的人就在他们面前,为什么别人不行呢?

这时,出现了一个熟人。

岳临渊的牢房外来了一位故人,这位故人便是将万鬼幡交给岳临渊的道士。

这道士已经无法行走,被推在轮椅上活动,面颊消瘦不少。

仙师道一旦入门,便要重新落命。贫夭孤的宿命后人没人能逃过。

这道士显然命数已到。

他悲悯地看着牢房中的岳临渊,叹息一声道:“他们想要长生、不老之术,给他们就是。”

岳临渊缓缓抬头,看着昔日的故人,苦笑道:“这世上……早就没有长生、不老之法了。世间灵气枯竭,除了怨气,就是煞气。还是……他们都想成魔?”

那道士微微一怔,摇头道:“我只是不想你苦苦撑着,倘若我还有用,没有成为一个废人,等着最后那一天的到来,我还能帮帮你。”

岳临渊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杀不了我。等他们找不到长生之法,我就没有用了。我只求你,救救张悬黎,我不想他因我而死。”

道士顿了顿,“我尽力。”

说完便被一个孩子推着轮椅离开地牢。

然而道士下一次出现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道士遗憾道:“对不起,我没法救他。”

推他进来的已经不是那个孩童,而是一个憔悴的三十岁左右的女子。

岳临渊问:“你儿子呢?”

道士嘴唇微微颤抖,盯着手心握着的一把金锁,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他生病了,在休息。”

那推着轮椅的女子却泪如雨下,怨毒地看着囚牢之中的岳临渊。

岳临渊微微一怔。

“我救不了张悬黎。”道士又重复道。

岳临渊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地牢入口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天师道各大家族的族长全数到齐,而两个天师道众将张悬黎的尸体丢在了地面上。

那尸体皮肤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僵硬,惨白发青。

岳临渊瞳孔收缩,尽可能地挣动锁链,朝张悬黎的方向移动。

那僵硬的尸体被提起来,好方便岳临渊近距离欣赏。

岳临渊几乎是瞬间陷入了疯狂,发出悲切地嘶吼。

随之而来的是如同魔境的怨气和煞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张家族长怒道:“你杀了我儿时,怎么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下场?我儿尸骨无存,连头颅都被捏得粉碎!我好歹还给他留了全尸!你很痛苦吗?哈哈哈哈哈!那你就好好看看,我用他身上最漂亮的一片人、皮,做的拨浪鼓吧。”

说着,他从道袍中取出一面精致的人、皮面鼓,“我就用这面鼓,祭奠我的孩儿,这面鼓将传承下去,我们张家世代警醒!”

那鼓声响起的一瞬间,岳临渊双目赤红,看向天师道众人的眼神犹若脱出地府的厉鬼。

他腕骨破碎,挣脱锁链,用寻常人绝不可能办到的力量徒手将地牢的金属栅栏扯开。

“怎么可能?!万象轮的紧固消失了!”

岳临渊用常人无法躲避的速度,一把捏住了试图反击的张家族长,将他手里的人、皮面鼓夺了过来。

杀意在他眼中满眼,他犹如收割灵魂的死神。

张家族长的挣扎犹如蚍蜉撼树,被他活生生掐断了脖子,魂魄化作青烟,霎时被他一口吞食。

天师道众人大惊,上次围攻明明对方没有吞食任何人的魂魄的行为。

然而面前这个岳临渊如同疯狂嗜血的复仇者,一一绞杀天师道的一众参与者,吞吃他们的魂魄,犹如享用引人成瘾的毒。

天师道众的负隅顽抗以被岳临渊狩猎而告终,也有许多人趁乱逃脱,不知去向。

岳临渊没有追出地牢,而是痛苦地跪地将张悬黎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恸哭出声。

坐在轮椅上的道士皱眉道,“一切都是因果。你因嫉妒生恨控制不了情绪,杀、死了张肃文。张家的复仇,又引发了张悬黎的死。你的存在……就是万恶的源头。”

岳临渊痛苦地摇摇晃晃起身,抱着张悬黎的尸体,一摇一晃走出地牢。

外面阳光正好。

然而岳临渊周身的怨气和煞气,依旧无休无止地朝天地间逸散而去。

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这些千万年沉积下来的怨气和煞气,很快就会影响凡间的生物,更多的杀、戮和负面情绪将会蔓延开来。

然后接着滋生更多的怨气和煞气。

到时候,这世间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岳临渊的恨意快速滋长,他血红双眼里满是不甘和绝望,愤怒成为心底超越其他情绪的主、导,让他想要疯狂的报复。

不光是天师道,还有人间活着滋生怨气和煞气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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