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就像是战斗机精准投雷在江芷羽的头上,炸得她含在嘴里的话马上咽了回去。
楚悠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满意,她歪着头,抿了抿唇:“拿不出来不是吗?”
“你当然可以离开,但是把欠我的钱留下。”她满意地继续强调着江芷羽对她的亏欠。
“我……拿不出”江芷羽小声诉说着事实
“我不为难你,三个月,再等三个月。你只需要住在这里三个月就好,那之后,你可以离开。而且这些钱你可以不用还给我。”
“三个月?”江芷羽不解。
只需在这里住三个月,就可以抵消楚悠为她支付的高昂的医药费?天下会有这等好事儿?
想到这里江芷羽有所防备地向后挪动一步脚步。
楚悠看在眼里,略带嘲弄地看着她:“放心,你的安全可以保证。”
江芷羽似乎别无选择,那个账单的费用,是把她卖几次也是支付不起的。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寻求谁的帮助。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紧接着缓缓开口:
“但是,我想了解一些我的情况。”
“我可以不了解别人,可我需要了解自己。我不想面对自己时,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那样会让我觉得很恐惧,你能懂吗?”她继续补充道。
楚悠挑了挑眉,表示理解。
“请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江芷羽开门见山。
“在我的学校。”
“学校?”
江芷羽有想过两人可能会相识的地点,但是唯独没有想过学校。
“我读研究生所在的学校,我和钱佳园是室友,你和她是朋友。”
听到这儿,江芷羽有了些头绪:“也就是说,我们通过钱佳园认识的。那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们交情到什么程度?”
“我曾经认为我们很要好。”
“实际呢?”
“实际……也许做朋友我们可能确实会很要好。”
楚悠的回答听得江芷羽一头雾水。
“你刚刚说你研究生在读,也就是说你是学生?”江芷羽打量着她成熟的装扮,又起了疑心。
“我辍学了,现在不是。”
“那……你辍学,和我有关吗?”
“我可以选择性回答你的问题吗?”楚悠回答的很干脆。
江芷羽意识到自己问题过多,冲着楚悠连连点头,但又忍不住继续开口:
“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
“咱们两个轮流睡沙发可以吗?”
“我不喜欢睡在床上。”
“为什么?”
“因为床靠在窗户旁,窗户外面是江。”
“可是这个房子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是这样,这个房间的格局导致这个床只能放在那里。但是……我不喜欢住在那儿。”
从江芷羽醒来后,她所认识的楚悠充满着神秘感。
从没见过她淡妆的样子、睡觉不喜欢在床上、硕士学历辍学、未将钱佳园送给自己的手机转交给自己、钱佳园见到她时似乎有些畏惧她……而且,她似乎很怕江芷羽出门,这就更是勾起她的好奇心
她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而且她的失忆也应该眼前这个人有关
但江芷羽现在还不能问得太多,她可以肯定楚悠并不会告诉她实情,甚至可能会添油加醋地诱导她走入其他误区。
即使是朋友,也是对彼此很大程度有所保留的朋友。
当下她更应该留下来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她眼前的楚悠,有钱有容貌,她可以把江芷羽整个人紧紧握在手掌里。
况且以自己目前的境地。现在离开,完全是作茧自缚,她不想回到那个让她充满痛苦回忆的老家、去寻找其他人求助无非是换个地方寄宿一样是看人脸色、她现在的健康状况也的确不容许她乱跑……
至于楚悠扣留手机那件事,目前还不是询问的时候,她需要等。
江芷羽想到这里,抬起漂亮的双眸,扯动起发僵的嘴角:“好的,都听你的。”
那天晚上,江芷羽躺在床上,楚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端坐在电脑前,她平躺在沙发上。
没有变的是,楚悠依然没有卸妆。
那天晚上江芷羽满脑子都是楚悠抛出的账单和她说的那些话
‘楚悠说可以保证安全,但是其他呢,可以保证么?’
‘楚悠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一味的付出钱财而没有索取,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可是我能做的就只能束手就擒,毕竟我现在没有独立能力的孩童没什么区别。不如将计就计,努力讨好她,说不定她对我有所行动时,还能手下留情。’
那晚江芷羽想了好多,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楚悠还是很早便醒了,将买好的早餐放在桌子上。
“你醒的好早啊,还要工作,以后让我来吧。”江芷羽试图装作昨天一切没发生的样子,惬意地再次提出早餐的建议。
楚悠摇摇头,她对谁来做早餐这件事非常固执。
江芷羽略带挑逗地看着她:“那……我明天可是会起的很早来准备。”
楚悠慌乱地眨了眨眼:“那我会起的比你更早。”
江芷羽无奈地看着她:“怎么也要让我出点力吧,我这样白吃白喝,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楚悠拿出早餐思考片刻:“以后,晚餐继续由你负责吧。”
“恩。”江芷羽点了点头。
江芷羽觉得眼前的神秘女子竟有几分乖巧,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好的。”
楚悠诧异地睁大双眼,身子向后倾斜迅速脱离江芷羽的碰触。
江芷羽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拿起筷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吃饭吧。”
和楚悠碰触并不是难事,因为对江芷羽来说,和人接触是最容易的差事。
小时候自己就是人群中最受人喜欢的那个,她温顺乖巧,性情稳定,对所有人都有礼貌。在外人看来她很容易与人相处。
但她心里清楚,因为她从不在意任何人,所以其他人的言语或行为,只要她不去听不去想,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她都可以一笑了之。
只有爱一个人时,才会将喜与悲、笑与泪放大。
家里吃饭,她只把着桌子的一角,只要给她一小块空间添饱肚子即可。其他人渴了饿了,甚至是死在她面前,她会在地上洒下一小瓶酒,祝他早日得道升仙。
生她养她的父母了解她,说她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笑面虎、自私鬼……
她一开始伤心难过,不过很快就调节好了,自私冷血又怎样?
就像她在清醒后面对新环境时,她恐惧害怕,她被楚悠当作麻烦时,她难过。
可当周围的环境逐渐被她熟悉时,她也渐渐接受了自己是个麻烦的事实。
既然自己是个麻烦、是个毒瘤,找个宿主寄宿下来才是最好的生存办法。
她是畜生,也是一个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的畜生。
她这辈子只会为两个人流眼泪,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江芮……
想到江芮,她不自觉走了神,还是被对面的楚悠唤回思绪:“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发呆,不舒服么?”
江芷羽笑了笑:“我在想,晚上给你做些什么。”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楚悠走后,江芷羽便开始为晚餐做准备,寂静的房间,只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与她作伴。
她又回想起在老家的日子,那时候喂猪喂狗,还要下厨做好饭菜投喂家人。
‘不知道他们几个人现在生活得如何,没有我在家里当奴才,应该是一盘散沙吧。’
她不知出神了多久,以至于一不小心碰翻了一旁备好水的锅,里面的热水几乎是泼出来。
“啊!”虽然没有正面洒在江芷羽的身上,但也烫到了她的手背,烫得她的手背大片发红。
她将凉水浸湿毛巾,覆在被烫伤的手上,忍不住发笑:“脑子坏了后,好像四肢也越来越不协调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伤,在家里干活的时候不知道被烫过多少次。
不管怎么喊叫,父母也不会来看一眼,她早已习惯。
但楚悠不同,即使隔着万米远,她好像也能感应到江芷羽的痛。在她被烫后的不久,出现便回来了。
她一打开家门,直接看向江芷羽被毛巾覆盖的手背。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才中午。”
楚悠眉毛紧簇,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忘了拿资料。”
她盯着江芷羽的手背看了好久,站在原地犹豫着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呼了口气:“下次注意点。”
“恩,刚刚大意了。只是你今晚可能不能睡沙发了。”江芷羽不好意地指了指几乎半湿的沙发。
楚悠撇了眼江芷羽,又急忙将眼神收回:“那我出去住吧。”
“我们一起住吧。”
这算是邀约吗?可明明这是她的家她的床,自己像是鸠占鹊巢般的霸道又理所当然。
楚悠没说什么,随意在桌子上抓起一张纸便走了,江芷羽知道,那不是资料。
那天晚上,她如时归来,没有选择去外面住。
“你是害怕江水?那我们把窗帘拉紧密不透风,把窗户关严,我住在里面靠近窗户。你放心,如果江水冲上来,我就把你叫醒,你快跑。怎么样?”江芷羽笑着逗她,她好像有点喜欢上逗弄她的感觉。
楚悠脸颊微红,嘴角微微翘起,快速钻入被子里,背对着江芷羽。
熄灯后,江芷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
呼吸声并不均匀,她知道楚悠没有睡,两人之间被一种无形的阻力推开,谁也不敢挪动一点。
江芷羽不知道是何时入眠的,可能是想着杂乱的心事,也可能伴着楚悠不规律的呼吸声。
黑暗的房屋里,床上那个娇弱的身影,确定旁边人熟睡后缓慢起身走向卫生间。
在卫生间门锁紧后,才安心拿出卸妆用具,一下又一下揉搓着精致的面颊。
楚悠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疲惫的脸,眼里哀怨与嘲讽交织闪过。
“这样的江水,你确定要踏入第二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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