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楚悠的笑容牵动着江芷羽一整晚

为什么会那样熟悉，好像姐姐回来了，就在她身边。

眼前的陌生人突然变得不陌生。

不就是有那样的时候吗，当在新的环境下认识新的人时，在与对方熟络的过程中，总会找到故人的影子。

对故人的好恶感也会折射在新人的印象上，虽然这样对当事人很不公平。

江芷羽对楚悠就是这样，因为那个和楚悠笑起来极为相似的人留存在自己的过去里，她对楚悠便开始好感了几分

她躺在床上想了一整晚，影影绰绰的人和事儿充斥着大脑

凌晨两点，江边还满是喧闹声。

清晰的仿佛趴在她耳边，吵得更是让她睡不着

江芷羽看了看睡在沙发上的楚悠，被子有节奏的起伏着，看来她是睡着了

江芷羽在脑子里数羊，双眼紧闭，拼命让自己入睡

最后勉强让自己的意识一半踏入梦乡，一半留在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她感受到沙发处身影走动的声音

外面天还没亮

‘楚悠大概是去厕所吧’江芷羽迷迷糊糊地想着

江芷羽就以神经衰弱的状态睡了大概几个钟头，起来脑子一阵眩晕

她缓缓抬起头，看了看钟表，已经是上午10点

钟表下的楚悠表情木然地坐在桌子旁，正好对上她的眼神：“你醒了？”

“是啊，你……今天不用去工作吗？”

还没等楚悠回答，江芷羽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你瞧我这记性，今天是元旦，你该放假的。”

楚悠抬起手臂环抱在胸前，轻哼了一声：“别拍你的头了，小心记性变得更差。”

她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吗？江芷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是，毕竟我这脑袋也是开过瓢的。”

她不得不承认，当自己发现楚悠不需要上班而是留在家里时，她是有些窃喜的

如果放在前几天，她会更享受独处生活，和楚悠在一起束手束脚很不自在

现在也会有这种感受，只是束缚之余，她多了几分期待

“那今天我们干什么？”

楚悠听到江芷羽的问题，停顿了几秒后：“恩……大扫除吧。”

“就……只有大扫除吗？”

“我还要工作，你随意。”

“不如……我们看电影吧。”

楚悠并没有回答，径直走向窗户旁，将半开的窗帘全部拉上。

整个屋子顿时陷入昏暗，只是窗帘遮光性不强，房间里有些微量。

她坐在沙发上，身体靠着沙发背。将电视打开，连上手机：“你要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她不紧不慢地说。

“恐怖片……可以吗？”

江芷羽挪到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的是一部恐怖片

是一部很老旧的经典恐怖片，其实这部电影江芷羽看过。

楚悠坐在正中间，江芷羽坐在沙发的一头，距离不远，但两人之间像是隔着某种结界。

恐怖的音效环绕着整个房间，血腥的画面时不时蹦出屏幕。

楚悠很安静……

江芷羽无心看剧，她更好奇楚悠的状态，她微微转头瞟了眼距离自己一米远的楚悠。

她只能看到她的流畅侧脸，纤长睫毛下的眼睛认真看向前面，她眉头微簇，嘴唇微闭，似乎有些害怕

电视上的光亮忽明忽暗，打在她美丽的脸上，在光影交错中越发迷人

江芷羽深陷其中而不知，楚悠似乎察觉到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她缓缓转头，对上了江芷羽的眼睛。

江芷羽像是犯了错误被抓到现行的孩子，慌忙看向前方的电视。

电视里一个血腥的画面闪过。

“你喜欢恐怖片？”

身边的楚悠突然开口。

“是啊。”

江芷羽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努力寻找话题，继续说道： “因为恐怖片才会让人有看过电影的实感。其他类型的电影，会让我觉得平平淡淡，浪费时间。”

江芷羽在老家的时候，就很喜欢看恐怖片，尤其是在过年那种喜庆的日子，她越喜欢。

外面洋溢着幸福热闹的氛围，她就坐在家里的炕上播放着租来的碟片。

不过她只能利用碎片时间看这些，因为家里的电视主管者是爸爸和弟弟，他们一旦在屋子里，江芷羽就别想安静地看完整部。

每年除夕夜，她便会带着碟片偷偷跑到钱佳园的家里看。

钱佳园爸爸死的早，妈妈又在外打工，只有夏天的时候回来，她和奶奶住

钱佳园奶奶非常忌讳在喜庆的日子看这些晦气的片子。但老人家熬不了大夜，还没等发现两人偷看，便睡下了。

她就和钱佳园钻在被窝里，沉浸在电影里。

虽然外面鞭炮齐鸣，眼前暴力恐怖，可对于她来说是她一年中最安宁的时刻……

耳边突然发出的巨响把江芷羽拉回现实，原来是鞭炮声

“这个电影的介绍上说，这部电影吓死过人，你不害怕吗？”

楚悠的语气像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几乎在每部恐怖电影的介绍里都看到过这句话。不说自己能吓死几个人怎么显得电影恐怖呢。”

“我甚至看到过有电影介绍说，请了真的鬼来演。”江芷羽故意神秘地说道。

楚悠显然不相信这种说辞，白了她一眼：“看来你看过很多恐怖片。”

“恩”

“你不怕？”

“欧美的血腥，追求感官的刺激；韩国故作高深地探讨人性；日本毫无逻辑地营造氛围直击内心……都假的很，怎么会怕。”

“在你眼里，就没有让你害怕的恐怖片？”

“曾经会害怕，现在……其实也会。”江芷羽收起微微嬉笑的深情。

“只是现在找不到曾经看恐怖片的那种感觉了。”

“为什么？”

“因为看过更恐怖的，就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江芷羽说句话时声音很小。

她表情变得严肃，电影里的光反射在江芷羽的脸上，诡异的配乐让整个房间变得阴凉

“你刚刚……说什么”

楚悠的语气像是试探，显然她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啦，反正我胆子很大就是了。你呢，你喜欢什么什么类型的电影？”

江芷羽的脸此刻被电影的白色画面衬得发白，她扯着嘴角，笑起来时分刻意。

“悬疑推理。”

“你喜欢推理？”

“不，我喜欢看别人推理。”

楚悠继续说，：“看主角推理故事，比起结局的真相，我更喜欢看主角的推理过程。”

“好像我更在乎真相呢，我甚至可以忽略过程，更好奇结果如何。”江芷羽也顺势聊起自己的感受

“别人直接告诉你的答案，和一步步探索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我喜欢看到主角探索真相后，一步一步走向崩溃，心墙一点点瓦解的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江芷羽不解

“一边相信，一边怀疑，一边又不愿相信自己探索到的事实。在一步步寻找的线索里，一个个蛛丝马迹中逐渐丧失自我，痛苦与失望交织。”

“你这是什么特殊癖好么。”

“你没有什么癖好么，我觉得是人都有吧。比如你现在看的这个……”楚悠对着电视扬了扬头。

“你真的爱这个电影吗？你可能只是爱某种感觉。就好多事物，人们爱的不是某个事，而是某种感觉。”

“某种感觉……”江芷羽重复着楚悠的话

江芷羽确实是在寻找某种感觉，能恐怖到震慑到她灵魂深处的那种感觉。

见江芷羽疑惑的深情，楚悠继续解释：“也可以说，因为和自己不同的喜好，就是癖好么？对于我来说，这些鬼啊魂啊，我是真的不感兴趣，我也觉得这是你的癖好。”

“你……害怕吗？”

楚悠反问：“你不怕吗”

“我怕，但我怕的不是血腥的镜头和狰狞的嘴脸，我怕的是一种窥视……”

“窥视？”

“对，在你在看不见的地方某些人或者其他形式的物种，观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不觉得可怕吗？”

江芷羽讨厌这种感觉，一双或者几双眼睛盯着自己，毛骨悚然。

她从小就没有自己的房间，家里五口人挤在炕上，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和自己。

她讨厌那种一个动作或者表情都会被旁人不经意捕捉到的尴尬。

她记得那时候，她坐在炕的一角，背对着炕头，炕烧得屁股发烫，但是背后却觉得一阵阴冷。

她不安地回过头，却发现那个满脸横肉的傻弟弟愣愣地看着自己傻笑。

一起长大的姐弟，到了青春期后，让她时常感到忐忑和恐惧。

后来家里建了仓库，姐姐搬到了仓库里，她便更加慌乱。

她总觉得自己时刻暴露在爸爸妈妈和弟弟的窥视下。

对她来说，窥视就是控制。

这也是她不喜欢小动物的原因，她讨厌任何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窥视？恩……不懂。”

“就是……这样……”江芷羽说着，突然靠近

“和这样正大光明地看着你，是相反的感觉，你能不懂吗？”

楚悠瞳孔放大，身体微微颤抖，她被江芷羽突然的靠近吓到了

“不懂，我也不想懂。”

说完，她便起身走向卫生间，留下江芷羽一人呆在沙发上。

电影是没有看完的，因为大半的时间都在聊天，江芷羽也无心关注剧情

江芷羽将窗帘拉开，一股刺眼的光直射进来，屋子里顿时亮堂堂

楚悠从卫生间出来，手里哪些抹布，递给江芷羽

“既然不看了，开始打扫卫生吧，用这个擦桌子，拖布在那边。”

楚悠面色红晕，说这话时不敢看她。

江芷羽利落地接过抹布，表示自己负责卧室：“我会非常细致地打扫每一个角落。”

楚悠耸了耸肩，转身走向卫生间打扫

江芷羽拿起抹布，趴在地上，她钻到桌子下，擦拭楚悠经常工作的桌子

她用心地擦每一处，试图焕然一新。

在她继续塌下腰擦拭桌腿的时候，紧贴着地板的角落处，一个小孔轻微闪亮着

那瞬间江芷羽突然后背一凉，心随着瞬间的闪动停顿了几秒

她慢慢凑近，那是个小型机器，小孔处规律的闪着光，

就像人眨着眼睛，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