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巫云开并不习惯多一个人守在自己身边，何况这人她并不知根知底，加上她身份特殊，多一个夏翳明安排来的人，难免会行事不便。
“小主觉着不习惯，为何不向圣上回绝了这个侍女，”秋水趴在桌上，看巫云开摆弄着那日在迎春楼得来的小机关盒，颇有些酸味道：“奴婢说到底也会些拳脚，若不是那日去买东西没在小主身边，定能护小主周全。”
巫云开看了眼站在屋外守着的冬柏，调侃道：“许是圣上派来监视我的眼线。”
秋水不解了：“小主近来似乎与圣上关系变好了，圣上信任你，何必派个眼线监视呢？”
巫云开还未和秋水说她反水，与夏翳明结盟一事。
秋水本就不知权徽意每次与她碰面说些什么，巫云开也有意不让秋水沾染太多，那日出宫将秋水支开也是因此。她只怕秋水知道她不再效忠权徽意，会过分担忧她安危，反而先漏了马脚。
毕竟这些年，秋水近乎将她当亲姐姐看待。
再说她与夏翳明的关系，似乎确实好了许多。这世的夏翳明，总感觉与前世差的太多了。
见巫云开默不作声，秋水也知自己问错了，便挽回道：“圣上谨慎，派个人来当眼线也没什么奇怪的。”
巫云开若有所思：“是啊……”
“欸小主，奴婢听说今日早朝，前几日原去押粮的赵大人在路中遇了刺客，但赵大人押的竟不是粮草，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伤一兵一卒便将所有刺客全活捉了，指使刺客的人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秋水正絮絮叨叨说着，就被巫云开打断了话：“你这些都是哪听来的？”
“宫女们说的，清早奴婢去小厨房看早膳，偷听来的。”秋水乐道：“这些宫女消息真灵通，方下朝，朝中大小事都能说个遍。”
巫云开：“……”
她差点忘了她殿中的宫女们的消息最灵通了。
“朝中群臣皆赞赵大人神勇无比，圣上神机妙算呢。”秋水道：“你说圣上是如何得知有人要劫粮的啊？”
“大抵真的神机妙算吧。”巫云开虽如此说，声音却听不出喜恶。
秋水又道：“还有啊，今日忽然传小道消息，圣上竟要淮南官府高价收粮。这淮南闹饥荒，不赈灾就罢了，还抬高粮价，小主你说，圣上这是打什么如意算盘啊？”
巫云开摆弄累了那个机关盒，莞尔道：“你觉得呢？”
秋水苦恼道：“奴婢怎知道，按道理说，这旱灾家家田地都结不出米，没有米，米行粮价自然水涨船高，普通百姓吃不起饭才生了饥荒，那该打压米价才是。”
“你说的对，那便是打压米价。”
秋水更不解了：“圣上高价收粮，怎就变成打压米价了呢？”
巫云开问：“若是你米商，此刻得了消息说官府高价收粮，你会如何做？”
秋水想了想道：“我自是不信的，这时候怎会忽然说要高价收粮，这消息可未必准确。”
“若是有人真的被官府高价收了呢？”
“嗯，既然消息是真的话……”秋水思索片刻道：“那岂不是赚钱的好时机！我自然是将米拿去给官府收购，赚个盆满钵满！”
巫云开又问：“若是大部分米商都是这样想呢？”
“欸？”秋水道：“那大家看到有人卖出米了，便都把米送到淮南去给官府收购……”
巫云开笑着点头。
秋水说着忽然眼前一亮：“此时淮南岂不是，遍地都是米了？！”
“正是。”巫云开道：“如此一来，各家米行没了竞争力，官府便改回原价收米。米商们既然已经千里迢迢将米送来了，此刻打道回府费时费力，除了将米卖给官府，还能怎么办呢？”
秋水听到这里，不禁喃喃道：“高，果真是高。”
“如此以来，饥荒便迎刃而解了。”
“不过小主，”秋水话锋一转：“你才听奴婢说这件事，便能分析地头头是道，仿佛对圣上的计划了如指掌一般，难不成……”
巫云开见秋水的眸子认真地盯着自己，心中慌乱，想来自己一下说太多要露馅了，便要说些什么掩饰，谁知秋水又笑道：“果然，小主也是聪慧过人。”
巫云开舒了口气，秋水果真是与自己前世一般单纯。
“小主，你手上这个机关盒子到底有什么玄机？奴婢看你玩了两三日了，也没解开它。”秋水话题转的快，她其实一早便向问了，只是没找到机会。
“这是迎春楼的掌柜给我的，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巫云开看了看那个做的毫无缝隙的盒子，许多寻常机关盒的解法她都试过了，依然没能找到打开的方式。
就算是按夏翳明说的，用剑劈开，但这盒子看着小巧，手心拿着却很有分量，里面定是铺了一层玄铁。相必造此盒子之人也为了防止有人将其暴力打开，花费了不少心思。
何况若是里面装了什么稀世珍宝，暴力强拆后伤到了宝贝，岂不是得不偿失。
“若是小主都没法子解开，那旁人更解不开了。”
巫云开被她的马屁哄得一乐，终是将盒子收入袖中：“好了，一会还要与圣上去见王瑞大人，你替我梳洗一下，别误了时辰。”
“是。”
如夏翳明料想的那样，秦承举家搬迁回苏州，途中马车却被人动了手脚，秦承一家摔落悬崖。幸而夏翳明路上派了暗卫相护，这才救了他们一命。
而今夏翳明派暗卫带几人回京，与王瑞府中的秦涟漪相聚，也好顺水推舟，从他们口中挖出有关权徽意的消息。
刚想出门，巫云开忽然想起来之前和王瑞说好的事，又忙道：“秋水，快去带上我柜子里放的那只机关人偶。”
————
朝露殿。
夏翳明看着约好的时辰将近，巫云开还未现身，不免有些烦躁。
前几日忙于政事，那些臣子烦人的很，缠着他害他抽不出身去见巫云开，这女人竟也不主动来寻他，哪怕是一起用膳也好。
一次都没有。
夏翳明心中不悦，好不容易寻得空，低下头去蕉鹿殿找她，没想到这人忙着做机关，竟把他晾在一边，晾了一个时辰。
连口水都没舍得给。
想到这，夏翳明就着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后皱眉道：“这茶凉了。”
“圣上，您拿着这茶杯好一会了，茶难免凉了。”常弗提醒道。
该
夏翳明这才察觉自己已经魂不守舍了好半晌，就连一旁座下的王瑞也摇着折扇道：“圣上可有什么烦心事？微臣看圣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夏翳明扫了一眼王瑞，没回他的话，只是让常弗给他换杯茶水。而常弗倒是看出来夏翳明这几天烦恼的事情，不过夏翳明不提，他也不说明，便对王瑞说：“过些时日是太后的生辰，想必圣上在为此烦心呢吧。”
王瑞也没让常弗递来的话茬掉地上，道：“淮南旱灾没停，黔西便开始连日暴雨，如今国库赈灾已无余力，还要操办太后的生辰宴，接连的事情确实操劳。”
“王爱卿看似闲的很，”夏翳明道：“不如黔西暴雨一事便全权交由你负责如何？”
王瑞笑着的面色一僵，将折扇一收，起身跪下道：“水患自有工部贤才为圣上分忧，微臣无能，怕是不能但此重任。”
夏翳明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折子重重一摔。
两人气氛冰冷，常弗也不知王瑞是哪里惹了夏翳明不高兴，按理说是夏翳明一手提拔王瑞上到了刑部侍郎的职位，不该如此针对他才是。
“圣上，贵妃娘娘来了。”
殿外，太监小夏子报了一声，巫云开领着秋水进来，入眼便是王瑞跪在殿下，夏翳明一脸阴沉的情景，一时有些疑惑和不知所措。
“这是……”巫云开看了看王瑞，又看了看夏翳明，道：“若是我来的不巧，那我先退下——”
夏翳明当即打断了她的话：“你到朕身边来。”
巫云开噤了声，低声吩咐秋水先将手里装着机关人偶的木匣放好，便乖乖到夏翳明身侧坐下了。
他今日是在发什么脾气？
看到案上摔得乱七八糟的奏折，巫云开悻悻想着，抬头又恰好对上夏翳明垂下的眸子，便道：“王大人跪着做什么，今日还有正事要谈不是吗？”
夏翳明故作漫不经心扫了眼，又见到跟在巫云开低声吩咐身后的秋水好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身侧，心中暗道这女人果然还是有弥补他的心思的。
他心里一下舒服了不少，道：“既然贵妃替你求情，那便起来吧。”
“谢圣上，谢贵妃娘娘。”
王瑞抬起头，眉眼带笑地看向巫云开，巫云开也便笑笑地回应，夏翳明见此，刚好起来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竟敢在他面前眉目传情。
胆大包天。
也罢，看在她拿了东西来弥补的份上，他可以暂时不计较。
夏翳明便问道：“你今日带来的——”
巫云开闻言，喊秋水打开匣子道：“回圣上，只是个机关人偶。”
机关人偶？夏翳明打量了一番匣子里的人偶，模样是画像里常见的抱花侍女，白面粉唇，眼尾还涂了娇俏的妆容，倒是做的栩栩如生。
夏翳明不解了，这人偶与巫云开半分不像，她送自己这样一个人偶是什么意思？便问：“这有什么用？”
巫云开转动人偶抱花的花心，便弹出了一个小匣子：“这里可以藏一些字条密函，甚是隐秘，不易被人察觉。”
夏翳明道：“倒是巧妙——”
巫云开笑道：“前几日答应了要赠王大人一只机关人偶，如今王大人在场，本宫便带过来了。”她说着，示意秋水将东西拿过去。秋水便依言将匣子交给王瑞身边的小厮。
座下的王瑞笑而拱手道：“微臣谢过娘娘。”
夏翳明：“……”
夏翳明眼巴巴望着的，以为是巫云开拿来给他赔罪的匣子，就这么被交到了王瑞手中。
夏翳明：竟不是给我的？！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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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针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