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书很害怕。
她明明只是去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一回头丈夫就不见了。
这明显不可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可事实就是如此,丈夫站的地方空空荡荡,连个脚丫都没留下。
怎么办,怎么办。
阿书很慌张,她习惯了事事都是丈夫做主,自己只要每天赖在家里由他安排一切就好了,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丈夫不在身边让她茫然无措。
日常生活中,他从来都和自己形影不离,走哪里都要抱着,为了自己申请了居家办公,就连洗澡的时候他都要守在门外时不时敲门问询几句。
这样的他怎么会抛下自己走掉呢?
不,不可能,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很快就会回来接自己。
阿书开始委屈,蹲在原地咬着光秃秃的手指,想着等丈夫回来一定要骂他一顿。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
整个房子静悄悄的,连钟表的声音都有没有,像一摊平静的死水,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跳出一条怪鱼。
阿书慢慢恐慌起来。
更不幸的是,她开始止不住发抖,感觉呼吸困难。
这幅脆弱的躯体不足以支撑自己经历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不能再等了,要去找他。
她这样想着,努力挪动着发麻的双腿,攥紧窗帘撑起身子。
小腿肚不住抽搐,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墙上的全家福静静看着阿书苍白的小脸,扶着墙角一步一步挪,最终控制不住瘫倒在地攥紧胸前的黑色大衣。
“哈......哈......”
她急促喘着气,氧气都堵塞着钻不进自己的鼻腔,指甲在地板划拉发出刺耳的声音,指腹传来轻微的刺痛以及断裂声。
指甲裂了吗?裂了。
她能感觉到指甲处传来的剧痛掩盖住指腹的刺痛。
可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她需要氧气!氧气!
上帝啊,神父啊,主啊......让我呼吸,好难受,好想死,喘不过气,救命,救命,好难受,求你了,呼吸,呼吸......。
她在心里不断哀求,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醒来后,她眼神失焦盯着面前的黑色墙纸,鼻腔涌入新鲜空气,激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终于呼吸到了,不难受了,得救了,上帝仁慈。
她无力用手指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
歇了一会,阿书坐起身看着窗外,晚霞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天边,橙色的,像橙子。
她舔舔干裂的嘴唇,有些渴了。
丈夫呢?
阿书头晕眼花,努力回想之前的细节:
自己去看什么来着,全家福?不,不对,是......啊,是风景,风景很漂亮,就转过头看丈夫,但他不见了,自己呼吸不到氧气,晕过去了,现在醒来了......
是这样吗?
阿书茫然揉揉脑袋,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细节。
暂时把一切抛在脑后,她颤颤巍巍扶着墙在房间里找丈夫。
房间并不大,大概三分钟就能找完,只是自己身体太差,走一步喘三下,三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拖成了十多分钟。
找完最后一间房,她无力瘫倒在地上。
地上布满灰尘,在黑色大衣上清晰可见映上一层白边,但她现在顾不得这些。
怎么会找不到呢?明明就是一转头的功夫。
她下意识又咬住自己的手指甲,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食指的指甲缺了一小截,粉红色的指甲肉露出来。
是了,这是自己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断掉的。
她只能又撑起身体在卫生间勉强找到一卷泛黄的卫生纸,小心翼翼把伤口包扎起来。
卫生纸还有几个被虫子啃出来的虫洞,几条死去的白蛆挂在纸的边缘,让她泛起一阵恶心。
真的还能用吗?
阿书担忧着,还是咬牙找了比较干净的一截缠在食指上。
包扎后,她已经疼地浑身颤抖,糟糕的是,氧气开始因为疼痛而慢慢减少。
不,不能激动,不能再来一次了。
她惧怕再次发生呼吸困难的事情,努力忘掉指甲的事情,深呼吸了好几次。
等到自己认为已经平复下来,她才敢睁开双眼。
一睁眼就是面前的餐桌,涂满了黑色的油漆,表面坑坑洼洼的,桌上的碗筷盛满灰尘。
好丑的餐桌。
阿书不再多想,扭过了脸。
又歇了一会,她才扶着镜子站起来,挪到门边准备开门。
门把手按下往外推却被挡住,胡乱转了几下锁扣也打不开,明显是从外面锁上了。
怎么办?
阿书心凉了一截。
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了吗?是谁把门锁住的,丈夫吗?不,不可能是他,他那么爱自己......
那是谁?
阿书在心里问自己,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除非这个家里有除自己和丈夫的第三个人。
她被自己的推测吓地踉跄一下,鞋子和地面接触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个声音反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她定了定神,开始在房间里寻找第二扇出去的门。
结果还真被她找到了,一扇通向后院的门,就是那个风景很不错的地方。
阿书按下门把手,鞋子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去看。
是自己的发夹,一个黑色的,镶着细小钻石的发夹。
怎么会掉到这里,明明没有出过这扇门。
她心里泛起嘀咕,但还是捡起来放进了口袋。
外面的景色一点都不漂亮,枯树,杂草堆,一个穿着红衣裙贝雷帽,做成女人样式的稻草人。
因为稻草人怪异的样式,阿书多瞧了它几眼,没有看很久,她的注意力又被不远处那个小土包吸引到了。
小土包乍一看没什么稀奇的,可凭借阿书多年看推理小说的经验,土包上的野草明显长得细小又短,与周围大片到膝盖的野草形成鲜明对比,周围的泥土也泛着黑色,像是新鲜泥土,很明显这个土包前不久被人挖开过。
想到这里,阿书倒有些跃跃欲试起来,毕竟她最喜欢这种看起来就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在附近找了一块小铁片,缓慢又细致把土包顶上的泥先铲到一边,接着是中间,泥土的颜色明显比顶部黑,阿书心中一喜加快速度。
最后挖到底下,她看到了一个铁盒子。
铁盒子表面很怪异,像是红色与黑色的油漆胡乱泼上去,右边是少量黑夹杂着一层红,左边是大量红夹杂着一层黑。
再往左边和右边挖,阿书才发现这个铁盒比自己想象中要大,最起码不是装首饰的那种小盒子。
都到这里了,阿书索性继续挖。
直到太阳缩进去半个头,她累了个半死,终于把铁盒的表面全都挖了出来。
是一个比自己身量稍大的铁盒,底部埋得很深,阿书根本做不到把全部的盒子都挖出来,所幸盖子看起来很好开,挖到表面也足够了。
她满脸激动把铁盒表面的泥土抚去,摸索到最右边的一角,迫不及待把盖子掀开。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往下看,是各种切割整齐的肉块。
如果只是这些,阿书还能安慰自己可能是某种腐烂的动物的肉,被粗心的主人忘在了这里。
可她分明看到,铁盒的最右边,自己刚刚开盖的那一块地方,安静陈列着十根人的手指头。
“呕——”
阿书扭过头狂吐不止。
她连滚带爬逃离这个地方,踉踉跄跄爬到湖边继续呕吐起来。
眼睛因为反胃盈满泪水,浑身止不住颤抖,心马上要一起被呕吐出来。
是死人,是尸体,这个房子有尸体!
她疯狂往屋子里跑,期间被绊了一跤,简陋包扎好的手指甲传来钻心的疼痛,可她管不了那么多。
跑!跑!跑!
阿书在最后一刻跑回房间狠狠关上了门。
“呜呜呜......”
她情绪崩溃了抱着自己的膝盖大哭起来。
你在哪里,快来接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好想回家......
她在心里哀求着不知所踪的丈夫。
房间内部慢慢被黑暗笼罩,她恍惚着抬起红肿的眼睛,卧室门大开着,外面是一片黑暗的餐厅,像是马上就能窜出一个拿着刀的凶手。
不要,不要。
她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牙齿把双唇咬得苍白,好像只要看不到,那些恐怖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马上要被自己内心想象的场景吓晕过去的时候,她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在这个房间不停走动,翻床垫的声音,推拉衣柜的声音,掀衣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自己丈夫的声音,声音很微小,好像在和什么人交谈,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那么脆弱......一定会很害怕,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带她来这个地方,神啊,我的神啊!”
声音由小到大,由远到近,就在耳畔。
她猛然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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