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无力地望着贺强离去的方向。冰冷的酒和温热的血交叉混合，头发凝成一股一股，肚子痉挛着使她不得不弓着身体。身上有扭打时插入的碎玻璃片，血从伤口处汩汩地流着。

她想她现在或许是疼的或者是冷的，因为自己在发抖。

但她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

她自己缓缓从地上撑起来，趔趄几下，去厕所把身上的血污冲干净，换了一件短袖。贺锦缓步去冰箱上方把医疗箱拿下来，她拿酒精倒在伤口上，随意拿纸擦了擦，面无表情地包扎好伤口。她自嘲，家里什么都没有，但酒瓶和包扎工具倒是一天不缺。

贺锦不想再待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家，把门摔上，自己跑到外面散心。

赤城的冬日和北方那边不一样，是湿冷。天空飘着小雪，寒风刺骨的风划过每一位行人的脸上，手只要伸到外面半分钟就会起冻疮。没有任何赤城本地人愿意在这种环境下离开温暖的家。出门的每个人都裹得十分厚重，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只笨拙的企鹅。

正是下班高峰期，归家的路途里多出一个逆行的小孩。她满身伤痕，缠着绷带，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往前冲着。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没人喜欢这么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冷空气狠狠地打在贺锦的脸上，渐渐麻痹她的四肢。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但她太累了，她没法再往前走了。就地坐下，贺锦双臂抱着自己双腿，缩成一团，轻轻地颤栗着。寒风掀开她的伤口，侵入她的五脏六腑，轻轻一呼吸都像刀子划在身上一般痛。她呼出一口热气，意识渐渐模糊。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变越慢，眼皮沉重，像湿透的厚棉被一样睁不开。

——要死了吧。贺锦这么想着。

不过也是好事，她刚好有点想林幼华女士。

世界完全陷入黑暗前，贺锦的鼻尖抓住了最后一丝气味。

那是很好闻的雪松。

好像有人在喊些什么，她陷入了温暖的怀抱。很暖和，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有点像她好久不见的母亲。

她像是笃定是自己母亲来接自己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顾思年刚从外面买完练习册准备回家，冷风匆匆，她不乐意被吹到，低下头快速赶路。路过某处时，听到了两声细细的呜咽，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在自己回家路的旁边缩着一个小孩。她蹙了蹙眉，慢慢走过去。

顾思年靠近，看外形那人应该是个女生。瘦弱的肩膀收拢着，身上只穿了一件薄T恤，全身发抖，一个人蜷缩在角落。脸上脏兮兮的，污泥和雪混合着，一头短发乱糟糟，着水的地方已经结冰了。

她眼瞅着对方，有点像…

一只落魄小狗。

顾思年走过去晃了晃她：“你怎么了？”发现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不断的颤抖着，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她摸了摸对方额头，已经烫到能蒸熟鸡蛋了，她暗道糟糕。

这人不会死这里吧？我到时候要负责吗？顾思年很讨厌处理麻烦的事，她打算打个电话给警察，反正轮不到她来管。手机刚拿出来，她感觉自己的裤子下摆被攥紧。

“别走……”

要不是顾思年耳朵好，估计都听不到她讲话。

顾思年静静地盯着她，随后认命般叹了一声。拿出手机快速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起来。

“喂？嗯，陈叔你来接我一下，北路这里，嗯，请快点来，麻烦了。”

挂断电话，顾思年缓缓蹲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这人身上。

“算你走运。”她自言自语。

陈峰速度很快，五分钟不到就赶了过来，看见自家大小姐蹲在路边，怀里隐隐约约还躺着个人。她眉头微皱，盯着怀里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小姐…？”陈峰出声。

顾思年听见声音，转过头，略带歉意，指了指怀里：“陈叔，这有个人晕了，估计是冻到没知觉了，劳烦送我去一下医院吧。”

陈峰惊讶的看着顾思年，毕竟自家大小姐之前貌似完全没有这样的善心之举。他点点头，把后车门打开：“快上车吧，在外面会冻到您和这位……姑娘。”

顾思年慢慢坐上后座，陈峰去路边把昏迷的女生抱了上来，后排的位置不够躺着再放一个人，顾思年沉思一瞬，将她头枕在了自己腿上。反正之前被她拽过也脏了。几秒以后，她看着那个女生刚躺上来又攥着自己袖子，虽然是无意识的行为，但手劲很大，拽不开。

顾思年示意陈峰开车，她自己用另一只手拨开女生额前凝住的刘海，细细的打量着。

狗狗眼被细密的睫毛覆着，轻轻颤抖，眉毛紧皱着，呜呜咽咽，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脸颊红红的，看起来很好捏。

就是小狗。黏人又可怜的小狗。

顾思年没忍住，轻轻掐了一下，腿上的人转身用手抱住了她的腰。

她僵硬了一瞬，低头看看自己腰蹭上的泥，一向冷淡的脸出现了些许裂痕。她真的很少和人这样亲密接触。

好吧，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会趁人之危乱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