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程以安刚打一声喷嚏就被程乐团着团着裹了起来，手里还被塞了一个暖水袋。

他身体真的很不好，像那种濒死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但他又确确实实好好活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

都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身上的稻草明明早就过剩了。

程乐开着电脑，电脑上什么页面都没打开，她就坐在旁边，看着程以安看窗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就好像他随时都会离开，一声不吭的，没人会知道他会去哪，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程以安安静的坐着，思绪早已飞到几千里以外。

他好想一直往北走，偷偷地走。

如果他现在真的得了什么无法治愈的疾病，那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放弃治疗的机会，再毅然决然地离开。

他一定会的，这样他将不会再有负担。

只有他一个人，不用在意别人的感受，孤独的走来又孤独的离去。

一刻不停，他说不定会真的看到满地的雪，这雪一定会比他印象中濯城的那两次都大。

说不定他会因为体力不支倒在雪地上，那时陪伴他的可能会是太阳、月亮，也可能那天很不巧是阴天，天上只有星星，又或者真的什么都没有。

如果没看到雪，那他也一定会欣赏到周边的美丽风景。

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一下，感受风吹过脸颊，走遍大街小巷，再用生命完成这篇最华丽的终章。

不亏，也不遗憾。

明明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的。

程以安轻轻躺下，把被子往上拉，遮到眼睛之上。

“姐，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想一个人待会。”

程乐复杂地看了一眼程以安，最后还是应了一声“好”，离开房间。

确认程乐走后程以安才探出了一点头。

缓了几口气，他现在只觉得心好疼，开心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迷茫，害怕，恐惧早已填满了他的整个思绪，以至于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当时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才刚两秒，程以安就已经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抛至脑后。

他不过是沾了一点光。

像他这种注定活在深渊里的人，又怎么能阻止太阳继续发光。

程以安戳戳小熊的脸。

“你为什么会选我做你的主人呢？我又不会照顾你。”程以安把它放在旁边，让它坐好。

想了想，程以安又把它揽进怀里。

这个天还是冷的。

程以安的手刚被暖水袋捂暖了一些，现在碰玩偶就显得玩偶很凉。

“玩不然我试试给你做件衣服吧，怎么样？”

程以安现在不想碰手机。

他本来也不爱看。

刚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了。

做一个小小的，差不多一周就够了吧，到时候也就可以回校了。

程以安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想好了就会去做，做事也一向快。

慢吞吞穿好衣服，程以安才走出房门，开始翻箱倒柜。

他记得有的，很久之前看到过，只是不知道具体放哪了。

“安安，你再找什么呢？”程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程以安背后，弯腰凑在程以安耳边说话。

“找针和线，我记得有的。”程以安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心虚，又像是根本没用心回答她的话。

程乐心里一紧，但还是装着没什么事的样子，音调没有起伏，听起来就是真的好奇。

“你要拿来干嘛？”

“想织件衣服给小熊。”程以安没怀疑，“我记得有线的，没有就算了。”

他也不是非要做。

程乐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我帮你找吧，但可能颜色不是很多。”

程乐之前有想过给程以安织毛衣，但时间实在是不够，弄了两个月发现才刚起步。

最后毫无疑问的，她放弃了。

“没事。”

程以安正思考着还要干什么，就听见程乐说：“对了，有个调查问卷，童老师发错了发我这了，最近童老师好像也生病了。”

“哦…”程以安接过程乐的手机。

“如实回答啊。”程乐提了一句。

“哦。”程以安回房间，坐到桌子旁。

这次的调查问卷涉及什么的都有，足足有百多道题，八个类。

程以安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答题。

校园欺凌……家暴……视力……学校情况……

问的好杂。

程以安记得程乐的话，好好答题，实话实说，越写到后面越心烦，他都已经想到了之后去学校会有多少个人找他谈话了。

包括但不限于班主任，年级组长，心理老师，可能还要应付一群同学。

程以安现在好希望和他们是陌生人。

愣了一下，心里一惊，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好矛盾，他好像都不喜欢，不喜欢太孤单，更不喜欢过多的关心。

果然，他这种人就是贱的。

程以安趴到桌上，把这些想法暂时抛出去，兴致缺缺的继续答题。

家里没有针线，怕程以安干点什么程乐早就扔了，现在只能出去买。

天气很泠。

其实程乐不买也可以的。

程以安很好哄，像小孩子一样，只是他不会闹，“哦”一声就过去了。

但他会记得。

他的记忆力在清醒的时候算好的，虽然他不说，但要过很久，等下一件他感兴趣的事出现，等他找到第二个希望。

程乐敲敲门，然后打开走进来，把针线递给程以安：“写完了吗？”

“嗯。”程以安把手机还给程乐。

程乐迅速接过来揣怀里：“好！那你好好玩！”

然后又跑出去，甚至在关上门的前一刻还冲他调皮地笑了一下。

程以安：“？”

程乐这副有什么东西不能给他看的样子，属实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程以安没问，他并不好奇。

记得程乐说童岚好像生病了，程以安还特意发了条信息过去让童岚好好注意身体。

【童岚：不用担心我，你好好休息^-^也算是替他们好好问候你了】

【童岚：出分了，记得看，可以准备复赛了】

程以安回了个“好”。

然后果断把手机丢在一边，复赛时间还长。

程以安开始玩一些似乎不是很属于男生的东西。

他有自己的小世界。

针线不是他的舒适圈，但学习是。

第一次织衣服织了很久，最后织长了一些，几乎可以当裙子了，程以安想改，但后面怕改了接不上线就没改了。

还有黑的线没用，程以安又织了袜子和帽子。

他在用心的把小熊当作一个鲜活的生命对待。

期间，程以安还得到了一个数学竞赛全国一等奖的好消息。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墨知锦的名字再次并在同一个地方出现，程以安都有点恍惚了。

只看了一眼，程以安就退了出去。

果然，无论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都能勾起他最深层最痛苦的回忆。

-

趁程以安睡着，程乐偷偷走进程以安的房间，给小熊拍了张图片，发给墨知锦。

她不常找墨知锦，但她觉得墨知锦有必要知道，她有必要给墨知锦炫耀。

【程乐：哒哒！好看吧？】

墨知锦静躺在床上，收到信息的时候还没睡，说不出，好像有点失眠。

【墨知锦：你做的？】

【程乐：我哪有空做这个】

墨知锦点开图片，小熊穿的衣服是白色的，被整理的很干净，光看着就知道它很幸福。

手有点抖，墨知锦一点一点打字。

【墨知锦：程以安做的？】

【程乐：Bingo！还有围巾，只是房间开了空调程以安就把围巾取下来了】

【程乐：你五千块钱的玩偶，他照顾的还行吧】

墨知锦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现在突然有点羡慕这只玩偶。

这只玩偶一定不会知道，照顾它的那个人比他要苦多了。

【墨知锦：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帮我】

【墨知锦：除了我知道的那两次，之前我们应该没接触过吧？】

【程乐：没了，可能我看你顺眼吧】

【墨知锦：？】

【程乐：开玩笑的】

【程乐：因为程以安对你的态度】

墨知锦没回，看着手机屏幕，程乐的消息一条一条蹦出来。

【程乐：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了】

【程乐：他比你想的更抵触和人接触】

【程乐：就说过年那次，如果换个人来找他，他的第一反应一定会是躲，绝对不是任由你搭上来，哪怕是当时和我们同行的那个男生】

【程乐：一个人把情绪都写在脸上，话特别多，可以只看一眼就知道他的情绪起伏，这种人往往有足够的底气，收获了足够的爱，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

【程乐：但程以安不一样，他的情感、态度都体现在细节上，那怕就是一句话的区别，都有可能是他想了很久的】

【程乐：我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有些事已经不用观察了】

【程乐：我相信你】

墨知锦心里极其复杂，他其实是知道程乐有点孤注一掷的意思的，但他确实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程以安其实很会爱人，只是爱的方式太极端了，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

【墨知锦：现在我也没办法】

【程乐：没事，说句难听的，不能在一起才是情理之中的事】

【程乐：他快回校了】

【程乐：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往前走吧】

【程乐：都是迟早的事】

墨知锦知道程乐说的“迟早的事”是什么事，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可是他真的不想程以安死啊。

一个执着的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一个执着的想救下濒临死亡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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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