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历史惯用极高的道德标准约束女子

昭华拿起桌上的《宿阳春》又翻了翻,何春藤实在惊讶于公主的心态,沈惠山与妻子的故事她读了又读,这不是给自己心里添堵吗?

书里写了大量晏灵汐为沈惠山做的事,为他学厨,为他夜里补冬衣,为沈家料理家政,照顾沈母毫无怨言。

“这样的贤妻,沈惠山觉得夫复何求是必然的,可是,沈惠山作为丈夫,缺席了家中所有该是他承担的义务。”昭华笑了,沈惠山嘴上说那么爱,能给出的,也只有普遍男子的眼中,蜻蜓点水,不着一丝力道的爱。

第二日,沈惠山果然来找了公主,却被公主如此的解析惊吓到。沈惠山定了定神,就坡下驴,“公主说得对,沈某就是这样自私,所以更不敢妄想做驸马。”

后面沈惠山找尽了词汇自轻自贱,但昭华看着这张脸就是毫无办法。

“好了沈郎君,晏灵汐在经商方面很有天分,这你是清楚的。你有鸿鹄志,那她呢,你知道她的志向是什么吗?”

晏灵汐的志向是改进雕版,提升效率,找到更便宜的油墨原料,让更多穷人读得起书。沈惠山是知道的,那还是他们十七八岁,无忧无虑畅想未来的时候,沈惠山还说,晏灵汐未来一定会是个著名的书商。

“你也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吧,可成婚后她就如同陷在了鸡毛蒜皮的泥潭里,你还以爱之名把这泥潭的边缘都锁住,她还有少女时期的灵气吗?你觉得她累吗?”

沈惠山思索了一阵,忽而又清醒,“可这些都不是公主您替我写和离书的理由,公主您试图用强权拆散我和妻子,你也没有多高尚!”

“对呀,本宫是整个大梁的统治者我为什么要高尚!沈惠山我就大大方方告诉你,甚至我写了两份和离书,晏小姐性格要强,我不清楚她会选择默默离开,还是偷偷上京,听你亲口说实情。所以,我给你爹娘也寄了一封和离书。”

沈惠山爹娘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对晏灵汐商户女的身份一直不太接受,虽然很喜欢儿媳本身,但现在有了公主,这是儿子能匹配的最好的良配。沈惠山也清楚,爹娘不可能为了保晏灵汐,放弃这个青云梯。

沈惠山不是震惊于昭华的恶毒,事实上昭华的举动没那么恶毒,他是震惊于强权的布局能力,就连自己爹娘对灵汐如此微妙的态度,她们都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来。两封信而已,和离,竟毫无转圜余地。

“即使灵汐不信和离书,不信我变心,公主也有办法借我爹娘之手折磨她。”

昭华看着沈惠山的双眼,毫不亏心。

“折磨她就这一阵,而我当了他们的儿媳,我也可能受折磨啊。”

“不可能”,沈惠山的意思是,“你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儿媳。”

昭华也觉得奇怪,即使沈惠山都这样和自己发脾气,拂袖而去了,她也还是想得到他。

文英从另一个方向下轿,看到沈惠山气愤离去,走到昭华身边。

“怎么了,不和谐?”又看着昭华堕落的样子,“他都那么算计你了,你抢不抢婚我根本不在乎,但万一你知三当三这事儿被你的政敌当把柄,以后你想争取的权力,被区区一个沈惠山阻碍了,这不是捡芝麻丢西瓜吗,沈惠山他值当吗?”

昭华恍然,“对呀,那确实不值。不过我连喜欢的男人都得不到,我还算权势滔天吗?我要这权势滔天有何用?而且那帮老臣惯会用极高的道德标准来约束女性。你看历史上那些喜欢人妻的,顶多就是被调侃揶揄,哪个真正留下骂名了?反观女子呢?”

文英倒吸一口凉气,“你说服我了。确实,谁提出问题我们就解决谁,凭什么要求女子是圣人?我也是怕男人耽误你搞权搞钱。”

“那大不了不让沈惠山当驸马,就当个男宠得了,好像我为了抬举他,连脸面尊荣都顾不得了一样。”

“哎?你知道王府住进来一个小神医吧?”

“知道啊,你不是让她在许多官员太太前露脸了吗,现在有些名气呢。”

“来自宿阳,是晏小姐的闺中密友。应该这几日就要知道沈惠山这事儿了。对了,张大人让我送这个”,文英把整理的案卷交给昭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临州乌金矿的。”

此后许久,昭华没时间理会沈惠山的事,她也知道沈惠山寄向宿阳许多封信,她没派人截。若沈惠山就这样认了命,一点都不想争取,昭华还觉得没意思了呢。但沈惠山十几封家书共万言,说尽了愿与晏灵汐同甘苦,也让晏家人送她来京相会。但晏灵汐只收到两封,其余全扣在公婆手中。

昭华的判断没有错,晏灵汐性情要强,原本困在婆家的琐事中还有希冀,如今,她更没有平白听公婆日夜羞辱劝离的道理。

沈惠山终于等到了灵汐的回信,竟是一个装着二人多年通信的木匣。上百封互相牵挂的底下,是一封和离书。

沈惠山再次怒气冲冲拿着和离书来到公主府,被何女官拦住。

“长公主此刻有贵客在堂议事,但有一物交给沈郎君。”

何春藤拿来未盖印的委任文书,沈惠山任梁溪县丞。

“长公主说,若沈郎君当真万山无阻也要和晏小姐在一起,一纸和离书烧了便是。她还可以成全你们,梁溪距离徽州不远,你带着发妻去梁溪赴任,父母也难阻碍。”

从八品县丞,沈惠山以为自己不畏惧梁溪的穷山恶水。但正六品的监垂,天文院的浑仪和天象台,都是自己寒窗十余载走到的对岸。

握着委任令,那天公主骂自己道貌岸然的话语突然越发清晰。昭华公主象征的强权并不使沈惠山感到窒息,他羞愧是因为终于看清了自己是这样懦弱,若不是他自己一丝一毫都输不起,一步都不舍得退,怎么会中了昭华的连环计。

原来他早已把宿阳的一切放在了对岸,包括年少的自己。

一位高官匆匆从大门走出,神情焦虑,频频摇头,甚至没看见沈惠山,撞到了他的肩膀。

“谁呀在这里挡路!”

高官上马车时还被绊了一下,愤恨踢了车夫一脚,想必是刚刚在公主府上吃了大亏。

“那位是?”

“户部的冯叙,冯大人。”

户部尚书,当朝二品。

委任状被沈惠山纤长的手指捏出印子。

真正让沈惠山低头的,竟是他自己。

永远不用盖印了。

“羲和院开业了!”

文英近期已经在不少官太太家打了广告,张寒星都怕她大张旗鼓请太太们享受男色,那些官员都联起手来追杀她。

“我可没有,想找小楼神医看病的那么多,总得出个问诊费吧。”文英在明雪楼中央大喊,“今晚我请鸿雁台所有女子,免费去羲和院玩乐!”

鸿雁台如今已经招到了一半的官员配置,其中一半都是女子,在审算、统筹方面都胜过男子。

男官们嫉妒死了,“只让女子进啊?”

文英笑了笑,“那让你老婆也来。”

“那我可不敢。”

文英每天下班都有四个美男来接,还几乎不重样。所以蹭文英马车的女同僚,整条回家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击鼓的,舞剑的,唱南曲的,都是一水的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文英请来了黎湉和几个姐妹来做掌柜,代文英经营。还说以后抚琴只为自娱,不为博他人欢心。

张寒星看着水牌上的节目单子,每逢节日,这里还有素舞比拼,滚灯表演,龙舟会,赛秋千,蹴鞠会,牵钩赛,政令飞花。

“龙舟会,你要让女子来练船呀?”

女子龙舟已经在筹备中了,文英骄傲极了,“对呀,我请了吴教头来做领队,女子也可以力能扛鼎,也可以龙舟竞渡。”

既然想让女子在这里交朋友,文英在筹划活动时费了好多心思,但没有乞巧游戏,没有诗词互和,没有什么煎茶做糕团的比赛。反而想让女子们比赛经史子集,互问历史律令,在打闹中强身健体。

和男子一样。

“我要参加牵钩!”谌渔举手,“我力气可大了!”

“这腰鼓胡旋”,谌渔又惊又喜,“文英大人,你竟然找来了薛兰波!听闻她一舞使得女帝龙颜大悦,但只有皇亲贵胄得见,民间还从未见过呢。”

文英也是在兴国公府的宴会上第一次见识到“回雪舞腰轻”的仙姿佚貌,一旋一起间,竟有飞燕掌上舞,玉环霓裳曲之态。

“没有人会不爱薛兰波。”文英现在回忆起来薛舞娘如天女下凡的姿态,都要流口水了。

张寒星转了一大圈才回来,才听到薛兰波的名字,很是耳熟。

“文英,你还记得梅爵爷吗?”

“哪位呀?”

梅爵爷这个子爵之位传了许多代了,大约在六代之前,祖上立了军功封了爵。后面几代都不做官,如今这一代的存在感,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实在微不足道,但还是比富户多了些特权。

文英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就那个呀,全京城的爹全都聚到一起,都没他爹味儿重!”

张寒星那日看到这个名字也是心头一紧,前些年经常在应酬上见到梅爵爷,即便是张寒星骂人那么脏的嘴,也免不了耳朵受到爹味儿说教的冲击。但既然梅爵爷还敢让张寒星审理自己的案子,她倒想看看这位京城大爹有什么冤情。

“梅爵爷,状告了薛兰波。”

文英开始对这案子感兴趣了,但她看不懂梅爵爷的状告理由。他状告薛兰波破坏他的家庭?对其独女影响恶劣,请求二人再不相往来,且薛兰波从此再不入京城。

于是张寒星和文英决定先私下找来了薛兰波。

“诉状的用词较为恶劣,一味的骂人和发泄情绪,也没什么条理,所以我们没看懂发生了什么。梅爵爷似乎对你很是嫌恶,难道是他想娶你,被你拒绝后恼羞成怒?那跟梅小姐的关系是?”

“我对她一见倾心。”薛兰波平静如秋水,面色无喜无愠,文英却吓到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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