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重生

苏砚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

旁边站着的谢迟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道:“小祖宗,你怎么猛一下就醒了,今日万庆节,你可别耽误了!”

过了半晌,苏砚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那一天的开始,建元五年八月十五的清晨。

慕容鳞与裴照野的对峙还历历在目,苏砚得以确定,他不是做了个春秋大梦,而是确确实实重生了。

而他意识到这点之后,立即反应过来他最关心的一点——今日晚上,慕容鳞会杀了野哥!

这是天大的事,比什么事都大,他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把伺候的小厮和赶来的谢迟都弄的一头雾水。

可他解释不清楚,也说不明白,只能就这样匆匆忙忙上了花车。

他再次与谢迟挥手,听见谢迟大喊:“别回来了!”便想到一件事。

裴照野,如今的东方白,是个世所罕见的高手。

他位高权重,手下鹰犬无数,只要提前告诉他这个消息,有所准备,他必定能赢!

于是,苏砚一如上次,被皇上看中,也再次见到野哥。

空旷无人的未央宫中,他与裴照野再一次对峙而站,这一次,苏砚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看裴照野,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眸子不知为何也变成了微微的墨绿,他的领子后头有一道极淡的伤疤,苏砚看的更真切了,能看得出来,是刀上。

手腕上也是,一条条深可见骨,不知为何形成的伤口。

苏砚有些伤心,他不知道裴照野经历了什么,但应当不开心。

只是,他现在还活着,终究是好事。苏砚还是笑了起来,他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尤其是在裴照野面漆那。

如今已经是东方白的裴照野看着他笑,有些厌烦的皱起眉头:“怎么?能被皇帝宠幸,你就这么高兴?”

苏砚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野哥,是鸿门宴。”

“……?什么?”裴照野一时有些听不明白。

苏砚压低了声音,靠近了他一步:“今天晚上,圣上要杀你,他已经在寝宫设下陷阱。”

裴照野:“??……”

苏砚这人,虽然愣了些,但愣有愣的好处,非常直接。

只是太直接了,裴照野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哪里?”

“寝宫,安排了十七八个大内高手,还有火枪!”苏砚说到了重心,满眼焦急:“一定要小心火枪!

裴照野想了想:“火枪无妨,铁子而已。”

苏砚连忙说:“那火枪能连发数枪,威力极大,可怕的很!”

裴照野又沉吟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苏砚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说自己复活了?还是做梦了?

裴照野似乎听进去了,但又很快狐疑的看向他:“谁派你来的?”

苏砚一愣,话峰也一转:“野哥,你觉得我会害你?”

“你不过一个乐伶人,怎么会知道这等宫闱秘事,谁派你来的?谁告诉的你?”裴照野不答,只是往前迈了一步,又问道。

苏砚看向他:“野哥,无论你无论我是谁派来的,提前做好准备,终归没错。”

他说的言辞恳切,也的确很有道理。

裴照野隐约要抬起的手放了下去。这个时候,宫女走来,他想说的话也藏了回去。

“宫闱禁地,本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他放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苏砚知道,他听了进去。

入夜。

这一次在温泉浴池内,裴照野没有来。

苏砚知道,他应当是在做准备。

等到他沐浴完毕,却一直不见人影。

没有人接,他也不敢妄动,就这么穿着件纱衣,坐在温泉浴池旁。周围的宫女低着头,也不说话。

等到皓月高升,窗外绽出烟花响声,他觉得有些不对,跑到窗户旁边看去,竟然远远的瞧见未央宫的方向,燃出一道火光!

“怎么回事?!”苏砚大惊失色,连忙向外面跑去,却被一群宫女太监拦住。

苏砚想要挣脱,却抵不住这一群人,而浴池门口,就是那位曾经在东方白耳边耳语,身形高大,身着红衣的太监。

“宫围重地,不得乱闯。”他面色含笑,看起来倒是比一般人温和得多:“没有圣上的旨意,玉湘君这是要往哪里去?”

苏砚看了一眼未央宫,此时那里已经彻底着起火来:“我要去未央宫,你没看见着火了吗?!”

红衣太监呵呵一笑,仿佛那只是什么无关轻重的小事:“无妨,宫内走火,常有的事,与你无关。”

“野——”苏砚刚吐露了一个字,顿时止住了,又问道:“九千岁在哪儿?”

“提督有要事要忙,是他嘱咐咱家在这儿等着的。”红衣太监又不疾不徐的道:“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名为郑春荣。”

“郑公公,您……您是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砚急得不行,几乎要团团乱转起来,就见郑春荣抓住了他的手。

“咱家在宫里这么多年,是九千岁的左膀右臂,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郑春荣笑道:“倒是我见这天色已晚,圣上没有召幸您,大概是觉得您不合适的缘故,不如就由咱家送你出去吧。”

他说罢,几个小太监走了上来,不由分说的要将苏砚拖走。苏砚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袖,看向他的眼睛:“郑公公,九千岁……怎么样了?”

“一个燕子楼的乐伎,既然能做到花魁,就应当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郑春荣道,又拍了拍他的脸:“你放心,该给你的赏赐,一分都不会少,这是九千岁特地嘱咐的。”

郑春荣大概以为他是为了赏赐才来到宫围,更是为了赏赐,才与九千岁通风报信。

苏砚挣不过那些宫女太监,只能被拖上了车,他听见远处传来火枪声响,连发数枪,与之对应的,未央宫的大火更甚了。

“走火了!快!”

他不知听见哪里响,随后是马蹄声阵,应当是羽林卫动身了。而他被郑春荣压在那辆摇晃着铃铛的车内,缓缓走向宫外。

苏砚坐立难安,郑春荣却在他旁边闭目养神。似乎一路上终于看出了他有所担心,郑春荣这才睁开半片眼皮:“小公子放心,九千岁说,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将你送出去。”

“我是担心他。”苏砚道。

郑春荣笑道:“依小公子的身份和本事,担心又有何用呢?”

他说完,苏砚不发一言。

的确,他除去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之外,并无其他的特长。因此就算留在裴照野身边,也大概是个累赘。

或许是知道说了重了些,郑春荣又道:“九千岁龙章凤姿,武艺超群,不会有事。”

苏砚回想起了“昨日”,裴照野以一当千,的确不会有事。

可是。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宫城时,一道鲜红的旌旗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京城分有三卫,掌管禁宫的羽林卫,专司情报的锦衣卫,以及负责金陵城城防的金吾卫。

如今,金吾卫将军赵显正悠然的骑着马,站在了城门之前。

“郑公公这是要往哪里去?”赵显身材高大,声如洪钟,他命人将马车团团围住,逼得郑春荣与苏砚都下了马车。

见到军队围困,苏砚心下觉得不好。

郑春荣只拿出令牌来,对赵显拱手说道:“这小杂种没讨圣上欢心,被撵了出来,咱家正要将其送还燕子楼,还请将军放一条路。”

赵显骑着一匹乌云踏雪的骏马,在原地轻轻绕了一圈,他冷笑一声道:“是圣上的意思,还是,你们九千岁的意思?”

他说这话时,一柄朴刀脱鞘而出,直接削去了郑春荣的一缕鬓发。

可郑春荣却没慌,一张和蔼的脸上还是从容的笑意:“赵将军看不起我们阉人,也是常理。”

他缓缓道:“不过如今将军既然都要夜闯宫城了,想必比起一个小小的燕子楼乐伶,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抓。何必在这里耽误时间?倘若您杀的对,贱人之血污了宫城,圣上也不会有所欢心;倘若您杀的不太对……”

郑春荣停顿了一会儿,看向赵显:“那后续到九千岁那里,又怎么交代你?”

郑春荣是未央宫掌事太监,今年四十七岁,在宫城内过了四十年。

能从一个小小的杂事太监,爬到今日官居三品,每日在皇宫大内走动,亦不是泛泛之辈。

他三言两语,对赵显这个粗人点名了关窍——如若今晚圣上赢了,他不会因为你杀一个乐伎而对你加官进爵;若是九千岁赢了,反倒给自己添了一个罪过。

有害无益,何苦呢?

赵显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也觉得有理。

比起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乐伎争执,倒不如赶紧进入宫中救驾来的有用。

他调转马头,带着金吾卫冲向皇城,苏砚一回头,这才发现,未央宫火光冲天,几乎将整个夜色点燃。

见到赵显带人离开,郑春荣终于变了脸色,他连忙挥手,将春恩车上的黄色丝绢全部扯下,挂在沿角的铃铛也扔在一边。:“快,快走,不去燕子楼了,趁着天没亮出金陵城!”

苏砚见郑春荣着急,也慌了起来:“怎么了?”

事到如今,郑春荣也不再瞒他:“如今赵显带着金吾卫来了,就表明他接到了消息,而他接到了消息,就意味着——”

苏砚连忙接道:“就意味着圣上把九千岁拖住了,现在大军进京,九千岁凶多吉少?”

“正是!”郑春荣让车夫连忙驾车,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箱子,箱子里有两套衣裳,一套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另一套则是个老仆。郑春荣一边换衣裳,一边催促苏砚赶紧动。

“九千岁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这里有出城门的牌子,到时候你就说你是春熙酒楼郑家的公子,我是你的老仆。老夫人晚上告了急病,你非得出城去大夫那儿拿药不可,咱们出了城,往钦州去,九千岁在钦州有产业,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那野哥去不去?”

“野哥?”郑春荣反应了一会儿:“你是说,九千岁?”

他轻轻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苏砚的肩膀:“咱家是九千岁的人,九千岁让我将你带出去,我就必须把你带走。但是,老夫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你若来日平安,九千岁也会觉得很欣慰。”

“他去不了?”苏砚有些呆滞,他向郑春荣确认。

郑春荣叹了口气:“今日之事,乃是弑君……既然到了这一步,难免必死。”

“他不会死!”苏砚脱口而出,那种四肢百骸皆冰凉的感觉又来了。他无法想象裴照野的死亡,不管他现在是谁,不敢是何种理由。

如果裴照野死了,他也不会有来日的。

“小公子,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郑春荣灿灿一笑,马车飞快的奔跑着,他们就要看到宽阔的城门了。

城门上,火光耸动,看守城门的金吾卫已经大规模被调走,而不少人见宫城起火,都在往城门口涌去。

赵显似乎已经早就料到了此事,已经派人把守了城门,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此处门关了!得换地方!”马车夫高喊,缰绳一拐,马车又向另一个地方冲去。

而禁宫之内,传来了几声铜锣的巨响。

金陵城内,每一条街都有高耸的城楼,那些高楼一方面是为了防卫京城,一旦有事,便以铜锣为号,层层叠叠的向外传播信号。

“糟了!”郑春荣眉头紧皱,他的额头也浮现出了一层薄汗。

而苏砚却镇定下来,他看向了城门外匆匆巡逻的军队,和城楼上看向四周的军士。

“郑公公,无妨,还有机会。”

郑春荣道:“小公子,现在除非能斗转星辰,改写生死,否则无法回转了。”

“有办法。”苏砚突然吸了口气,他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公子!”郑春荣大喊一声,马车骤然停住,前方不远,正是在平定乱象的金吾卫,如此紧急之时,他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苏砚要的就是他们不会放过。

他穿一袭青绿色的长衣,朝着他们奔去。不管郑春荣如何喊都不回头。

巡逻的军士立马拔刀,而城楼上的士兵反应更快。

引弓,射箭。

几支箭羽,眨眼之间,就穿透了苏砚的身体。

一口鲜血瞬间从口中喷出来,他跪倒在地,几支箭将他钉在原地,身后郑春荣的声响,已经逐渐远去。

斗转星辰,改写生死。

他可以一试!

剧烈的疼痛中,苏砚再次睁开眼睛。

建元五年八月十二,三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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