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侍从均守在门外,云客帆这才说出自己心中对那为首的男子身份的猜想。三人心下一惊,除夕前夜城中惊现这一波刺客,如此慌乱势必引起官府注意,那么惊动扶南王也是在所难免。
四人相对无话,沉默半晌。云客帆出言道,“依着当时情形所看,那刺客应是冲着我和初阳而来。”
叶初阳闻言点点头,“我认为阿客所说在理,想必那蒙面男子与我相撞并非巧合。若不是我当时不小心那一个趔趄,只怕在巷中就已经着了他的道了。现下再想,那男子与我打完照面之后,确实一直跟我和阿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客帆脸色凝重说道,“只怕我们入城的时候,便已被人盯上了。我们与阿芊和清清分开之后,那伙人一直盯着你我二人,因而我们二人才是他们的目标所在。”
莫芊凝听完他二人言语,想起那群刺客冷声道,“如此来看南岭我们算是来对了。”
三人颔首,云清疑惑道,“若是他们不想我们到南岭来,这一路上有不少时机动手,为何非要等到我们入城后动手。这一来却惊动了官府,岂非更不好收场?”
叶初阳叹道,“清清说的也在理。”脑海中开始回忆起这一路所经之事,猛然间精光一闪,他抬头与云客帆目光相撞,二人显然是想到一起去了。
云客帆开口道,“浙江那伙匪患只怕就是为了阻拦我们,他们想让我们在路上多耽误些时间,只怕是在南岭图谋什么。而如今见我们到了南岭,想必他们图谋的事情还未完成,因此便痛下杀手。”
叶初阳道,“不错,我二人不管是死是伤,你们两个必定要为此耽搁不少时日,他们这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云清叹了口气,“可如今我们什么线索都没有?”
莫芊凝沉思片刻道,“那倒不是,这些刺客的身上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此番这一场刺杀,恰好证实了之前猜想,因而这一趟倒也不亏。”
不远不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四人的话语,李泽逸带着府衙的官员入了前厅。四人站起身相对而站,那身穿官服的官员率先开口,“四位侠士见谅,事出突然,个中详情还盼诸位一一为本官解答。”话语停顿片刻,看向李泽逸开口,“这位便是镇守南岭的扶南王,南岭年节之时出此大事,王爷对此也甚是关心。”
四人向着李泽逸见礼,李泽逸抬抬手免去礼节,“不必多礼,今夜之事本王想听听四位的说辞。”
众人落座之后,云客帆将此番来南岭的缘由说与李泽逸与随行官员,不过隐去了案情相关,只说众人是来此游历,在海滩偶遇蒙面刺客。
李泽逸将四人打量片刻,显然觉得这其中并非内情。于是他屏退左右,“只怕方才所言并非内情?”
云客帆低头轻笑出声,“扶南王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对方即已知晓,隐瞒自然毫无意义,若是有了扶南王相助,在南岭查找线索也是方便至极。
云客帆便亮明了几人身份,李泽逸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远在南岭的李泽逸自然知晓扬州发生的变故,因而云客帆的名号也是听过的。
今日一见,倒是让李泽逸刮目相看。温润公子没想到还能有此肃清扬州官场的魄力实属难得,心中对云客帆不免增添了几分欣赏之色。
李泽逸问道,“那云县令此番来南岭却为何事?”
云客帆躬身见礼,“王爷言重了,草民办事不力,承蒙圣上恩情不加追究,只是罢免了官职。王爷远在南岭,消息自然传得慢了些。”
李泽逸但笑不语,暗道,倒是个识趣的。云客帆看扶南王未有再度开口的打算,便将几人来南岭的前因后果一一交待,其中自然也包括赈灾案件之中查获的多条线索。
等云客帆叙述完此行来由,李泽逸的脸色有着转瞬地凝重,不过片刻之后便即恢复如常。
屋内的气氛落针可闻,倏尔听得李泽逸开口,“你四人可知那刺客是何身份?”
四人面面相觑,神色之中带着询问。一旁的官员说道,“那些刺客服毒自杀,受雇何人自是问不出来了。可官差搜身之际发现,这些人全是南邦人,他们身上有一标记,那是南邦军队所雇佣的刺客标记。他们不属于军营的将士,只是在特殊情境下会帮助军队去完成一些秘密任务。”
叶初阳出言道,“所以这些人就是为了刺杀任务存在的。”
那官员颔首,“正是。”
李泽逸叹了口气说道,“照你刚才所说,只怕此事跟南邦却有干系。恐怕在扬州之时,你们就被人盯上了。”
屋内众人皆是沉默,思索无果俱是垂头丧气。只见李泽逸沉稳的嗓音响彻屋内,“无论如何,今夜到底是有惊无险。此刻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府中休息,待得明日再好生思索。”说罢哼笑一声,出口的语言尽是不屑一顾,“南邦不过我大熙治下一小国而已,还妄想能掀起什么风浪。四位跟我回扶南王府暂住,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在本王的王府造次!”四人暗道,不愧是皇家人,与生俱来的威严之气真是不同凡响。
到了王府,管家将四人安置在王府西苑。西苑本就为招待宾客所设,院中东南西北四间屋舍,四人一人一间安置妥当。
管家便先行退下,舟车劳顿加之晚间一场打斗,云清和莫芊凝一沾床塌便沉沉睡去。
王府之中,叶初阳自然不敢造次,可沾上床塌却无丝毫困意。反复想着入城之中发生诸事,迟迟未能入睡。
在翻来覆去几次之后,他偷偷潜进了云客帆的屋子。谁承想云客帆也是还未入睡,二人相拥而眠说着从扬州一路到南岭之事,渐渐困意袭来,双双与周公梦中相会去了。
连日的路途奔波,也不知是不是王府的床塌太过舒适,次日晨间四人都未能起身。因着管家特意嘱咐,这几人乃是王爷的客人,服侍的侍女小厮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搅。
其中有两个胆子大些的侍女,走到外间想看看这房中客人是否起身。透过屏风隐约可见床榻之上相拥而眠的两人,侍女未做打扰先行退了出去。
叶初阳房中的侍女见到屋内空无一人,心下一慌。方才那进去的侍女见状,对着她耳语几句,小姑娘面皮薄,含羞一笑。
这四人起身时已值午后,一夜好眠睡醒之后神情舒爽。可刚起身侍女便要带着四人前去沐浴,叶初阳和云客帆面露疑惑,心中暗想也是这几日几人风尘仆仆,昨夜打斗之后身上衣物稍有破损,毕竟见了血,沾了些脏污之气。昨夜归来许是晚间,王府之中管家也不便要求,此刻要求二人沐浴也是在情在理。
服侍的侍女见二人开始稍显疑惑,似是脑中一番思索之后,神色又即恢复如初。
侍女见状出言解释道,“二位公子切莫误解,此番带二位前去沐浴更换新衣,乃是南岭年节传统。年三十当日午后需得沐浴更衣,俗谓“年三十不洗身,后世变成牛”,因而这才请二位先行前去沐浴更衣。”
那侍女用着南岭当地方言说着那句俗语,二人心下了然。客随主便、入乡随俗乃是常理,西苑的浴堂自是与正屋不能相比,可其中装设也是精美绝伦,汤池甚是宽敞。
南岭冬季虽然温暖,但靠海空气湿度大,外间天气比之盛夏之时也是冷了不少。一进浴堂便觉温暖异常,汤池之中热气蒸腾、烟雾缭绕。
带着暖意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每一寸肌肤,身上一路奔波的疲乏一扫而光。热气将眼睛也熏得盈盈泛光,靠着池边竟不自觉想做个美梦。
云清和莫芊凝被带着到了西苑另一处浴堂,整个汤池洒满了花辫,两人一入内,花香袭来、沁人心脾,让人不自觉陶醉其间。
二人很是欣喜,起先还带着些拘谨,后来服侍的人退开些距离。云清更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将自己的身子沉入池中。
水面哗啦一声,云清冒出头来,“阿芊,真舒服,我还从未如此享受过。”边说边撩起水中的花辫往自己身上洒,然后捧起一抔水,猛吸口气,“真香。”
浴室内雾气缭绕,莫芊凝看什么就好似并不真切。她望着眼前缓缓上升的水汽,思绪万千。
她眼神定定地望着云清,问道,“师姐,那些刺客都已服毒自杀,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云清正在水中嬉耍,闻言身子一顿,眼神倏尔变了,“如今也确实没了头绪,”转而话锋一转,“别忧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可能牵扯南邦,想必扶南王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莫芊凝想也是这个理,忧虑也是无用。待得四人沐浴更衣完毕,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昨夜的事端,南邦虽是一介小国,难成气候。可轻敌之心不可有,李泽逸也不敢贸然掉以轻心。
晨起便召集南岭属地大小官员,商议此事。议事结束时,专程将掌管海防的将领单独留下,嘱托镇海关将领留意南邦以及周边藩属国动向。时逢年节,海防驻守也不可松懈。
回到王府之际,扶南王设宴款待他们四人。扶南王镇守南岭已六年有余,南岭之地不比镐京,繁文缛节少了不少。扶南王年少之时本就喜上阵征伐,因而对武学之事自然推崇不已。
李泽逸也实属性情中人,昨夜云客帆说明了四人来意。李泽逸心中对这几人也是钦佩不已,何况云客帆也曾为朝廷出力,赈灾之案清除扬州官场恶疾,纵然现下官职罢免。可官场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难保哪日圣恩降临,又得以重归仕途。
众人昨夜间所见的扶南王不苟言笑、威风凛凛,可今日宴席之上所见,又是另一派景象,平易近人、自有一番如沐春风之感。席间交谈之中,众人也慢慢放下心来,畅快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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