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死有罪者!

这次的任务对象在郊外贫民区,银发男人只身走进破败的居民楼,墙皮老旧脱落,外皮翘起,被钨丝灯熬成蜡黄色的楼道天花板上长了一层厚重青苔,青苔下的墙面上留有明显水痕,墙脚是小孩的乱涂乱画和各种大小码灰扑扑的鞋印。

任务地点:居民楼3栋315号。

住在309的母亲把楼道里打闹的两个男孩拉扯进屋,关门反锁,躲在门背偷看猫眼里的场面。

门外的男人身材高挑,银发压住冷峻的眉眼,身穿黑色单排扣柴斯特大衣,手上拿着一把细长黑伞,朝走廊末端的315号房间走去。

315住户是个滥赌的酒鬼,在地下赌场欠了一屁股债,龟缩在贫民区靠着廉价工业酒逃避现实。安保公司几度上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315为这笔债务卖身,最好劳死在工地上。

但劝说数次无果,公司只好加以特殊手段,派遣挂名在国外事务所的‘不良资产回收专员’来处理此事。

“千万不要碰赌,人这辈子一旦去赌点什么,就完蛋了…”母亲在门后叮嘱自己的孩子,不要落得315那个邋遢户的下场,不然就会像今天这样,被催债人找上门。

“好了,都回房间里去吧。”楼里隔音效果不好,315的求饶和哀嚎引起了孩子注意。

母亲叹了一口气:“明天我们就搬到一楼去。”安保公司的人来来回回在这折腾了大半年,三楼住户怕名声不好,走的走,搬的搬,最后这层楼只剩下她们和男人两家。

“我签....合同我签...”315的男人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地上不成人形,在不堪言状的恐惧和颤栗下,把身家性命在合同上盖章定论。

银发男人收好合同,不甚在意地撇掉手套上的血,水泥走道狭长通透,冷风裹挟霜雪窜进楼道,唐扈祈微拢外套,离开315号房间。

‘又下雪了啊。’唐扈祈心道。315隔壁的房间露出一道门缝,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洒落出来,小屋的主人大概在调制热饮,甜腻的热可可和糜烂的玫瑰花香弥漫在寒冬的雪夜。

唐扈祈来到了走道尽头,微雪给露天楼梯铺上了薄薄的一层,他站在生锈的栏杆边,极深的夜里没有星星,黑得像干枯的炭。

“下雪的冬天很适合来一杯热可可...."他听见有人在背后这么说。

“我不喜欢那么甜腻的东西。”唐扈祈又闻到了那股玫瑰的馥郁芬芳。

“那真是太遗憾了。”那人道,他捧着一杯浓郁的热可可站在唐扈祈身旁,唐扈祈看不清他的脸,却本能地去描摹那个人的背影。

“所以我们合不来。”那个人轻笑一声,缓缓喝了一口热可可:“可是,我却出现在你的梦里。”

“为什么?唐扈祈。”

“大概是因为我时刻想杀了你吧。”唐扈祈听见自己这么说。

“哈哈哈哈哈…”那人耸起肩膀,发出满意的笑,语调像是情人间暧昧的低语,又像是毒蛇在耳边轻声引诱:“那就让我们的命运继续纠缠吧。唐扈祈,我要你一直注视着我…”

那人慢慢转过身,虽然看不清脸,但唐扈祈下意识觉得他在笑,在深夜和寒风里,那人的语气带上愉悦,他张开手,像在拥抱世界。

“现在,醒来吧唐扈祈。来找到我,来…杀了我!”

然后,绚丽的光带骤然从地平线上升起,星河璀璨横亘整个深空,是不符常理的...突然出现在此地的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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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色的帐篷顶压得很低,煤油灯在挂壁上忽闪忽灭,帐篷中间围着六把椅子,椅子上的人都一动不动。帐篷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打落在泥泞里,有厚重黏腻的脚步声拖着重物从远走近。

帐篷被缓缓推开,冷风蓦然灌了进来,来人戴着塑料小丑头套,小丑头套上缝满了脏兮兮的粗糙毛发,毛发粘连发黑,看不出原有颜色。

小丑卸下手里重物,从身上拿出一个包装糖果的七彩玻璃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舀出一勺已经凝固的腥臭油脂,给帐篷进口快枯灯油尽的煤油灯续上燃料。

帐篷里的光立马亮堂起来,就像开启了一个开关,椅子上的人悠悠转醒。

他们清醒后先是迷惘地看向四周,又疑惑地看向对方。

随即发现自己被一条粗绳捆绑在了身下的椅子上,完全不能动弹。

“日安各位。”还没等众人开始质疑,小丑打了个响指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看来各位刚刚都沉眠在了一场美好的梦里。”说着,小丑摇头晃脑地脱下并不存在的帽子,极具绅士风度向众人行礼。

不着调的发言把众人吓了一跳,脑子也彻底清醒。离小丑最近的棕发男生斟酌片刻,问道:“这是哪…?你又是谁?”

小丑面具上扯着弥勒佛的微笑,被塑料橡胶塑成了一个固定的弧度,玻璃珠眼球镶在面具上咕噜噜直转,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得人生寒。

“这里是国王区一号选拔副本,我是游戏副本督导01。”小丑笑嘻嘻朝众人摆手,随即拿起一张纸高声宣布:“而我们今日相聚在这里,就是为了离开这里。”

“什么相聚在这里是为了离开这里…”

唐扈祈坐在房间一角,暗自解开绳结,快速打量帐篷一圈,没看见自己随身携带的黑伞。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这里来之前又在干什么?唐扈祈回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刚了结一桩任务,遇见了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那在梦之前呢?唐扈祈模糊记得,似乎是在雪夜的街头,他从中间人那里接下委托,中间人叮嘱他有空回一趟家,他的养母和继兄都很想念他。

他和中间人在河畔的咖啡店里寒暄了几句,一杯咖啡过后,两人打算分道扬镳,但街上却突然引发了暴乱,城市的灯光瞬间熄灭,天空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里生出了一轮赤红的太阳,之后他们便失去了意识。

“别说这些玄乎所以的话,你是怎么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开口:“我刚改完学生的论文,才眯了会眼,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要躲过学校的摄像头,把一个成年人运到偏远地方可不容易。而且,你清楚你现在做的这件事的法律性质吗?”中年男人语气逐渐犀利,像在教训自己的学生。

男人说话强势,立马带动起在场其他人的反抗心。

一个全身大牌的女人首先露出指责的神情:“你赶紧放了我们,不然我们立马报警!”

“就是,再说你绑我干啥子啰…我身上又没几个钱…”一个穿着素朴,头戴工地帽的大叔嚷道:“你要绑就绑这些个有钱人撒…”

小丑嘻嘻一声,没有立刻回答,他掀开帐篷,众人这才注意到帐篷入口弓着一块东西。

“进来吧。”小丑从地上捡起一个铁圈,把门口的东西使劲拖进来,众人才看清这是一个人,这个人皮肤皱巴巴,穿着十分邋遢,头发乱蓬蓬地不知道多久没洗,整个身体佝偻蜷缩在一起发抖。

“林春安,男,32岁,前A大学生,涉嫌学术不端、弓虽女干未遂、拖欠大额债务等多项人类严重情节…”小丑背着手昂搜挺胸地宣读。

“是很严重的人类情节!”小丑突然升了个调,激昂道:“而有罪者,将止步于梅菲罗斯!”

“有罪者,该死。”小丑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之际,嘭的一声,枪口冒出火星,林春安的头被穿了个孔,彻底没了动静。

“而现在,在你们之中…”小丑很满意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又从身上拿出了一个便携式打印机,打印机在寂静的帐篷里呲呲呲打出一张纸。

小丑朗读纸上的内容:“你们之中,有欺世盗名之罪,有不洁之罪,有天真愚昧之罪,有杀戮之罪。接下来,让我们开始投票,肃清有罪之人!”

帐篷内先是寂静了两分钟,棕发男生开口道:“意思是要我们投票出有罪的人,然后…”肃清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但林春安的下场很明显,大家心里都有答案。

“是的是的…”打印机又打印了一段纸,小丑继续复述纸上的内容:“投票会在四十分钟后开始,就是说你们在第一轮投票前有四十分钟的讨论时间,票数最多的人会被淘汰!”

“如果是平票呢?”棕发男生又道。

小丑在身上摸来摸去,掏出一个计时器,咔哒按下,时间开始转动。小丑才像忙活完了一件大事后回答棕发男生的问题:“如果是平票…那本轮不会有人被淘汰,游戏继续,一直到有罪之人被淘汰为止!”

也就是说,平票只是拖延时间,他们必须要做出绝对的选择,把其他人投死!

“简直疯了…”棕发男生喃喃道。

这完全就是一个草芥人命的游戏,大牌女生心生不安:“大家都不会投票的对吧?”

“可如果大家都不投票,也就是大家都是零票,游戏只会一直进行下去…”说话的是一个穿J/K和黑丝的夹子音女生,即便在这种压抑危险的环境里,也夹着嗓子说话。

“已经过了五分钟。”小丑出声提醒。众人说话磨磨蹭蹭,谁也不想站出来发表有用言论,毕竟枪打出头鸟,率先站出来的人最容易成为被攻击的靶子。

小丑笑嘻嘻道:“你们进度太慢了,不如这样,我指到谁,谁就来讲一个自己的故事。”小丑的目光慢慢转向了唐扈祈。

“那么…”就在小丑抬起手的瞬间,坐在唐扈祈旁边的高知眼镜男突然开口了:“罗衣,你先说。”

“诶?”罗衣就是那个J/K女,看来她和眼镜男认识,而且还是上下级关系。依眼镜男一开始的发言不难猜到他是一个高校老师,罗衣大概率是他的学生。

小丑挠挠头,默许了这个行为。

“老师我…”罗衣咬住下唇,根本没料到这么一出,但眼下她也只好开口道“我知道了…”

她深呼一口气,看了一圈众人,道:“我叫罗衣,是个学生,我的人生经历很简单,就是一路中规中矩地读书、升学,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在来这里前,我在学校写申请材料,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写得太困了就趴桌子上睡着了,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

“女大学生?”大牌女眼神挑剔地上下打量罗衣,罗衣身材很好,前凸后翘,又穿的是J/K配黑丝,颇有一种制服诱惑。“大学生在学校穿这种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罗衣被大牌女打量得很恼:“很常见的打扮,别自己心脏看什么都脏!”

“说谁脏呢?”大牌女一点就爆:“穿成这样,还一直夹个嗓子说话,谁知道你是不是正经大学生?”

“我说阿姨…”

“罗衣,够了!”眼镜男出声呵斥:“罗衣介绍完,该下一个人了。”眼镜男说话自带一股老师的威严,罗衣右手边棕发男生情不自禁接茬。

“哦哦好。”棕发男生道:“我叫陈小禾,跟罗衣一样,我也是个学生,额…我今年大二,在A大就读。”

陈小禾没什么心眼,非常坦然地交代自己的状况:“前二十年就一直在读书啊,打打游戏,吃吃瓜,要说我有什么罪,我扪心自问,就只有在游戏里抢队友人头和喷人了。”

“来这前我就在宿舍打游戏啊,宿舍突然停电了,我两眼一黑也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再睁眼就到这了。”

“又是大学生喔…”工帽大叔点头:“你们都一个学校的噢?”

“哦对,罗衣你是哪个学校的?”陈小禾问。

“啊?我刚刚没说吗?”罗衣抱歉道:“我是隔壁B大的。”

“也是,你那么漂亮,要是A大的,我包认识的。”陈小禾很可惜。

“等等,照你俩这么说,你们经历都很干净啊,那岂不是说我们四个有罪咯?”大牌女说话夹枪带棒:“你们肯定没说真话!”

他们总共就六个人,其中四个人有罪,罗衣和陈小禾都是学生,口述的经历简单,挑不出什么过错。

“罗衣的说辞姑且不论。”眼镜男开口了:“对陈小禾我这里有一个疑问,你说你是A大的学生,我记得地上这位叫林春安的也是A大的学生,请问你们认识吗?”

“我就知道你俩肯定有一个有问题!”大牌女附和:“对,你们都是A大的,你们肯定认识吧?我估计这个叫陈小禾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你这是什么逻辑?”陈小禾也急了:“我同班同学都没认全,我怎么就认识这个人了呢?再说了,他30多岁,我今年才20,连同龄人都不是啊!”

“但这也不用同龄吧…”罗衣道。

“等一下等一下!”陈小禾知道形势对自己不利,赶紧嚷嚷:“首先我得承认我听说这位…额,林春安学长的事,其次我是真的不认识他,他那点屁事闹得人尽皆知,都上热搜了,罗衣你应该也知道吧?你学校就在我们隔壁,不可能没听说过!”

“好像是听说了一点…”罗衣道:“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自习,没了解具体的。”

“反正我跟这个林春安是一点都不认识!”陈小禾再次申明:“我就知道他延毕几年,又被人举报学术造假,气不过来半夜喝得烂醉还去学校实验室闹事。期间见色起意对一个学姐起了歹心弓虽女干未遂,最后被警察带走了!”

“这就是个烂人我有什么好认识的?”陈小禾说得义愤填膺,恨不得跟A大割席分坐,众人见他情真意切,也不好再怀疑他。

“下一个下一个。”眼镜男很不耐烦,下一个发言的是大牌女。

大牌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我叫李愿,读完高中就一个人来到大城市打拼,进我现在这家公司当了网红,白天睡觉,晚上直播打PK赚钱,偶尔出门逛街买衣服和化妆品,就没其他什么的了。”

“我就是在家里睡觉啊,又没有干嘛,突然就到这里来了。”

“网红…我就说那么眼熟呢!”工帽大叔道:“我还看过你跳舞嘞!”

“晚上打打直播PK就能一身顶奢?”罗衣毫不客气:“都是假货吧?”

“说谁穿的假货呢?没见过世面的小贱蹄子就是爱酸!”李愿唾道:“穷学生身上连几个子都没有吧?”

“谁知道你的钱怎么来的?和榜一大哥没少联系吧?”罗衣不落下风:“要我说,那个不洁之罪就是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说谁不洁呢?”如果不是被绑着,大牌女就要暴起揍人了。

欺名盗世之罪,不洁之罪,天真愚昧之罪,杀戮之罪。

以现在这个顺序,唐扈祈会变成最后一个发言人,只要避开和这些罪有关的说辞,就不会让人对自己产生猜忌。

但是,这些罪名,对应的究竟是什么?比如不洁,指的是出卖身体吗?还是其他什么?唐扈祈还没想明白。

第一轮游戏才进行到一半,大部分矛头已经指向了李愿,如果她想脱罪,就得做出足够聪明的辩解,或者,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让其它人成为被攻击的靶子。

“我绝对没有不洁之罪!我的衣服包包都是我男朋友送我的!”李愿对罗衣恨得牙痒痒,调转枪头:“而且,我知道我们六个人之中,有一个人一定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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