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褚衡定定地注视着闻夏。
在闻夏犹豫的片刻,王二骏打断道:“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没时间陪你胡闹。”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是呀,大当家赶快将他处置了吧,还在等什么?”
“大当家不会还念着往日的情分吧,果然,女子再厉害也是感情用事,还是不如男子能成大事。”
……
看到闻夏陷入两难境地,褚衡环顾四周朗声道:“我们可以打个赌,若我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立刻离开,再不纠缠。”
王二骏不屑嗤笑道:“你害死我青邙山这么多兄弟,竟然想一走了之,这算盘未免也太精明了。”
“那你想如何?”
“若是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立刻自戕于此,血债血偿!”
褚衡并未当即应答,他只是直直望向闻夏,心中隐隐期待她会说些什么,可惜并没有,女子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褚衡心里还是一痛,他明白这是默许。
褚衡自嘲勾唇,片刻后,他苦涩道:“好,我答应。”
他不再心存希冀,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转向第一个站出来指证他的男子:“你说我编造大当家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那你可是一直守在门口寸步不离的?”
男子眼神游移片刻,看到王二骏在人群中微微颔首的动作才抬起头来:“正是,我一直守在门口,未曾离开片刻。”
褚衡将宽大的衣袖向手臂上一卷,随即蹲下身来,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伸出食指往男子的鞋边重重一刮,等男子反应过来想要躲开时,褚衡手上已经沾上一层厚厚的红蜡。
“这就是证据!”
还未等男子回答,王二骏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呵,只要在外面行走的人鞋上都难免沾上一些脏东西,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褚衡并未理睬他,只是将沾染残蜡的手放在那男子眼前:“这并非普通脏污,而是红烛融化而成的蜡液,你既然从未离开过,鞋底如此多的红蜡又是从哪里沾上的呢?”
“这,这……”男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毕竟红蜡这种精贵物是在室内使用的,怎么可能跑到门外去呢?
正在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之中时,王二骏再次开口:“夜里天冷,他回自己房里添件衣服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男子听到他这样说,连忙频频点头附和。
褚衡早已料到一般,听到后只是轻笑一声:“呵,那贵山寨可真是大手笔,红蜡这样奢侈的东西,连一个最普通的随从都能得到,而且还能奢靡到将之往地上洒的地步。”
旁边的众将领听到此言也纷纷议论起来。
“是呀,我去年干了票大的,才只分到两对红烛。”
“对呀,我也差不多。”
……
听到周围的不满声愈演愈烈,男子的头越埋越低,身子也逐渐佝偻下去,看到他这副不顶事的样子,王二骏也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他再次抢白道:“他……”
可这次与之前不同,他刚开口就被褚衡强势打断了:“怎么,二骏兄难道比他自己更清楚其中曲直吗,总想要替他回答。”
感受到闻夏投去的一丝怀疑的目光,王二骏心中暗道不好,是他太心急了,一时竟忘了闻夏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想到这里,虽心有不甘,他还是悻悻闭了嘴。
看到再也没人帮自己了,而周围众将领的眼光都愈发凌厉,男子只得硬着头皮自己答道:“我……我还去了一趟二骏公子的房间,这蜡油应该是不小心在那里沾上的。”
褚衡勾唇:“方才还说是在自己住处沾上的,现在又变成在二骏兄那里沾上的,你这一晚上可真是去了不少地方,怎么还能说一直守在门口。”
“而且,你大半夜跑去他那里做什么?”褚衡的语气轻缓,令人不禁联想到王二骏今日的种种异常行径。
看到火就这样烧到自己身上,王二骏浑身一震:“胡说,你根本就没去过我那里,因为……因为我房中根本没用红烛。”说完这话,他阴沉地望向闻夏。
此刻他只能一赌了,他用红烛是为了讨闻夏欢喜,若是她此刻作证,那二人“私会”之事便会公之于众。
就算闻夏作为大当家,可她也毕竟是个女子,女子在这种事情上终究是吃亏的,因为世人不会深究谁对谁错,只会唾弃女子不检点,惯会勾引男人。
他笃定,闻夏不会牺牲作为一个女子的清誉,只为给褚衡作证。
若是没了清誉,她以后拿什么服众?
此时此刻,众人都既惊诧又狐疑地看向王二骏,不少人都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方才他未免过于反常,好像蓄意要将褚衡置于死地一般。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时,一旁的闻夏突然开口:“我今晚确实在他院中见过许多红烛,颜色质地均与你鞋靴上的一致。”
一石惊起千层浪,几个与王二骏交好的兄弟不满地提出异议:“大当家,您和褚贼关系不寻常,我们觉得您的证言并不可信。”
王二骏也不急,只胸有成竹地看着闻夏,好像笃定她别无他法一样。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闻夏点头:“既然各执一词,大家就一起去二骏院子里看看吧。”
“大当家,你确定要去吗?”他紧咬牙关,从齿间挤出阴恻恻的声音。
闻夏面无表情地反问:“怎么,你不敢去?”
呵,她闻夏都敢,他又有什么不敢,就算他燃烛剖白之事被众人知晓,大家也只会诟病她闻夏是红颜祸水,迷得他一时失了心智。
*
成百上千根断烛散落在地,院中红蜡随处可见,让人难以下足,更刺痛了在场众人的眼睛。
“什么?上次分到的那几根红烛我到现在都没舍得用,晚上还都是扣扣嗖嗖点一盏油灯呢。”
“我也是,我还打算把那几根红烛留到洞房花烛时用呢。”
一个方才还为王二骏说话的将领直接质问道:“二骏,这库房的钥匙是由你保管的,这事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王二骏一双阴郁的眼睛死死盯着闻夏,既然你不仁,也就休怪我不义了。
他掷地有声,没有半点心虚:“这红烛确是我擅自取用的,不过并非为了我,而是为了咱们的大当家!”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他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接着道:“这场祸事都是因咱们这位大当家而起,皆是因为她水性杨花,四处勾搭男子,这才挑起了我与褚衡的纷争。”
察觉到众人脸色各异,他乘胜追击:“我承认因为一己私欲没有将实情及时上报给她,但是大家别忘了,这场惨剧的直接原因还是褚衡,是他与山下军队里应外合杀了我们的兄弟们啊!”
他抬步走到正中,振臂大呼:“我提议处决褚贼,囚禁闻氏,否则我兄弟们死不瞑目!”
看着周围众人一片哗然,他对一旁的王大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言附和。
接收到弟弟的暗示,王大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弟弟事先交代过,他有个绝妙的办法,不仅能将褚贼除掉,还能助他重回大当家之位。
他当时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因为他清楚若是没有闻夏,别说坐稳大当家之位了,他连这青邙山都保不住。
可是弟弟听到他的顾虑却只是毫不在意地一笑,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若是计划成功,闻夏不仅会被拉下台,还会被囚禁起来,到时她便是兄弟二人的禁脔,只能任由他们兄弟玩弄。
他的笑中带着睥睨一切的癫狂,声音中也尽是不屑,他说:女人嘛,只要你占了她的身子,她就只能全心全意对你了,到时候还用愁她不为咱们出谋划策吗?
闻夏呀,既然你坐上大当家的位置就忘了自己只是一届女子,竟敢拒绝他的小意讨好,那就只配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禁脔,永生永世拜服在他身下,仰仗他的怜惜苟且偷生。
想起弟弟眼中癫狂的神色,想起满地惨死的兄弟,王大虎终于如弟弟所愿缓缓开口。
“我觉得……这样不妥。”
他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升米恩斗米仇,他们这样有何面目面对早逝的爹娘。
四字入耳,王二骏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他不可置信地问:“哥,你在说什么?”
王大虎侧过脸去避开他针一样的目光:“我觉得不该现在就下定论,事情还未明晰,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
虽然心中已经大概猜出那些兄弟到底被谁所杀,可二骏终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犹豫半晌,他还是没能直接说出他的罪行,只是委婉提出了疑点。
褚衡赞许地看向他:“正如二当家所言,如今并无证据证明杀害兄弟们乃我所为,反而,大家都忽略了一个极其可疑的疑点。”
听到这话,大家都安静下来,不由屏息凝神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褚衡接着道:“受害者周围并无打斗痕迹,甚至连挣扎的痕迹都很少。”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着的阿风接言道:“所以杀害他们的可能是熟人,所以他们并无防备。”
看到褚衡颔首后阿风接着道:“确实,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疑点,就是兄弟们最后的表情,那应该是……震惊!”
阿风虽然年纪轻轻且速来话都不多,但因为他心思极为细腻,武艺精湛又一向可靠,山寨众人对他的话都很是信服,听他如此说来,也纷纷往那个方向想去。
看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失去控制,王二骏讥讽道:“你们不会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吧,不过就如我大哥所说,你们没有证据给褚衡定罪,那么同样,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
确实,一切都只是根据蛛丝马迹的推测而已,王二骏是青邙山的元老之一,多年来为山寨殚精竭虑,根基深厚,想要坐实他的罪责必须要有确凿无疑的证据才能服众。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我有证据!”
听到这个声音,闻夏与褚衡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当那人的声音逐渐清晰时,二人异口同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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