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似乎是弟子们休憩的地方。

首先，这里有十来间规整的房屋围着院落排成了一圈，从外观来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格局，两扇窗户、一扇门，再两扇窗户、一扇门...依次排列。

芙游悄悄凑近窗户往里面看，一张大通铺塞满了屋子一半的空间，靠窗则放着一张等宽的木桌，上面杂七杂八堆着一些杂物。

其次，院子里交错着拉着几根麻绳，上面挂满了白色的长袍，以及其他的正在晾晒的衣物

虽然意识到仙人们还要洗衣服这件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联想到这里的住宿环境，估计也是品级不高的下等弟子，可能还不会清洁诀之类的。

不过这便宜了芙游，她正好可以随便捞一件披上。

“快点，赶紧把这批供果拿去大殿里换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在这里偷懒，下次考核我看你肯定要完蛋了。”

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芙游连忙朝另外一边躲起来。

幸亏这里晾晒的衣物多，能暂时遮挡身形。

“知道了，师兄。我现在马上过去。”另外一道声音有些怯懦地回应道。

“道你是我同乡，我才凡事多提点你两句，看你这样，怕是还没见过考核的大场面。等到那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之前的那道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两人边说边走，步伐渐远，外面是一处直达主殿的连廊，想必两人正是朝那里所去。

芙游辨别着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

从背影来看，提着食盒篮子的这两位是兔子妖，长长的耳朵边走边抖，很是可爱，最起码比刚才的鸟人好看多了。

不论那片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的桃林来说，如果这里全是这种毛茸茸的小妖怪，倒是还怪可爱的。

从刚来两个人的话中可以知道，他们也需要“考核”，并且考核的时候是个“大场面”，那位兔子师兄，还说他的师弟“再不努力考核要完蛋了”。

很明显，对于考核，他对师弟的状态是担忧多过期待。

而那群鸟人，听到考核时却两眼放光，尤其白胡子老头还应允他们，等到考核之日有吃饱的机会——结合之前他们叫嚣要把自己这个小猪妖吃掉的语境，很明显，这个“饱餐一顿”肯定不是喂点泥鳅虫子这么简单。

鸟人们似乎没有“担心”，考核是嘉奖。

而兔子妖却充满“担心”，考核是筛选。

但不管怎么说，考核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虽然标签纸不在身上，但芙游觉得，商品一定和考核有关。

穿过连廊，空地上有几位正在打扫的弟子，他们有的头顶鸡冠，有的嘴巴是鸭子的形状，总之全是半人半妖的模样。

来到这里后，芙游已经见过了三种样子的“妖怪”。

有兔子、鸭子这样半人半妖的，有鸟人那种完全是妖的，还有白胡子老头儿这种完全是人的。

如果过“人”的样貌更厉害，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的修炼之路，是从人到妖的进化之路，筑基期时长出了鼻子，修炼金丹期的时候又长出了耳朵；可如果说妖的样貌更厉害，那群鸟人又怕白胡子老头怕得不得了。

除非，人妖转变，并不是单向的。

从人到妖是门槛，而从妖到人，是进阶。

这也能解释，树下的那群鸟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是“外门弟子”，想必就是从样貌上看出来的。

兔子兄弟俩迈进大殿，芙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耳朵，决定赌一把。

她把斧子藏在墙根，把头埋得低低得跟在两妖身后一起进去。

兔子师兄听到声音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一对猪耳朵，果然没有说什么。

听到他指挥师弟摆放贡品，芙游则悄悄抬起了头。

却倒吸了一口气——主殿的这位真君，跟她见过的所有佛像，都不一样。

这是位半裸的男子，上身不着一物，甚至连腹肌都栩栩如生，可视线上移后，却是一张空白的脸。

没错。

本该是脸的位置，只有轮廓，没有五官。

可明明这张脸什么都没有，但盯了几秒后，芙游突然感觉有点恶心。

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胃里翻江倒海，好像凭空多了只搅弄的手指，顺着食道顶到喉咙处。

她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超强防眩晕贴】，连忙拿出来撸起袖子就往手臂上贴，终于缓过劲来。

“师兄，我们寻道宗是妖宗，为什么供奉的却是人类的这位混罗真君？”

“闭嘴！”兔子师兄紧张地左右打量，在看到芙游的时候更是压低了声音：“怎可对真君如此不敬！”

她只好背对着二人，假装在擦拭一旁的香炉。

“混罗真君乃世间第一真神，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只有供奉他才能寻得大道，踏上正途。你少说胡话，再有下次，就等着变成食物吧！”

混罗真君。

芙游在心里默念这位“世间第一真神”的名字，确认自己从未听过。

也不知道这位神管哪方面业务？

紧接着，兔子师兄就像有读心术般继续解释起来：“混罗真君专掌世间一切混乱与无序，麾下两名大将，分别掌握着痛苦和恐惧。”

嗯？掌管混乱的神？

这是正经神吗？

芙游听得狠狠皱起眉头。

她又想起上支广告里，那些求子的人，祈祷的对象表面是个空房子，实际是个巨大的空心肉球，就觉得似乎也能理解了。

各有各的癫法。

“混乱是阶梯，是世间最纯粹的力量，你我本为蝼蚁，只有供奉混罗真君，才能得以窥得大道，攀上山顶，掌握力量。”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芙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认真打扫香炉中，希望逐渐癫狂的师兄情绪上头再说点和世界观有关的事情。

“可我听说，混罗真君这么厉害，是因为攫取了死亡的力量——”

“你怎么敢——”兔子师兄又急又快地打断了师弟的话，然后再次把目光放在大殿内一直默不作声的芙游身上：“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芙游装傻。

兔子师兄走了过来。

完了。

自己偷听墙角有点太大胆了些。

芙游现在才看清兔子师兄的长相，此时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这时，白胡子老头熟悉的声音响起。

芙游立刻放松下来。

有救了！

上次那群鸟人要吃自己的时候，也是白胡子老头来把自己捞出来的，大概是受限规则，他不仅拦下了鸟人，还把自己放回了同伴身边。

“怎么又是你？”视线落到芙游身上的时候，白胡子老头语气里有一丝不可思议：“这次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两只兔子飞快地跑了出去，就像之前树下的鸟人们一样，他俩似乎也很怕白胡子老头，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芙游再度露出茫然：“不知道...我又走错了路，才到了这里来。”

老头眯起眼睛，脸上呈现奇怪的神情：“耍滑头可不好。”

这表情很眼熟，似笑非笑的样子，带着几分讥讽。

就像——就像他念出郑大卫的名字之前的那种表情。

芙游顿觉不妙。

“上次是没法对你进行考核，但现在不一样了。”老头从怀里掏出那根汉白玉制成的笔：“现在可以了。”

她可不想死在这里。

无论是没有脸的奇怪男人雕像，还是眼前这个正满脸愉悦的老头。

都让她觉得恶心。

只不过一个是生理上的，一个是心理上的。

不能让那只笔写下自己的考核评级。

她宁愿死在桃林里，最起码墓地还漂亮点。

突然，老头极为痛苦地露出狰狞的表情，脸上的五官不停地变幻，皮肤一会冒出颗粒分明的许多青褐色脓包，一会又恢复平整；双手也一会变成三趾肉球，一会又变回人类的手指...

笔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咕噜咕噜滚到了芙游的脚下。

也许只要拿到这支笔，后面就不会再有考核了。

芙游这么想着，蹲下来准备捡起来。

却在碰到笔的瞬间，一股引力将她剧烈地吸入。

熟悉的白光，熟悉的融化感——原来，笔就是商品啊。

芙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商品编号：2764】

【代号：绩效笔】

【特征：一款打分工具，曾在混乱和无序的溶液中浸泡过，因此总会带着令人不愉快的气味】

【功能描述：使用者能够用该物品为人群进行绩效评级打分，初期，被打最低分的人类会自动淘汰，成为笔的养分；随着笔的能力升级，就有能力淘汰更多的低分人类，从而进一步制造更多混乱和痛苦。】

【卖点：性价比极高，轻轻松松就能扭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滋养美味的恶意。】

*这里是努力日更但仍然会因为下班后太困昏睡过去的作者

因为是下班后码字，所以凌晨2：00前没有更新的话可能就是没有更新了，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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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