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 8 浮华世家(5)

巨大财富的背后,都隐藏着罪恶。

梁少悠从香港来上海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把她牵扯进无妄之灾。

无数次庆幸自己当机立断,那时把霍月华藏起来。

霍月华是心里有太多浓重阴影,命运承重的女人。正常生活都会让她焦灼不安,如果失踪是她,会发疯。

幸好,现在被绑架是他。

梁少悠是男人,遇到危险也不会畏惧。

更准确的说,他怀着期待的心情看待这种生活中冒险。

生命仅仅只是为了活着,人会变的不完整,贪生怕死庸庸碌碌,毫无作为。

梁少悠想,他把生命置于天平上,天平的另一端放着死亡。这种感觉很刺激,可贵的体验即使代价是生命。

毕竟对男人来说,生命存在于冒险的体验之中,现实中无数种可能,因此生活才变得充满趣味。

感觉车子一直在行驶,晃着驶向寂静的远方。

梁少悠扶着脸上巨大的面罩,眼前一片黑暗,为了防止他呼喊求救,他身后被枪管堵着。

可用信息有限,他先必须搞清楚。

他在哪?

耳边唯一听的清楚……

语言。

在上海,根本就不存在所谓本地话,霍月华理解误以为‘上海话’是由各种方言交汇而成。

涌入上海世界各国国民,富裕中国人说北京话,商人说宁波话,帮佣、女仆说苏州话,至于车夫和苦力之间则是说江北话。

彼此,有很大差异。

在车夫、苦力的方言大幅度增加,耳边浪涛声近在咫尺。

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

上海,最便宜的要算人命。

梁少悠判断,他现在在港口附近,这帮人要把他扔到黄浦江里!

此刻。

梁少悠脱离富家公子习惯已久的生活,职场精英律师那套在上海地痞流氓身上,也派不上一点用处,意味着他需要面对全新的挑战,独自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生存下来。

耳边传来。

“扑通。”一声。

声响之大,可以判断一个承重物件被抛进黄浦江……

亦或者说,一只如死猪般肥硕的人。

这个信息给他带来巨大的希望,这帮人是批量接单干活,现在他们正在批量抛尸,他并没有显得特别重要,只是付钱买命的名单里普通一个。

梁少悠估算着身后男子的体格,乡下人出身,外形粗犷。带着面罩无法视物,如果他能看的见应该是个皮肤黝黑的乡村青年。

梁少悠轻声对他说道:

“乡下来的?娶老婆没有?”

“阿?”

乡村青年明显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怯生生地左右张望,哪里见过这么大胆的人质,他只想赶紧把这个家伙扔进黄浦江一了百了。

乡村青年看了一眼长龙的队伍,还没轮到。

“还没娶老婆……”乡村青年声若细蚊地应道。

“干完一票。你能分到多少,够去乡下盖房子,娶老婆?”

梁少悠嘴角微微上扬,他之前就发觉,乡村青年枪管堵在他后腰上,这个位置不在致命处,够老道的杀手,会抵在他后脑。

“对老大忠诚,做几年应该够。”乡村青年觉得这家伙真是特别,这种节骨眼还有空聊天?扔进黄浦江可不是闹着玩,他不是应该跪地求饶?

之前被扔进江里的大老板,也不是怕的像可怜的小姑娘一样,嚎啕大哭。

“几年,真漫长……

这行这么危险,到时候,你死了,又没老婆,老大连安家费都省了。”

梁少悠微微眯起眼睛,加重语气:

“你长这么大了,钱、权、女人什么都没有体验过,真可怜。”

太瞧不起人了!

乡村青年咬牙切齿,甚至发出了磨牙的声音,眼前因极度愤怒而泛出红潮。

“别急,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在上海梁少悠失去一切人脉,没有权利可以操纵,但上海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流氓可以被顾家收买,梁少悠可以想办法再收买回来。

“我这里有两条金条,你可以把上海最漂亮的女人弄到手。”他口气十分轻浮,当梁少悠和一个流氓谈判的时候,他必须变成另一个流氓。

“金条,在那?”

乡村青年并不是一个蠢人,他并不想交易,他开始肆无忌惮在梁少悠身上摸索。

“来不及了,你不知道金条藏在哪。

事实上,你没的选择!

现在,把我身后反绑的绳子割断,把身上大石头拿下来。我就告诉你金条在哪,不然就和金条一起沉入黄浦江。”

梁少悠语气笃定,这次是命令式。

确实,乡村青年一看眼前长龙已经不见,快轮到他们。

乡村青年是个习惯听从命令的初级杀手,况且还有金条的诱惑,当有人对他发号施令他潜意识按照对方的话做了。

“金条?”乡村青年有些贪婪伸手。

“傻小子,贪财是年轻人的通病。”梁少悠不禁嘴角上扬,拍了拍乡村青年稚嫩脸颊,他可是穿着睡衣被抓,哪来金条。

这招空手套白狼,对付嫩头青,再适合不过。

记忆里。

12岁时,梁少悠从上海冒险偷渡去香港,游过一次维多利亚海港,那次他忘了做热身运动,这次又没有时间做热身运动,但愿不要抽筋。甩了甩松绑的手腕,他摘下脸上的面罩,把碍眼大石头一脚踢开。

瞬间,梁少悠头也不回的跳入黄浦江里。

冰冷江水让梁少悠头脑清醒,所有的现象都是蕴含真相一个侧面:

那晚深夜,黑夜里很容易搞错,梁少悠无论年龄体格与顾溪白差不多,他们认为抓的就是顾溪白。最直接证明,他们打算把梁少悠直接弄死而不是来威胁顾溪白,顾家的人收买杀手要顾溪白命。

说明。

顾家老爷子顾沛霖,快死了。

梁少悠走上岸来不及喘气,他叫辆黄包车:

“去General Hospital(公济医院)。”

黄包车夫上下打量全身湿透的男人,明显不想载他:

“有钱吗?”

他拿出身上仅有那块瑞士古董怀表。

梁少悠有些舍不得看了那枚霍月华送给他的怀表,放在黄包车夫手中。

黄包车夫踮了踮金表,满意笑了。

争遗产对专业律师来说,本质上争的是……

遗嘱。

快步走在公济医院漫长走廊,梁少悠随手击倒一位医生,拿过医生外套、帽子、眼镜,凭借记忆走到病房门口。

意料之中,顾家老爷子顾沛霖病房外,有一个保镖在看守。

“铛!”

警报声在瞬间响起。

随之而来,喇叭里开始广播:

“现有人闯入医院,他拿走医生的外套、帽子、眼镜。

注意,闯入者是一个带帽子的医生。”

随手把鼻尖的眼镜扔入垃圾箱,梁少悠望一眼手中的帽子,正准备扔入垃圾箱的手微微一顿……转念一想。

他来回扫视人群,瞬间把帽子戴在另一个与他身高差不多的男人头上。

保镖视线如愿被帽子吸引,对帽子男人喊道。

“喂!站住。”

擦肩而过的瞬间,梁少悠顺利溜进顾沛霖的病房。

病房清冷一个人都没有。

病床上顾老爷子顾沛霖已经病入膏肓,似乎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他走到床边,牵起顾沛霖的手,语气深切。

“爷爷。”

此刻,顾沛霖被这两个字深深触动了,微微睁开眼睛:

“你……你是……”

他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冷酷。

梁少悠聚精会神地看一会老人,以顾沛霖状况很难等到正牌孙子,他唯有假扮一次:

“我的父亲是顾静学,他当年把12岁的儿子送上去香港的船。

你在一个月前,收到我律师的来信。

我说过,有办法证明自己是顾静学的儿子,现在英国权威机构出具DNA检测报告,可以证明顾溪白的身份。”

顾沛霖眼睛有了一些光彩,看了一眼时钟,抓住梁少悠的手,顾沛霖对自己处境感到悲痛,一种凄凉之感和对死亡的恐惧交织在他心头。

“走!你走。”顾沛霖喘粗气,挥手。

“别惊慌。”

梁少悠声音非常柔和,他微笑着拍拍顾沛霖肩膀,安慰:

“有人要对你不利,你怕我有危险,所以叫我走。

别担心,爷爷,你会活着。”

他话音里流露出来的感情,让顾沛霖颇为感动,活了八十年深知处境微妙,顾沛霖可不想当一颗被人用完就丢的棋子。

梁少悠已经有所警惕,内心感到一些紧张,难怪病房连一个护士也没有,这里太危险。

他要把老爷子转移,但在那之前……

人会流露出细微眼神变化,这是本能无意识的反应,梁少悠在一旁冷静观察,顾沛霖刚才在他走进来时。

第一反应……

顾沛霖撇了一眼,墙上油画。

梁少悠看着画框,心领神会的取下挂画,可是,画取不下来。

他扶着下颚微微思索,在画框边缘摸索,指尖感觉到有一处微微隆起。

他不禁嘴角轻扬。

如愿打开里面的保险柜,对里面黄金美金丝毫不感兴趣,直到打开底层抽屉,取出遗嘱扫了两眼确定真实性,把遗嘱藏在贴身衣服里。

之后,他取出一支枪。

梁少悠有持枪证,假如他遭到警察搜身,凭持证枪搜出枪也能免于被指控他非法使用枪械,他带枪是合法的。

顺便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上,改变装束,他在瞬间,从假冒医生变成病人家属。

梁少悠对着顾沛霖说道:

“现在,我把你搬到另一层楼,别的病房。

如果把管子全拔掉,你身体支持得住?”

顾沛霖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镇定摇头,给出另一个方案:

“不必拔掉管子,你把支架带床,一起推走。”

几分钟工夫,他动作非常快。

当梁少悠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弯腰俯在床上,把老人的手握在手里。

“有我在这儿,爷爷别怕。”

顾沛霖脸上露出慈祥微笑,很想说话,但说话对他实在太吃力。

“有什么可怕?

孩子,从二十岁起,就有人开始扬言要杀我,六十年以来没有谁成功,爷爷今年八十岁了。”

“爷爷,顾家还有谁忠心于你?”

梁少悠心里估计,家族内乱等于要来一场全力以赴的战争。

顾沛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摸索出一个望远镜:

“你亲眼确认一下,将来的敌人。”

梁少悠拿过望远镜,微微眯起眼睛,走进顾老爷子顾沛霖病房……养子顾启鸣,身后跟着儿子顾云轩,女儿顾云若。

“爷爷,顾家已经没有忠心于你的人了。”

“还有你。

我孙子顾溪白是警察,小子你拿枪的手势,太生疏了。”

顾沛霖眼神锐利,冷静地端详着他。顾沛霖的眼神与嘴巴说的截然不同,正散发出炯炯精光,名为“顾溪白”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你是谁?”

“……”

父亲霍秋怀曾教他,不把自己的真正意图说出来,梁少悠收起枪,他只好无奈承认。

“我是顾溪白的代表律师,也是他死党。”

顾沛霖感到自己一生所挥舞的权力,现在开始付出了代价,身边树敌无数,这小子究竟是敌是友。

“你叫什么?”

“霍明远。

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梁少悠’,我是霍秋怀的私生子,和顾溪白一起长大。”

梁少悠耸肩,透露点私人信息,他是站在顾溪白这一边。

霍明远身份无需在顾沛霖面前隐瞒,毕竟以霍家目前状况,他是三代唯一的男丁。加上他中意的女人,霍月华是大伯父霍秋宴的女儿。霍明远身份迟早要摆在明面上,到时他的责任就是霍家家主。

这也是梁少悠极力帮助顾溪白的原因之一,将来他们所要面对的是同样家族问题,必须要有牢固的外在联盟做支持。

“霍秋怀的儿子?

好小子,霍家与顾家是世交,当年静学和秋怀一起在英国留学。”

顾沛霖端详他一会,仍然忍不住大笑:

“霍善衡那个老匹夫生了三个儿子,可惜儿子都生了女儿,我还以为霍家第三代要断香火,老天对霍善衡真不错,他有你这么个勇敢的孙子。”

“顾爷爷,等你见到顾溪白的时候,就会知道老天爷是不会厚此薄彼。”

梁少悠失笑,虽然被夸感觉不错,但他必须加深顾溪白在顾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毕竟顾溪白才是继承人。

只要有一丝松懈,马上就会带来毁灭。

蓦地。

门,被一下子撞开。

“找到你了!”

他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酷,嘴角浮现出残虐的冷笑,夹带着一丝怒火。

黑暗里,面容模糊,看不清彼此的样子。

“……”

梁少悠一语不发,拿枪对着他,对方应该听到打开保险杠的声音,微微枪口调整角度:

“枪射程30米内。

现在,3厘米距离,子弹贯穿大脑,必死无疑。

你的命在我手里,卸下手上武器,把手放在头上。”

“梁少悠,我花了4000万把你找出来,就这么对待我?

幸好,上海‘青帮’的眼线之一就是黄包车夫。”

顾溪白若无其事地说道,他抛出手中金色怀表。

月光下,形成一个金色的抛物线。

那枚精致瑞士古董怀表闪耀温暖的光泽,令梁少悠猛然回过神,他下意识打开怀表。

“啪。”映入眼帘,一副精细素描。

画像里,男子有些忧郁,眉色沉静,寥寥几笔描绘出浅淡眼眸,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线条与明暗融合黑白之间有无限的音节。

落笔精确,记忆亲切。

霍月华送给梁少悠那副素描,他把那张画,藏在怀表里,而顾溪白通过怀表找到他。

如同梁少悠发现顾溪白钱夹里,少年时代的肖像画那般。

彼此,只是心照不宣的互看了一眼。

两张画风格一致,出自同一人之手。

无论嘴上是否承认,在心里明白被藏起来秘密核心,他们喜欢过同一个女人……

仅仅一瞬间,他们情绪已经没有任何起伏,所有情缘都被岁月沉淀。

关于宿命无解的命题,不过在某个特殊瞬间稍微触动一下神经,成人社会有游戏规则既定轨道,绝大多数时候感情会被男性理性思维踢入饱暖思淫、欲的范围。

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滴滴——”

心电图发出尖锐声音。

顾沛霖感觉眼前所有东西的轮廓都层层叠叠,模糊不清,只听他耳边有人说着。

“顾爷爷,你正牌孙子来了,起来看他一眼?”

顾沛霖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才变得清晰起来……

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你长得真漂亮,好像女孩子。”顾老爷子顾沛霖有些神志不清,喃喃低语。

“……”顾溪白因长像问题在男人里吃亏惯了,懒得计较。

他的口吻平静握着老人的手:

“爷爷,‘青帮’的人会在这里保护你,别担心。”

“你调用了黄金荣的势力?”真让人印象深刻。

顾沛霖大吃一惊,他那独特犀利目光看过去,顾溪白常年拿枪的手上有一层薄茧,确实是一双警察该有的手。

老人有些颤巍巍的手拍拍顾溪白的脸颊,顾沛霖含笑。

终于,他有一点累了。

顾沛霖把手中象征权利的玉扳指交到顾溪白手中,颓然垂首。

“这个世界,终究是要交给你们年轻人。”

“滴——”

心电图发出寂寞的声音,宣告生命的消失。

顾溪白望着手中玉扳指,和田羊脂白玉散发着温润光泽,大拇指上戒指象征着男性的权利,清乾隆时期是玉扳指最辉煌的年代,清朝做为马上民族势必要用骑射夺取天下。

顾家,乃上海名门。

顾家对儒家文化推崇至深,扳指体现了男性骨子里力量与雄健又符合儒家文化所崇尚的“射”礼,玉扳指传承,象征顾家权利更替。

顾溪白开始有力量,意味着承担比一般人更多的东西。

“顾sir,我和你说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4000万的回礼。”

梁少悠一边微笑,指着顾溪白手中的玉扳指,他从身上把那份遗嘱拿出来,交给顾溪白。

“现在‘玉玺’、‘遗诏’,都在你手上。”

顾溪白看了一眼‘玉扳指’是‘玉玺’;那份‘遗嘱’即‘遗诏’,他明白身边一直有一位十分高明的战略家。

“丞相,下一步,该怎么做?”

“如果在古代,我会说‘加冕典礼’。

现代,召开记者会,公布身份。

居于主动,扭转全局。”

梁少悠沉思片刻已经有计划,明天报纸一定要大幅度报道,权利更替顾家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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