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玩个球

蹴鞠中。

香燃至三分之一。

日头最毒辣的正午已经过去,太阳微微西斜,但还是有些闷热。

比大热天更让庞春明受不了的,是神出鬼没的沈愁飞。

他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在蹴鞠,还是在躲避什么暗器机关。

俗话说事不过三,在第四次差点相撞后庞春明不忍了。

“沈愁飞,你故意的?”

“我不是,我没有。难道你就没错吗?”

两位球头显然并不默契。

功力不相上下,风格难以磨合,偏偏在时机把控上又高度一致。

只能说王不见王。

总之,配合得一塌糊涂,后面看着的人都怕他俩当场打起来。

场外,云朗急得指甲把手心都掐红了,他问李仲良:“沈愁飞靠谱吗?”

“应该...靠谱吧。”

李仲良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在抓狂,问就是悔不当初。

他到底为什么觉得这两人有一腿?还特地把他们分到一组去?

多此一举,简直是多此一举!

“应该?!”

云朗拔高声音,周围立刻有人看了过来,李仲良当即捂住他的嘴将人好声好气拉到一旁。

“我的祖宗诶,你能不能小点声。这不还没结束么,沈愁飞其实——”

李仲良想说沈愁飞其实还挺靠谱的,他既应下此事,不如先看看再说,但被云朗打断了。

“要接客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着急了!”

云朗突然开始哭,整个人好像一串被点燃的炮竹,噼里啪啦地骂天骂地。

李仲良被他骇人的气势震住,哄了半天也没用,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你有完没完。”

李仲良少爷脾气上来,“是不是只有把银子捧到你面前才算好!我做的在你眼里全是犯贱是吗?”

云朗第一次见李仲良发火,愣了愣。“我,我...”

意识到刚才说错话,云朗低头,想去牵对方的手却被李仲良甩开了。

李仲良深吸一口气,故意不看他,蹲在一旁生闷气。

过了会儿,仿佛是为了刺云朗,他阴阳怪气道:“云郎君放一百个心,就算沈愁飞输了,我李仲良去偷去抢也把钱凑给你!”

云朗红着湿润的眼睛,无措地抠着手指,慢慢挪到李仲良身边,轻轻用脚尖踢他的鞋子。

李仲良看了眼,伸手拍掉鞋面被他蹭上的土,继续扭过头。

云朗抿唇,把眼泪抹掉一吸鼻子也蹲了下来,只见他俩像两朵蘑菇一样紧挨在一起,沉默着。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要不是生在李家,小的我还真受不起郎君这声对不起。”

云朗用指头在地上乱画,半天过去,蔫蔫道:“不用你去偷去抢,真到那时...我也就认命了。”

李仲良皱眉,想回头看他一眼,但终究没这么做。心想:“认什么命。我知道我爹的小金库在哪,大不了被他吊起来打一顿。”

场上,沈愁飞坦言道:“我受人之托,奔着彩头来的。我沈愁飞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次真没针对你。”

“呵,这次?”庞春明冷笑一声,桃花眼微微眯起眼。

沈愁飞自知失言。

香燃过半。

李仲良起身继续去看蹴鞠,云朗自知理亏,默默跟在他身后。

沈愁飞、庞春明到底在同一支队伍,不好让其他人难做,两人暂且休战。如此这般,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他俩虽厉害,但前期欠缺合作,加上对面也是蹴鞠的好手,努力半天才将比分追平。

球从那头飞来,庞春明张开双臂,像俯冲滑行的寒鸦,一招双肩背月将球接到后背。

左肩一低,右脚从后一拐,用脚跟将球颠起,双腿交换像踢毽子一样运球。抬眼,沈愁飞已经跑到了他的斜对角可以射球的位置。

庞春明将球传给沈愁飞,沈愁飞接过,动作干练地朝场地中央用竹竿立起的球门射去。

高约三丈的单球门,球穿过球网中间的风流眼,沈愁飞、庞春明所在的队伍又得一筹。

场外的看客们拍手叫好。

炉中的香一点点燃尽。

庞春明出了汗,除了脸像刚掀笼的水晶虾饺似的,白皮里透着一层薄红外,似乎没什么大碍。

再看沈愁飞,跑了这么久不禁双手叉腰喘气。他纳闷地瞅着庞春明,心道:“这小子体力未免太好了吧。”

就算自己比他大,那也绝不超过五岁,难道真就显老了?

沈愁飞不信邪,出于攀比把气憋回去,结果反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阵猛咳。

庞春明接球路过,趁机伸脚一勾,抢了沈愁飞的球。

沈愁飞只是呛着了,又不是死了。亲眼目睹自己被抢球,这能忍?

“庞春明,你截我胡?!”

“看你累了,好心帮一把而已。”庞春明报复成功似的,语气轻快道。

沈愁飞说:“球都到我面前了,你帮什么帮!”

庞春明应对自如,嘴角甚至挂着笑。

“万一你没接到呢。”

沈愁飞被他噎了下,这人就是小心眼吧!

庞春明又道:“你不是奔着彩头来的么,一筹都不能丢啊。”

一炷香快燃尽时,双方分数咬得死紧,对方眼看时间快到了,索性像趯鞠似的踢了个高球。

球越过球门,足足有半塔高。

场外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球,忍不住发出哇的惊叹声。

沈愁飞抬头看球,这怎么接?等球落下,黄花菜都凉了。

“沈愁飞,借你手一用。”

“什么?”

话落,庞春明眼里望着球朝后退去。

沈愁飞一下子心领神会,当庞春明跑来时两手交叠,做出给他借力的姿势。

庞春明踩在沈愁飞掌心朝上一蹬,整个被送了出去。

他像是会轻功,脚下仿佛踩着无形的台阶连连攀高,然后在空中最高处抬脚旋身侧踢,将球踢向风流眼。

当球穿过风流眼时,一炷香最后的部分同时燃尽,铜锣敲响宣布胜方。

全场先是一片安静,然后爆出惊雷般的掌声。

庞春明的身手出乎沈愁飞的意料,那时他心里只有两道声音。

第一:卧槽,他会飞?

第二:小子,你藏得挺深呐。

只见庞春明翻身潇洒落地,将身前的马尾抛至身后,回头冲沈愁飞道了声谢。

“多谢。”

沈愁飞回神挑眉,张开五指对着他,上头鞋印留下的尘土还在。

他什么人啊?

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破碗能蹭饭,给块枕头能打鼾,给根破杆能撑船。

沈愁飞不要脸地顺杆爬,“就光用嘴啊,来点实际的呗?庞春明,你看我手都被你踩红了。”

“......”

沈愁飞也就这么一说,谁知庞春明瞧了他一眼后,竟然同意了。

“好啊。”

“我的那份彩头也归你了。”

沈愁飞受宠若惊。

真的假的,这么好说话?

不会在憋什么坏水吧。

沈愁飞以己度人,庞春明但笑不语。

远处李仲良正朝这边过来,身后跟着云朗,庞春明的目光从后者身上轻扫而过。

在云朗注意到前,抬脚转身,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离场的背影。

“庞春明你真不要啊?后悔了可别来找我。”

沈愁飞望着庞春明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抬胳膊摆手的动作左右晃动,庞春明扬声道:“不后悔,随你处置吧。”

沈愁飞将两份彩头交给李仲良,当听说其中一份是庞春明给的,李仲良不由夸庞春明仗义。

“要不说庞三郎闯荡过江湖呢,果然是侠肝义胆。”

“等会儿。”沈愁飞竖起耳朵,“你刚才说什么?庞春明闯荡江湖?”

李仲良点头,“是啊,怎么沈二哥你不知道吗?庞春明少年时离家做游侠,后来是他爹意外去世,他兄长走的是仕途又不经商,他才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

沈愁飞不知道啊,今天第一次听说。

“...难怪身手那么好,原来是个练家子。”

“那是,正经拜过武师父呢。”

李仲良将彩头里红布裹着的银两递给云朗,却发现他在看庞春明离开的方向,本就因为之前的事还有气,这下更不乐意了。

“沈二哥,我们先走了,改天一定请你喝酒。”

喝酒就算了,沈愁飞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他看出李仲良这小子心里有事,也不留他,让他们自便。

李仲良拉起云朗到一处僻静地方。

他怀疑云朗瞧上了庞春明,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道:“庞三郎你就别惦记了。他跟我可不一样,秦楼楚馆、勾栏瓦舍,人家瞧都不瞧一眼。”

云朗嘟囔:“是啊,谁能有你去的多。”

“!”李仲良闻言跳脚。

云朗这时抬头,不躲不闪对上他的眼睛。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李仲良,我有自知之明,也没那么贱。”

说罢,揣好怀里的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怔在原地的李仲良想了又想。

不对啊。

这人凭什么比他还理直气壮?

等他想要追上去,已经连云朗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球头即先锋。由球头来射,射过去之后对方没接住便先得一分,也就是一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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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玩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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