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季兰亭,她要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做什么都无能为力,如果再强一些……
可是现在的她再强能够强过当时的师父吗?
指甲掐住了拴秋千的麻绳,这绳子触手温凉,她才发现这竟然是天蚕丝做的,这么贵重的东西现在竟然给她绑了秋千。
林穹音没忍住,嗤笑了一声,眼底都是自嘲,伸手捂住了已经被风刮得冰凉的脸,顷刻间又恢复如常。
还真是越到半夜越容易多想,自己在这里悲春伤秋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又怎么样,已经结亲了,一把年纪现在搞得好像年纪轻轻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真有意思。
反正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夫君了,都已经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吹着冷风纠结,有什么好纠结的 。
……
还是明日去找文心,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现在就回去睡觉。
其实季兰亭知道她没有睡,见她披着薄衫就往外走得时候还想提醒她加件衣裳,可是看她的动作轻轻,想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出去过的这件事,便没有出声。
只见她走出房门,先是围着院子逛了几圈,在院门前停下来,但是没有出去。
圆头履的鞋跟没有全部穿上,不太跟脚,她也没有穿上的意思,就用脚尖这么取着鞋往前走,三千青丝像是一匹黑色的绸缎,披在她的身后。
他想,摸起来一定凉凉的,就像是从指缝中抽离的溪水,这漫天的星海也不过如此。
山谷多风,就算是季氏的仙府也不例外,打着卷抚上了她耳边的发丝,她没有理会,任由这些发丝与微风起舞,溜达到了那株还没有开的红梅前,左看右看,缩在袖子里的手犹豫了一会,还是摸上了花苞,孩子气的捏了捏,还朝着它嘟嘴吹了口气,似乎实在问它为什么还不开。
院子中的游荡活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季兰亭开始懊恼,当时怎么没有在这里多设一些可以玩乐的设施。
整个院中就这么一个秋千看起来还算是有趣。
兰森有的时候都回来耍一耍,一直到最近他给兰森的院子也装了一个才作罢。
果不其然,穹音最后还是坐上了那个秋千,荡的有一搭没一搭,鞋更是岌岌可危的挂在脚尖。
明知道以穹音的修为不会怕冷,他还是很担心她会着凉。
她的表情纠结,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眉头紧锁,一会儿就开始伸手大力搓着自己的脸,等到手被拿下来的时候,面上又是一片平静。
刚刚的那点真实情绪已经被好好的掩藏在这张姣好的面皮之下。
这是林穹音来到季家之后,他最常见到的样子。
她从前如何,到底什么样才是她真实的一面,他其实没有真正见过。
他与林穹音以前并不相熟,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是因为两人在这一辈中还算出名。
但是从靳掌门和程奕的口中,大概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只因这二人整日里都是,我家那姑娘如何,我师妹如何如何。
更何况现在二人朝夕相处数月,那不经意间流出的活泼和对自由的向往,就绝对不是现在她表现出来的这样。
一边要端着身架做着季氏主母,另一边要心系在前线的藏云宗仅存的师兄弟们,还要翻阅季氏柳氏还有藏云宗的所有藏书寻找方法,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半来用。
头几个月,那么喜欢在外面游历的人居然一次山门也没有出,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
直到最近事情仿佛有了转机,她的眉头才稍稍松懈,多了些笑颜。
是不是等到事情结束,我就应该放她离开。
季兰亭这样想着,心中还是不甘。
他忆起了小时候捡到的一只黄口麻雀,那应该算是当时唯一属于他的东西。
他找了一个琉璃笼子,好生将它养起来,满心爱怜。鸟儿在笼子里乱跳,凄厉的鸣叫,他也以为这是在对他表达欢喜,慢慢的它安静了下来,不再看他。
他以为自己已经对它足够好,结果这个小生命都没有撑过三天,鸟儿不吃不喝,最后蹲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他才知道这只鸟已经死了。
当时他还去问兰森的母亲这是为什么,那个女人笑得意味深长,眼睛空荡荡的望向天空,“它是气死的。”
“那么自由的鸟儿,最后只能待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能不气死吗。”
“可是……可是我对它很好啊。”
“兰亭,你爱吃甜的,我爱吃辣的,我把我最爱的辣食给你,我以为我对你很好了,可是你却被辣哭了,这真的是对你好吗?对你好,是不是应该给你一袋子蜜糖你更开心。”
“嗯,是我想错了。”季兰亭知道,是自己害死了这只小鸟。
“这件事没有对错,但是兰亭,以后若是有这样一个人,不要一股脑的只把自己认为的喜欢付出去,可能你以为的极致喜爱在别人那里只是负担,严重一点可能就会成为这个琉璃笼子,把别人困死。”
“姨娘,我知道了。”
最后这个笼子被季兰亭摔碎了,填在了花池子里。
现在的林穹音就是那只向往自由的鸟儿,此时的他想起了兰森母亲的那就话。
这也是他的魔障。
或许他才是那只死在笼子里的黄嘴小雀,但是穹音不可以是。
那边的音音像是已经想明白了什么,跳下秋千,看起来正准备回房间休息。
季兰亭这才着急的爬回了床上,把床帐调整好,呼吸也伪装好,就听见林穹音打开了房门。
还把皱吧的褥子抻平了,才安心的躺进去。
过了半天,季兰亭都没有听到她睡熟的呼吸声。
几息之后,只听到她长叹一口气,紧接着就是哐当一声,没了声息。
这动静听得他一惊,吓得他马上下床来看她,发现她只是一掌把自己给拍晕了,强行入睡。
结果啼笑皆非,他找了一个香炉,点上了安神香,终于结束了这慌乱的一夜。
可能是托安神香的福,也可能是林穹音敲晕自己的技术非常高超,这后半夜,她竟然觉得自己睡得还不错。
睡醒之后就闻到了房间内一股安神香的味道,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香炉的踪迹,应该香炉已经被季兰亭早起收起来了。
要是他能够直说,或者是做的直白些,自己还能有回绝的口子,现在温温吞吞,难受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该做什么他一件不落。
穿戴整齐后,林穹音就准备去找季兰亭说一声,想要去找文心问一问消息。
这个时间,他不会在别的地方。
果不其然在书房找到了他,看着被塞在后面书架上的画轴,林穹音心里毛毛的,应该没有发现这幅画被别人动过吧。
“我要去找一下文心,最近二师兄都没有回信,任何消息都没有发过来,传事的弟子只是说他得到了大师兄的消息,就带了队弟子去找,现在北边的情况复杂,我要去看一看。”
听到这个消息,季兰亭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因为他与季长明的通信是非常正常的。
程奕现在的情况十分古怪,他马上就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就想起昨晚林穹音在院子里的纠结。
是不是我缠的太紧了?
“文心姑娘是在北部的前线吗?”
“她不在那里,师兄让她留在了那个暂时落脚的镇子上,六师弟一直负责与二师兄的文书通信,前些日子刚刚从那里去往前线接二师兄的班,所以文心的消息要比其他人更灵通,我先去找距离比较近的文心了解情况。”
“若是文心那里没有线索,我就去前线看看。”林穹音最后还是加上了这一句话,这件事情没有必要隐瞒。
就在林穹音也以为他会说想要和自己一起去的时候,听见了季兰亭说:“那块玉佩还带在身上吗?”
林穹音现在坐在季兰亭的对面,这张桌子为了平时行书作画方便,做的非常宽大,两个人对坐,季兰亭看不见她现在带着玉佩也正常。
“带着呢,你不是说这是身份象征,必须带吗?”说完,她还拿着玉佩穗子扬起来冲着他晃荡了几下。
这个动作她做起来像是小猫招手,爪子上勾着根逗玩孔雀的翎羽。
季兰亭轻笑起来,“我知道了,好好带着,一路上如果遇到什么事也可以去向附近的季家铺子求助,比传完消息后我再赶到要快。”
“好。”林穹音将玉佩好好挂回腰间,点头回应道,“有什么消息我一定先传回来支会你一声。”
总感觉季兰亭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林穹音又在位置上坐了一会,等着他再交代些什么。
结果就是什么没有,季兰亭都准备开始处理事务了。
季兰亭没再多说什么,只在她临走之前还是没有忍住,给她塞了不少防身的法宝,才放她离开,
“季兰亭。”已经离开的人突然从门框边冒了个头。
林穹音整个人已经走出了门外,季兰亭没有想到她还会折回来,脸上的神情此时没有任何的掩饰,满是落寞。
被返回的她瞧了个正着,听到她在喊他的名字,才慌慌张张的抬头看她,这时终于不是那副端方君子温柔相,多了其他的情绪。
她知道,他很在乎她。
林穹音脸上是轻柔的笑,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刚刚的失态,这让他更失落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回应道,“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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