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卫国公的义女

听说,在罗烟还未出生前,也有一位姑娘总是自由的出入这卫国公府。

而那位姑娘,现如今已成了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

听说,贤妃娘娘总喜欢站在宫廷楼阁上,看向卫国公府,似乎是在看那颗合欢树。

那颗合欢树已经有些年头,是这城中最大的树,遮盖着整个卫国公府。

贤妃娘娘叫做罗筝,卫国公的义女,进宫那一年,年方十七。

据说,她是卫国公的大公子罗宗从外面救回来的,大公子将她抱回府中的时候,她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卫国公心善,救了她,还养着她,将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宠着。原是要将她说给自己大儿子罗宗的,不知怎么,又进了宫。

贤妃娘娘总在下了雨的时候,看着那棵树怔怔的出神。

“娘娘看什么呢?”侍女在旁边看着,替她披了一件披风。

风吹来,吹起贤妃的头发,她在风里看着远处轻轻的笑:“不知,这时节,合欢花开了没有?”

“开了呢。奴婢听说,卫国公府的那颗合欢树早就开花了,娘娘若是想看,跟陛下说说,可出宫省亲。”

那侍女年龄尚小,不懂贤妃此刻言语间的忧伤,开开心心的说道。

贤妃黯然摇了摇头:“罢了。卫国公,可还好吗?”

她心里很清楚,这后宫之中,到处都是皇帝身边的耳目,自己只有谨言慎行,才不会连累卫国公府,连累他。

“好得很。听说罗烟小姐近日要嫁人了,卫国公整日高兴的不得了。”

“嫁给谁?”

“晋国公家的大公子秦泊,说是罗烟小姐当街抢来的夫婿。”说到罗烟,那个小侍女不住嘴的感叹:“啧啧啧……罗烟小姐,真是个胆大的。”

“好……好!能嫁自己心爱的人,最好不过了。”雨声很大,贤妃站在门口,连说了两个好字。

她仿佛能看见十七岁的罗烟撒泼打滚的模样。听二哥哥说,那孩子,和当年的自己很像,脾气性情仿佛是同一个人。

仰着头看着下雨的天空,贤妃的眼泪措不及防的掉下来:“当年,若我有她一半的勇气……”

说着,惊觉自己不该对侍女说这样的话,忙用绣着合欢花的手帕擦去眼角的泪:“罢了,提这些作甚。你替我备了厚礼送到卫国公府,说我庆贺妹妹出嫁。”

“娘娘不亲自去吗?”侍女疑惑的看向贤妃,发现她眼眶有些红。

“不了。”贤妃摇了摇头,桃花一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生气。

“可卫国公的大公子罗宗今日来了,见了陛下,说小妹出嫁,请娘娘亲自送嫁。”小侍女不解,偷偷的看着这位一向以温婉沉静著称的贤妃娘娘。

“罗宗吗?什么时候来的?”提起那个名字,她的心蓦然疼了一下。

“走了约莫半日。陛下要他来见见娘娘,说娘娘近日忧思不解,让大公子开解一二。大公子只说,外臣不便入后宫,便匆匆走了。”小侍女天真的说着,拿出之前卫国公的大公子拿来的礼盒端到贤妃的面前:“只留了这个,说交给娘娘,娘娘的心事就解了。”

“外臣?”贤妃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侍女手里的礼盒,小心翼翼的打开:“哥哥,你还在怪我。”

礼盒里,装着满满一盒合欢花。那轻盈粉嫩的花朵在风的吹拂里轻轻的晃动一下,贤妃的心也跟着疼一下。

从前,我最爱坐在这合欢树下乘凉,哥哥也总是摘合欢花给我。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在怨怪我。可是哥哥,我有我的苦衷,纵然我曾无比悔恨,我也无可奈何。

这世间的事,哪儿就能尽如人意呢。

话说,卫国公唯一的女儿出嫁那天,为了彰显她的尊贵,贤妃娘娘亲自来到卫国公府送嫁。

这是罗烟第一次见这个众人口中天姿国色的姐姐,她当时就被惊艳到了。

这个姐姐,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微微的一笑,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被她吸引住了,眼睛总是不自觉地随着她动。

她站起身,向自己走来的时候,罗烟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妹妹,愿你与夫君,恩爱不移,白头到老。”罗筝走到罗烟的身边,纤纤手指捏着盖头,轻轻的盖在罗烟的头上,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再愿妹妹,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谢谢姐姐。”罗烟双手交叠,给罗筝行了一个礼,然后悄悄的说:“姐姐,你真好看。要是当初嫁给我哥哥,成了我嫂嫂多好。”

言毕,笑盈盈的握住身侧秦泊的手,却没看见罗筝怔了一下,拿手帕的手颤抖着,几乎拿不住手帕。

罗宗与孙歆悦和离的事情,她在宫中听上官启说了。

那天,她什么都没说,却几天几夜的睡不着。常青殿里的灯燃尽了,她就再点,点亮了就看着黑夜发怔。侍女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魔怔了,想禀告陛下,却被她拦住:“日后,我的一言一行,不必事事都向陛下回禀。陛下要忙前朝的事,少惊动他罢。”

侍女眼神闪躲的点点头,替她剪了剪灯芯,就出去了。

自那天开始,罗筝整日里恹恹的,闷闷不乐。没事的时候,就站在楼阁上看着卫国公府的合欢树发愣。

上官启听说了,并不问原因,只让卫国公府的人来宽解。

只是到底,卫国公府无人敢来。

等送罗烟出嫁了,众人都散去了,罗筝摒退了左右,一个人走到卫国公府的后院。

那里,合欢花开得正好,罗宗曾命人为她做的长椅也还在。

她躺在长椅上,看着合欢花在风里摇曳。

眯起眼睛,眼前出现罗宗的脸。恍惚间,他还穿着宝贝蓝方格朵花纹罗锦袍,一条宝石红虎纹金缕带系在腰间,墨色的头发用一根绸带绑起,眼眸明亮。

“哥哥。”她唤了一声,伸手去够他的脸,却真的够到了。

那一瞬,她蓦然从梦中惊醒,翻身而起。

再仔细的看,面前真的站着罗宗。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略显憔悴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容:“还来做什么?”

“哥哥,你还在怪我?”她起身,像当年入宫前一样扯着他的袖子,眼睛里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罗宗的袖子上:“哥哥,这些年你从未进宫看我一眼,是不是恨透了我?”

“你如今是贤妃娘娘,我等高攀不起。”罗宗一用力,扯开自己的袖子,背过身冷冷道。

“哥哥,我有我的不得已,请你谅解。”罗筝哽咽着道,似乎一见到罗宗,她的眼泪就多了起来,心里的委屈也多了起来。明明,在宫中,她就是个没有喜怒哀乐的傀儡。

“我谅不谅解有什么要紧?我不谅解,你就不会进宫当你的贤妃娘娘吗?”罗宗冷冷的笑道,似乎不想与罗筝多说:“贤妃娘娘若是为这卫国公府着想,就早些回宫罢。”

“哥哥,你去宫里见陛下,让我来给妹妹送嫁,难道不是为了见我一面吗?”罗筝不甘心,切切的道。

“那是父亲的意思。”罗宗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或许,是爱之深恨之切吧。陈南在树上听着,心里默默的道。看着树下两个相爱却相离的人,不由摇头。

“所以,若不是义父,你这辈子都不会见我?”似是真的伤了心,罗筝走上前抱住罗宗:“哥哥,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的事,由不得你我。”

合欢花还在风里摇曳,罗筝走了,擦干了眼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走了。罗宗就坐在长椅上,看着那飘落的合欢,坐了很久。

说到底,这些年,他不敢进宫看她,怕上官启看到了,给她带来麻烦。

心爱的人遥遥在远方,怎么能不想念呢?可即使再想念,身份有别,又能如何呢?

苦笑了一下,罗宗起身,走到前院,吩咐管家:“明日,把那长椅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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