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郝老太预知后事,身子不觉前倾,急忙张口再问。

如娘目光流转,痛恨道:“不尊我父母,又伤我奶母,他如此品性,我岂能与之共谋!”

老太太颔首,“孝义不能舍,余家小官无情无义,人品不堪,不是个心善的主儿!”

“这门亲总归是不成了。阿爹阿娘辛苦半生,留下薄财予我做陪嫁。那千仓万箱的万家宝,到头来,却成了催命鬼。等杨家的钱全塞进余家的口袋,便宜他们一家也就罢了……余家既瞧不上我,又舍不得杨家财源。且用不着三年五载,只消三天五日,我是越发碍了他们的眼……没了银钱傍身,我无父兄可依,也无亲信可仗,去了他家,是生是死或打或杀,全凭夫家惩赏!”

话到此处,如娘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九思过后,我恐被其害,便去寻了官媒,求着贾老爷做主。”

“呀,那个假老爷可不是好人!”

杨娘子可怜,李儿听到此时,忍不住插嘴,主人家不阻她,反抬眼赞她。

如娘无奈,“是我心软,为全余杨两家脸面,谎说要替过了身的父母守孝,不便误了余家哥,愿赔上几箱金箔,先将亲事退了,以后婚嫁各不相干,两家就此散了……”

杏儿小声呢喃:“男家怎肯丢了娘子的一天一地?”

如娘闻言看向杏儿,她的双眼沥出苦味。

“是了。那贾老爷一味劝解,劝我多思虑,我不依从,他又说我一个孤女,家藏万贯财,外面的男子谁不眼馋?余家好歹知根知底,生意上亦能帮着料理,再没比余家更好的去处……况敲敲打打没来由的退亲,无辜害了男家声名,叫我莫要着急,改日再议……”

姓贾的老小子一肚子坏水,郝老太受过算计,好在因祸得福…这…才不与他计较……

“我只当官老爷糊涂行事,是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曾想,竟是余不得暗中打点,与当官的私下收授。贾老爷收了他一笔钱财,自然帮他说话……”

红娘月老,本是善心闲人。黑心人收着黑心钱,数着银子把姑娘家往火坑里推……

郝老太起身大骂,“土牛木马土鸡瓦犬,这个贾官媒,该死!”

听老太太帮着她说话,如娘的眼泪暂止,心头也畅快些。

“怪我不中用,被他一时唬住。余不得知我去寻了贾老爷,愈发憎怒不讲道理。他买通了我房里一个妈妈,偷了全家奴仆的身契……”

说到此处,如娘复又落泪,“那个天杀的,竟把我身边最相近亲厚的两个丫头,一并发卖出去。他捏着全家生死,奴仆们无不惧怕,全都不敢忤逆。我的奶母上了年纪,人又病着,人牙子嫌卖不出钱,不做这笔生意,他便将我与奶母一并囚在家中。”

“恶霸!土匪!”老太太破口大骂。

这与地痞强盗无异!

李儿杏儿哪里听过这样的事,惊得连连后退。

“物件钱钞全叫余不得搜刮了去,好在要紧的都在。余不得拿我奶母的性命要挟,逼我交出田产地契,我‘手脚’俱断,只能假意顺从拖着时日,承诺出嫁后一并给他……”

如娘诉清原委,郝老太听罢,凑近一看,瞧她面容憔悴神色萎靡,哪见小姐尊容,郝老太辗转寻思,如娘一身喜服,那今日便是婚期,好在天色尚早,随即拍手诚心发问:“如娘,你是如何逃脱的?”

如娘如实答:“我家有个烧火的丫头,全家属她胆大。今日人多,她趁人不备,放了一把大火,奴仆忙着救火,我这才逃出生天……”

郝老太踩着碎步,往外去,别样好的晴日,再看西边天空,薄薄的一片黑烟,已渐渐散去……

一把火烧了自家,弄不好就是玉石俱焚,郝老太叹服如娘的烈性!

余不得作威作福,想起这些时日受的苦,如娘的眼泪似雨,“救我的丫头,叫我去求知府老爷……”

如娘跪地,再拜老太太。

“小女子自知没手段,斗不过余家人,偏也不想就这么冤死。我本该去求知府老爷,转念一想,义结都靠不住,更何况外姓。世上的男子大多帮着男子,不帮着坑害便已是难得,火不烧到自己身上,谁会挑水救火?”

如娘一番话让郝老太呆愣住……

“阿父说您心慈,阿娘说您心善。还请老太太替我做主,救我一命,救我奶母一命,还有帮我逃脱的丫头,她若被擒,也得丢了性命……那丫头是我阿娘捡来的,没受过我家多少恩情,竟也拿命来还……”

如娘哭得险些断气,有些不知所云,如娘和燕家二娘三娘一般年纪,郝老太怎能不心疼?

只是她,如何能与知府老爷相比?

见老太太不应声,如娘攥着老太太的衣裙,再求道:“我知世道如此,物件值钱,女子性命不足虑。我自知无用,倘若到此终绝,实是心有不甘!”

如娘子言尽于此,只这一线生机,她未择乌纱,将性命系于裙摆之下。

如娘已将性命托付,郝老太听着生愧,她这一拜,郝老太愧意倍增。

不美便不美!拆婚便拆婚!她已决意要救如娘!

郝老太咬着牙道:“谁说女子命贱,余家承了杨家厚恩,真是薄情,如娘你莫怕,大娘与你撑腰!”

得了允诺,如娘泪痕难消,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期待。

郝老太鼓足了气,叫如娘定定神,她要好好筹划一番,如娘心忧奶妈和丫头,哪能心境安定,只敢囫囵吃着茶。

郝老太尚未谋出安排,而那余不得先一步来了……

喜娘领头,后头跟着余家人,数一数概有七八十。

如娘于人群中瞥见余不得,惊的摔碎了茶盏,她不自觉低了眉,慌忙避开眼直往郝老太身后躲,郝老太搂着如娘不多言语。

出逃的新娘子有了新靠山,喜娘先一步上前牵制,对着郝老太张口便来,“可不得了,这新娘子生了怪病,竟和两个丫头子结了金兰契,日夜搞七捻三……我们余家少爷不计前嫌,愿意讨她过门,还拿虫草人参精心养着。你看她话也说不清楚,老太太莫要被她的疯话给唬住了!”

一方一套说辞,错乱了始末根由。可恨那贾官媒已不知去向,郝老太一时辨不清真假。她私心向着如娘,再有,即便天塌地陷,这亲事今年也不能成!

见老太太不肯放人,喜娘拿出两块金条,塞到她手中。

郝老太气急,这个没眼力见的喜娘竟当她是那个不要脸的“假官媒”,“起开!”郝老太驱逐着喜娘,至于那两根金条,喜娘用脸接着……

这喜娘是余不得从乡下寻来的,他怕余扬人多管闲事。

喜娘吃痛地捂着脸,顾不得自己,忙把金条捡起,吹了一吹,塞回袖中,“哎哟,你这瞎了眼的老太太,有金条不要?莫非是嫌少?”

任她嘈杂,无人管她。

相同样式的喜服略过人,带着阴恻恻的恶气。余不得箭步过人,他扯住如娘的臂膀,展示着生拉硬拽的好才能,余不得瞪着如娘,如盯仇敌。

此举,郝老太看在眼里,谁真谁假,不用再辨!

如娘若进余家的门,那便是入了冥途,再无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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