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金睡了一个好觉，曲缚坐了整整一晚。

直到填金醒来后睁开眼，发现他还在榻边坐着。她翻身在被褥里躬身爬起来，哑着嗓子开口。

“一晚上没睡吗？”

曲缚扭头，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见她醒了，便起身穿衣。莺然估摸着时间，在外面敲门。

“夫人，可要起了？”

填金清了清嗓子，应了声。曲缚穿好了衣服，腰间革带还未系。她想着让莺然快些进来，京都的早晨风是很冷的。曲缚眼中显出一丝疲惫，不重不痒的看向她，填金便上前替他系革带。环绕腰部，带扣位于腹部正中，带身从后腰绕至前段，?插入带扣固定，调整松紧后，?尾需朝下垂直。

填金不得不感叹自己前十多年学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只要不是让她上阵杀敌，她都是愿意去学的。

系完后，填金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背，将他往外推。

“出去吧。”

曲缚道了谢，看着填金睡的毛茸茸的头发，抬手揉了揉。一夜的郁结没有得到舒缓，他需要同曲峥再细细聊聊。

“若是有人约你，你可先问问林幽怀。”

“若是有想买的，就记在我名下。”

填金点头，追问了一句。

“你这几日会很忙对吗？”

曲缚点头。

“但每晚会回来。”

填金听了这话后便没再挽留，爽利的看他离开。直到莺然进来替她洗漱穿衣，她才有心思好好琢磨如何疏通这京都贵女圈。

保皇党可以暂时往后放放。另外两党虽说套不出什么话，却比自己人说的要隐秘些。要藏的东西，自然是重要的东西。

莺然手巧，快速挽了个簪，低声开口。

“方才林太师家的夫人说要上前来拜访。还有内阁学士之女赵暖文。”

一个保皇党，一个外戚党。

填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色不明。

“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莺然左看右看，发现她的手艺非常巧，反正她特别满意。虽说素净，但是漂亮。

“再多用点金钗子。我一个小婢女，哪儿懂什么审美。”

莺然挠了挠头，听话的往她头上又安了四五个金钗子。原本俏丽清雅的装扮瞬间就变得不伦不类了起来。微微一晃脑袋，步摇声汀汀镗镗的作响。

“对味儿了。”

莺然无语，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话说回来。你的原名叫赵怀璧对吗？”

莺然一愣，别扭的答了声是。

“那就别用莺然这个名字了。不好听。”

“就叫你怀璧了。”

填金透过铜镜偷偷去看怀璧的神色，发现她低着头嘟嘟囔囔的回她，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怀璧不再说话了，抬手又往她脑袋上插了几支金步摇。

镇北王府里分工特别明确。占地又大，包揽了许多铺子。管家姓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听林幽怀说，钱管家虽然看起来非常和蔼，其实腿脚功夫很灵活，别人常常因为他的年纪而看轻他。

用过早膳不久，林夫人与赵暖文便上门来拜访。估摸着是双方互相试探过的，二人到来的时间不偏不倚撞到了一起。林夫人母族是武将出身，看起来却非常婉约柔美，她送了个玉如意来，亲亲热热的挽住填金的手寒暄。赵暖文年纪同她差不多大，便挑了些钗子来。

填金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砚屏那一侧。处上方，一旁则是八仙桌。林夫人与赵暖文便领着人坐在左侧。怀璧吩咐人沏了壶茶。

“君山银针。王爷爱喝。”

赵暖文出声赞叹。没觉得失言。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

“黄茶珍品，芽头肥壮挺直，匀齐，满披茸毛，金黄光亮。”

填金看着赵暖文徐徐道来，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只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王府的婢女泡茶确是好手。想我上一回来，还是很久以前了。”

这话透露着淡淡的怀念。她看向填金，温和的扬起一抹笑。见她生疏的喝着茶，出声提醒。

“这茶喝的快了便没有了滋味。”

林夫人眉心一跳。

“王爷不是爱喝信阳毛尖吗。我家那位去年往镇北王府送了几斤来，王爷很是喜欢，赞不绝口。”

哪儿轮得到你来谈论喜不喜欢呢。

赵暖文神色不变，轻飘飘的将话题挑开。

“田小姐，我替你挑了些京都时新的首饰。昨夜郡主说的话实在有些过分。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日后见到了……”

赵暖文话没说完。填金心领神会的皱起了眉，轻哼了一声，抬手摸了摸满头的金钗子。

“难道我还会同她计较吗？她位高权重就能随意折辱我？”

赵暖文无奈的摇了摇头。

“田小姐，你可不知。这郡主从小便爱慕王爷，非他不嫁。从小又被恭王宠的过了头，脾气不太温顺。”

林夫人这会儿没搭话，专心致志的喝着茶。知道自己的话是没办法让赵暖文在意，她便留下点心思去讨好填金。现在这个局面，二人同仇敌忾，她也就不掺合。

填金不可置信。

“爱慕王爷？”

赵暖文叹了口气。她并不打算同填金聊很久。只是来探探风口。昨日是她第一个上前问好的，今日她便也被推出来试深浅。见填金面色不虞，她识趣的告辞要离开。直到迈出门的时候，填金身旁跟着的婢女叫住了她。

怀璧卑躬屈膝，低声凑到了赵暖文婢女的耳边说了些话。得到转述，赵暖文有些思索，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有空细聊。

赵暖文坐上马车后，沉思了一会儿。却觉得这个饵上钩的太快。马车内，赵夫人掀开眼睨向她。

“如何？”

赵暖文斟酌着开口。

“有待考量。”

这边林夫人见得了空闲，看向珠光宝气的填金。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还是不要太珠光宝气的好。”

填金无言，只是静静喝着自己的茶。林夫人看出来了她不喜自己说的话。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好声好气的恭维着她。但是事关徐降伊，她也没办法劝填金上前去同她硬碰硬。恭王爱女如命，若真是同徐降伊撞上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但是，或许能顺便看看曲缚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对一个小妾的宠爱，决定着这个小妾在京都能够接触到多高的范围。他们也才好摆正自己的态度，尽量不生嫌。

想到这里，林夫人闭了嘴，开始转了话头。

大家都是来试探的。除了恭王一党实在是朴实，徐降伊这几日忙着在府里埋头痛哭，除了徐降伊，也没有其他人敢进来。无论是谁，填金都只能扮演一个善妒土气的小妾形象。

林夫人强撑着坐了一个时辰，找了个借口离开。填金同怀璧送她出去。等林夫人走后，怀璧才对填金说了去找赵暖文的事。交待的事办的妥帖了，填金点了点头，塞了些银子给她。

“做得不错。”

怀璧别扭的接过银子，在掌心蹭了蹭。

填金又开了口。

“我问过曲缚了。库房里有祛疤的药。可以拿来给你用。”

她没看过怀璧的身体，但是看她瘦成这个样子，表面上看起来开开心心，其实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离开铳州时，桃夭曾来找过她。

怀璧一愣。

“为什么，你会同意海迷卫的要求呢。”

处在军妓营看管这群妓女，却没有特殊待遇。时不时还要遭受海迷卫的威逼利诱。

怀璧扣着手指，语气很淡。

“那个时候想要活下去。而且，我娘是中原人，爹却是北鞑的。从小活在北鞑，但是我爹犯了事，死了。我娘死后没办法下葬。是他出的钱。我还恩情。”

谁知道这个恩情直接葬送了她前半生。

填金没再多问，只是找钱管家要了药。钱管家见填金太过瘦弱，见怀璧瘦的要脱了相。絮絮叨叨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心里将喂胖她们当成了近期的大目标。

他女儿这个时候还白白胖胖的，个头窜的也高。这两个，一个是王府的主子，一个是主子的丫鬟。哪儿有这么瘦的道理。

填金接过药，看着钱管家炽热的眼神没敢出声。

如今她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不确定赵暖文信没信，但林夫人绝对是信了的。都是一个阵营的，填金这对她都不懂人情世故，还爱慕虚荣，装都不带装的，那人家就是这种性子。多好做文章啊。这种女人，你花点小钱就能给你办大事。无父无母找不到亲缘威胁。那就只能许诺她一些其他好处。

镇北王再怎么宠她。她也只是一个妾啊。

填金看着林夫人与赵暖文送过来的东西。心里暗暗感叹这京都真的是布满了珍品。钗子有玉的，也有缠丝的，还有绒花。玉如意有她两个手掌那么大，周身流畅，雕琢精湛。这两块布一掀开，填金和怀璧目瞪口呆。

这房间都亮堂堂的。

怀璧咬了咬唇，不信邪的又看了几眼。

“在，在发光啊……”

填金点头。

“没事的，以后还会有很多的。”

她这名声打出去了，后面来拜访的人，只会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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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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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