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老套的玩笑就不要开了,”孟长夏一把揽过周亭瞳的肩膀,“我中学的时候就拿这种说法吓人了。”
“不是。”周亭瞳从牙关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从不拿这种事情骗人。”
“你演得可真棒,不过,我是不会轻易上当的……”孟长夏正说话间,无意中眼角余光扫到周亭瞳指的方向,他的笑容顿时便凝固了。
虽然视线只简单扫到一个人影,那人也只是穿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但从他的站立姿态和举止习惯,孟长夏如何会认不出这就是陈公公?
陈公公走近了。
孟长夏见他脸上挂着脸谱化的微笑,行动也自如,额头上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一时间怀疑昨天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杀人的噩梦。
“小孟,你也出宫采办?”陈公公亲切地招呼他。
孟长夏见四下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们这边,便对周亭瞳使了个眼色,二人佯装热情,实际上一左一右架着陈公公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陈公公没被别人这么对待过,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由着他们将自己拖进了巷子中。
“说,你到底是谁?”孟长夏伸开双臂,拦住出口。
陈公公见二人来意不善,百般解释要脱身都比拦下,经过一番漫长的扯皮,陈公公十分生气,推了孟长夏一把,要推出一条路。
陈公公看着瘦弱干枯一个老太监,力气却是奇大,狠狠一甩,孟长夏被推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周亭瞳以为他是阴柔没力气,便撸起袖子要让老太监感受一下来自女人的力量威胁。
片刻后,周亭瞳被陈公公双手举过头顶扔了出去,背撞在墙壁上,她仿佛听到自己脊柱断裂的声音。
“兄弟,没事吧?”孟长夏虽然自己龇牙咧嘴站不起起来,但一见周亭瞳受伤,优先表示了问候。
“可别说我当街殴打老人,”周亭瞳摸着袖中《英雄宝鉴》,“召唤江意吾。”
顿时,陈公公身前的地面朝上涌着黑水,他仔细看去,才发觉那是成群的蜜蜂,它们如潮水般散开,迅速把陈公公包裹在蜂群中。
孟长夏过去把周亭瞳扶起来:“你的宝鉴里新添了英雄,那请问那天蛰我的蜜蜂和今天的这些是不是一伙儿的?”
“我拿了新英雄就先用你试手,难道你不感动?”
孟长夏:“何止不感动,简直一动不动。”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他心底竟泛起一丝诡异的甜蜜,虽然是戏弄他,但好歹是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蜂群忽然一下子弱了许多,密度开始缩减,隐约能露出被环绕其中的陈公公。
孟周二人本以为会看到被蜇成猪头的陈公公,谁料却见他毫发未伤,正大口嚼着蜜蜂。
周亭瞳:……不是人……
一旁观战的江意吾见自己手下蜂群折损,心痛不已,跳出来一把抱住了陈公公的头,一个旋身,带动手臂,将陈公公的脑袋拧了下来。
周亭瞳弱弱地抬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能称帝的女人。”
江意吾倒也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的力气没有这么大,只是他的头特别脆。”
“小心,快扔掉!”孟长夏一眼瞥到陈公公脖颈处滴出的血液并非鲜红,而是碧绿色,疑心有毒。
江意吾慌忙将手中头颅扔掉,时间已到,她化作一缕青烟飞走。
陈公公的头颅骨碌骨碌滚落在地上,靠在墙角停下了。
“没有人的血是绿色的。”
周亭瞳蹲在陈公公身旁检查他的尸身,翻开他的手掌:“我知道蜘蛛是绿色的血。”
孟长夏走过去一看,陈公公掌中有些朦胧薄雾,用手去捻,才知道那是蜘蛛丝。
“那现在事情可以明确了,昨天发生的事不是我的错觉。陈公公昨晚已经死了,现在我们面前是,是个未知生物。”孟长夏叹口气,“可惜已经死了,否则能好好盘问一下他是个什么来头。”
周亭瞳眼睛一亮:“有时候,尸体比活人诚实。”
“我们不是法医。”
“可我有办法让尸体开口说话。”
周亭瞳借了一辆平板车,把陈公公的尸体放在上面,二人又在尸体上堆了一层蔬菜瓜果,想办法把车从后门运进了公主府。
几个仆妇在树下磕着瓜子,不满地望着周亭瞳和孟长夏推着平板车远去的身影。
“这周姑娘仗着公主喜欢,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把这府上当成了集市,还和宫里的太监眉来眼去,可真是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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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把尸体埋在树下能得到人面瓜?”孟长夏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面前不算高大的柳树。
“亲眼所见。”
二人借了铲子,把陈公公的尸身埋在树下,二人撑着脑袋等。
“你恐怕还不知道陈公公为什么要针对你吧?”
孟长夏摇头:“宫里头年纪小的,对我的事情并不知情,年纪大的守口如瓶。”
“可我却从纯禧公主口中知道了这件陈年往事。”
孟长夏从袖子中掏出一包辣条:“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根据你情报的具体情况再结算尾款。”
周亭瞳一边吃得唇齿留香,一面眉飞色舞地讲起了这骇人听闻的故事。
陈公公原本家境优渥,应是个富家公子,可惜他十来岁时,父亲获罪,家道因此中落,他不得已便净身,进宫当了太监,因他为人机敏,懂得察言观色,很快成为宫中红人,获赐京城中一座府邸。因他能在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面前说上话,一时间巴结他之人争先恐后。
陈公公贪,但是贪得克制,在一众太监中甚至颇有美名,外地客商要想在京城中站稳脚跟,先去拜访陈公公已经成了约定俗成。
而孟长夏的父亲进京做丝绸生意,带了贵重礼物前去拜访,本来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可谁知,因为他带了自己的小儿子一同前往,便坏事了。
太监身虽阉,但也如常人般有着渴望。畸形的**在残缺的身体内生长,他对这个来做客的小男孩另眼相看,粉雕玉琢,不谙世事。
陈公公也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他只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爱,对他有求必应。
只是,孟长夏年岁一长,便对这个义父有所疏远,他看得出来对方的企图。虽然陈公公一直没有向他索要报酬,但孟长夏很清楚终有一日他会为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付出代价。
到十五岁时,孟长夏向陈公公辞行,他要回到家乡去。
陈公公当时只露出惋惜表情,要为他送行。
孟长夏不疑有他,前往赴宴。酒过三巡,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孟长夏醒来时,他躺在一间四面通风的房间里,身体剧痛,身上敷了草木灰,但依然有血。孟家已经没了。
陈公公将他送进了宫,这时的陈公公总算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亲眼看到一个少年从阳光走向阴暗,他要让孟长夏经历痛苦,亲手摧毁他,把自己的痛苦加到他的身上。
“原来如此,难怪原主跟他不共戴天。”孟长夏说。
“天阴了吗?”周亭瞳抬头,面前的地上阳光突然消失了。
“不是,是人面瓜长成了。”孟长夏说着,手伸到周亭瞳头上,堪堪接住了一颗掉落的人面瓜。
人面瓜上的神态均与活人一样,孟长夏能感受到原主心中的愤怒,他用尽理智才扼住心头捏爆瓜果的怒火。
二人拿了一个西瓜,周亭瞳一拳砸烂了,鲜红的汁水四溢。
“我们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否则下场就跟这个西瓜一样!”
人面瓜在重压面前,把所有事情如实招认。
“是皇后派我来冒充陈公公的,其他我一概不知。”
“好吧。”周亭瞳把树底下的尸体挖出来,避免人面瓜继续生长。
二人将尸身用火烧成灰烬,商量着后续的事情。
“你知道吗?陈公公本名竟然是陈玄瑶,这么有诗意的名字,糟蹋了。”
周亭瞳想到了什么,曾经假李县令的故交,不就是冒用了陈玄瑶的身份?怪不得富贵不归故乡,从此销声匿迹,原是因为挨了一刀,这买卖实在赔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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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这是二人今日的行程……”石室内,一黑衣人对纯禧公主报告这今天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两人果真不是凡人,”纯禧公主抬手扶了一下簪花,“周家州分明没有瘟疫急报传来,周姑娘却说她是逃难逃来京城的。本宫让你们去查,结果如何?”
黑衣人低声道:“收获颇丰,已经把东西带回来了。”
纯禧公子起身,黑衣人识相地上前扶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能如此近地一嗅公主身上香气,这是对他的无上嘉奖。
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缠满了铁链,被放在石室最里面的房间。
纯禧公主缓步靠近,箱中散发出阵阵寒气。
她抬手,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刚触碰到箱子边缘,黑衣人急忙拦住:“公主小心,离箱子远一点。”
“一个箱子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纯禧公主话音刚落,就看到箱子自己动了起来,砰砰!砰砰!内中传来一种未知野兽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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