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巨响,花云敛狠狠撞在铁皮柜上,发出剧烈又混乱的声音。
他额发凌乱,眼中的错愕还没褪去,嘴角的血就先流了下来,俊美脸颊迅速浮起一大块淤青。
又狼狈又痛。
满室震惊。
就连角落里表情木讷的男助理也发出一声惊呼:“花总!”
陈望正在受辱的气头上,加上今晚才和催债的人硬碰硬,整个人气得头晕脑胀热血上涌。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外赫然冲进来几个高大保镖,呼啦啦挤了满屋子。
原本宽敞的vip病房都快承受不住alpha们乱糟糟的信息素。
陈望喉咙发堵,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痛感,他用力摁住:“唔!”
意料之外,花云敛没有立刻暴怒,让人狠狠惩罚这个不识趣又年纪大的哥哥。
烟灰色西装裤包裹的长腿挪动,他拒绝别人搀扶,慢条斯理站起来,细细整理衣襟。
那模样高贵冷淡。
怜悯又麻木地垂眸看他,看着这个被保镖压到胳膊脱臼也死死咬着唇不肯吭声的家伙——
他在想,陈望如果不是beta,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咬住他的腺体,又是怎样的滋味?
猩红舌尖轻轻一卷,猫科兽类般,自然地舔去了唇角的血腥味。
“看清形势了吗?”
花云敛轻声问,波澜不惊的声音比之前冷酷百倍。
“你没得选。”
“我想让你如何,你就要如何。”
陈望也尝到了血腥味,只不过是他自己咬的。
他清高自负,不甘心要靠“卖身”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麻烦。但也非常识时务,会多揣测一下对方的言外之意。
谁让陈望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沉默了许久。
“所以……”
陈望不适地蹙了蹙眉,花云敛给了个眼神,保镖这才松了手。
刚才那一番折腾,宽松的蓝白病号服都凌乱不堪,露出一节洁白锁骨也浑然不觉,显得他又单薄又清冷。
明明自己就是医生,却不怎么好好爱护自己,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
唯独一双漆黑好看的眼睛,目光灼灼。
此时带着探究和好奇,随着他的嗫嚅,愈发闪烁,双眸低了下去。
花云敛嗤笑,一笑扯得嘴角疼,于是不笑了。
“刚才还张牙舞爪给了我一拳,这会儿在吭哧什么?说出你的顾虑难道比打我更难?”
陈望从小聪明果断,几乎不存在犹豫的时候,他卡壳了一下:“所以你——”
黑玛瑙般的双眸,直视那双琥珀色盛满揶揄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凶巴巴的,而是盛满困惑乃至于羞涩的复杂情绪。
陈望问他:“……你这样做,是因为喜欢我吗?”
花云敛猛然一怔,像被什么打中。
他薄唇微张,足足过了好几秒,胸腔震动带起一阵磁性低沉的笑。
“什么?”
“你说喜欢?”
陈望的顾虑,在花云敛看来似乎极为可笑,他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语,忍俊不禁,反复喃喃好几次。
喜欢。
喜欢。
他喜欢他。
他,喜欢他?
说到最后,那讥讽意味就像他的红玫瑰味信息素,蔓延到了每个角落,无孔不入。
“陈望哥,你不是谈过恋爱吗?在这和我玩纯爱?”
花云敛耸肩:“包养协议都能认为是我喜欢你?你看看自己,从头到脚哪里值得我喜欢?”
“出身?地位?样貌?……还是讨好我的本事?”
“你们这种穷人真是麻烦,”他恨恨磨牙,“犯了错什么都赔不起,连是否有个健康的身体都有待商榷。”
花云敛盯着他,肌肉线条流畅紧实的健壮躯体,完全能罩住脆弱倔强的陈望。
他不屑的神情仿佛在看角落里的垃圾,宣告:
“陈望,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你。”
“是的。”陈望从善如流接话,刚才不符合他性格的纠结,只昙花一现,“我也正要这样说。”
过快恢复的冷静让花云敛心头莫名一紧。
陈望一把拔掉早就开始回血的针头:“我也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
他站直,将那份合同撕成碎片。
纷纷扬扬,纸片像今年还未降下的雪,过早在花云敛面前落下。
陈望用阐述事实的语气说:
“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个孩子,我们绝无可能。”
-
“滚蛋,我自己开。”
医院正门,花云敛怒气冲冲,两个助理早已冲到后座、系上安全带、拉紧扶手,车门拍上的那一刻,油门就轰然鸣响,绝尘而去。
此刻天边泛起鱼肚白。
黑色轿车以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开回别墅区,一个毫不留情的漂移差点把助理送走。
花云敛头也不回进了门:“自己滚。”
路助理和Mary秘书潦草的下了车,各自扶着车门缓了好一会儿,才分出一个去主驾驶。
“花总为什么这么生气?”路助理不解。
“花总身边美o如云,连去会所谈生意都有小明星伪装成服务生去勾引他,陈望只是个beta,不值得他如此费心。”
守了快一夜,合同没签还挨了打。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难道是为了在大少爷面前玩弄他的前男友,来刺激大少爷?
“究竟是为什么?陈望连当小情人都不够格。”
Mary秘书是个年轻女性,相对更细腻一些,眼看人机同事越来越迷茫,解围道:“毕竟是未婚妻出了事,花总心急也正常。”
路助理这才想起还有未婚妻的事,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说:
“花总,用情至深。”
Mary笑而不语,望向窗外。
用情至深?
对一个彼此连面都不见的未婚妻吗?
别墅里,是极简且低调奢华的风格。
每一处装饰的挑选和摆放都经过顶尖设计师的仔细斟酌,随手拿一个都是海内外千金难求的藏品。
——此刻被砸成碎片,满地都是。
花云敛气喘吁吁靠坐在沙发旁,眼眸猩红,随手捻灭的烟头在地毯上烫得星星点点,像伤疤。
他独自住在这里。
不像大哥,一直住在父亲身边。
家中也没有佣人,只有保洁定期上门清理,他累了,起身去冰箱翻找,只有矿泉水。
冷光照亮花云敛轮廓分明的侧脸,淡淡的,似乎早已习惯枯燥死寂的生活。
整个家里,包括他,没有半分人气。
他浑不在意灌了几口冰水,冰凉入喉,脑海中陈望倔强的模样更清晰了些。
刚回到花家时,十几岁的花云敛经常看见陈望来给花景琛补课。
花景琛实在是一头好色的蠢猪。
那时他不会和人相处,连基本的交流都不会,只能透过门缝偷看陈望的样子,期盼着被他看见,又担心他认不出自己。
直到,穿着陈旧校服的陈望朝他微笑。
直到,温柔的少年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直到,最厌恶的异母兄长在肆意亲吻陈望。
花云敛突然很讨厌他,最后变成了恨,这份恨简直无处宣泄。
水流开到最大,肆意冲刷着微微紧绷的腹肌轮廓,他脸颊被打得很痛,是陈望给他的。
微妙的痛感,迫使花云敛不得不描摹他的样子。
越来越用力。
越来越沉沦。
花云敛满足又贪婪地沉吟,额头抵在冰冷瓷砖上,是一种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气喘吁吁。
“陈望哥,你这个贱人……”
大马士革玫瑰气息绽放在水汽缭绕的浴室。
-
花云敛走后,陈望一刻也不耽误,利索换好衣服离开了vip病房。
影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拉长再拉长。
他摁住酸痛脱臼的肩膀,俊眉微蹙,忽然被人叫住:“陈学长?”
陈望心里猛然一咯噔。
他这么好面子的人,朋友圈秀生活的照片都真假掺半,要是让认识的人瞧见这番落魄模样,还不如跳楼算了。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生已经走了过来,欣喜若狂拦住他。
“真的是你?”
他激动到脸都有些红了,也没敢去握陈望的手。
“不记得我了吗学长?还记得之前在团建酒局上,你帮我解围的事吗?我一直很感谢你……”
又被打又动怒,陈望身体不太吃得消,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叫沈安。”学弟自报家门。
陈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啊……是你。”
这人话太密,语速又快,面对沈安连珠炮似的关怀,陈望嗯嗯啊啊的应下。
末了,沈安有点自惭形秽,低下头。
“学长,这么多年还是你过得最好。”
“连住病房都是昂贵的vip,而我还只是个实习小医生,还全都靠家里才能进来。”
陈望恍然。
原来沈安对自己的热络,是因为看见自己从vip病房走出来?
只是沾沾花云敛的光,就足够别人尊重自己吗?
他心底一阵酸涩,来不及伤春悲秋,和主任请了一天假,直接回了出租房,不管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0室1厅的小公寓破烂不堪,满地碎玻璃。
“小伙子,你虽然赔了我钱,但我还要费时费力找人重新装修,这房子我绝对不会再租给你!”
“你不是什么正经人,拿着行李赶紧走吧!”
面对房东的一顿奚落,陈望除了道歉无话可说。
他没有住处了。
连一个花钱换得短暂栖息的地方都没有了。
索性陈望行李不多,自己又是爱干净爱收拾的人,两个大行李箱就是他全部身家。
不需要身份证的快捷酒店最便宜。
屋里泛着发霉的味道。
陈望坐在花花绿绿的床单上,看了一眼卡里的余额。
三百多……
如果他每天只吃一顿早饭的话,还能撑一撑。
想到这,他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无暇估计父亲的债主和妹妹的祸事,在直播间抢了个新店开业的早餐券,穿外套下楼。
热乎乎的包子和粥下肚,陈望这才觉得活过来。
汤匙搅动着加了白糖的紫米枸杞粥,热雾在他睫毛上凝结成小小水珠。
妹妹的事迫在眉睫,并且必须解决。
他打算再去找花云敛认真商议一下,敢犯错就要敢于承担,前提是花云敛能暂时放下情绪,不再对他说些乱七八糟耍流氓的话……
“哎,老大那几把怎么样了?”
“据说是用不了了,跟火腿肠改刀花似的。那beta下手可真狠,不愧是当医生的啊,刀刀不致命,刀刀要害!”
“嘶,什么形容,疼死了!”
身后传来塑料凳拉开,一群人呼啦啦坐下的声音。
开在商圈夹缝生存的小早餐店,瞬间满员,角落里的陈望背影一僵,出都出不去。
——竟然又是他们。
“最近不跟龙哥混了,我接了个私活儿,你们谁跟我去?”
那人咬了一口包子,嘿嘿一笑:“替乔氏集团大小姐找一个alpha女大学生,叫陈什么来着,忘了。”
“最近的任务,怎么总跟姓陈的有牵扯。”
“找她干什么?”
“不知道,应该是要做掉吧。”
屏息凝神的陈望手一抖,汤匙掉进碗里,磕出一道脆响声。
喧闹的店内一静。
陈望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下一秒,他不管不顾夺门而出!
“是他!”
“又是这小子!”
-
花云敛是个不怎么会正确处理情绪的人。
此刻阴着一张俊脸,心口发堵。
他眼下有淡淡乌青,烦躁地啧了一声,骚红跑车在路边停下,迎着咖啡豆烘烤的香气,他进了一家私人咖啡馆。
叼着吸管出来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争执声。
陈望让人揪着衣领,拼命挣扎:“放开!欠你们的钱我会慢慢还!”
眼看又要挨打,他灵机一动。
“忘了昨晚开豪车的alpha了吗?”
这群人果然被唬得愣住,也不知他们昨晚看见什么,一提起花云敛,他们脸色铁青明显是在害怕。
陈望见这招有效,勾唇冷笑。
“他是我朋友。”
“你们再敢随便动手,我就找我朋友收拾你们,他的能力你们是见过的。”
甫一说完,陈望若有所感,顺着马路抬眼看去——
咬着咖啡吸管的男人斜倚在猩红跑车上,神情冷漠,似笑非笑,他长腿一抬,潇洒坐上跑车。
“不是朋友,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陈望这一瞬间无比慌乱:“……”
油门轰然,超跑路过的那一秒,喝了一半的咖啡随手甩在他脚边,泼脏了他的裤子。
“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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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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