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在这里搭建救援地？”奈苦问。

“因为有很多从泥石里挖出来的人，伤势过重，不及时救治很有可能熬不过去，所以余医生建议在保障基本安全的前提安营扎帐。”小满解释。

他带着奈苦穿梭在帐篷间，果然就像他说的这里的伤患比三里坡的更重，痛苦的呻吟更多。

让他不由皱紧眉头，心口像是堵了石头，难受的紧。

“余医生！”小满对着对面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招手。

奈苦猛地抬头，嘴唇颤抖不止，手指有条件反射的痉挛。

余甘子，他看起来虽然憔悴，那只骨折的手臂用几块木板简单掉在脖子上。

但是脸色看起来很精神。

悬着的弦在看到余甘子的瞬间落下，又弹起。

奈苦定定站在原地，明明找到人却不敢上前。

眼眶通红，眼底布满血丝。

余甘子听到小满的叫声回头，忽的定在原地，明明周围人来人往，喧闹异常，但他的眼里只能看到那一抹苍白唇和通红的眼眶。

任身边纷扰，人潮汹涌，但我眼里心里只能看见你。

“奈奈，你受伤了？”

余甘子吊着手臂快步走到奈苦身边，眼睛落在奈苦虚软点地的脚上。

察觉余甘子视线，奈苦下意识把脚往回撤，谁知扯到脚上粘黏着的血泡，疼的他浑身一抖，身体向一边倒去。

“小心！”余甘子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拽住奈苦手臂。

“谢谢。”

奈苦站稳，小心挪移着找脚上相对完好不那么疼的位置站定，然后盯着泥泞的地面快速深吸一口气。

“余医生，好久不见。”他嘴角带着笑眼里盈着泪，眼底是看到余甘子活着的庆幸激动。

余甘子听到奈苦对他的称呼，扶着他的手松了力气，看来奈苦还是不愿意原谅他，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手收回放在身侧，同时向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余甘子害怕他的注视对与奈苦也是一种折磨，主动移开视线看向一边的小满，“小满，阿婆还好吗？”

小满看了看余甘子又看了看笑容僵在脸上的奈苦，不知道余医生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奈苦，明明之前他说起奈苦时眼里满是喜欢和爱。

“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小满摇头，“阿婆挺好的，对了余医生这就是您之前和我们提起的男朋友奈苦，他差点跑去五里村找你，还好阿婆揽住他。”

小满说完满意的看到余甘子紧张的往旁边瞥，他又说：“对了余医生你的手赵医生不是说要好好静养不能劳累，否则就会有截肢的风险，你这是不想要手啦？”

小满抬起下巴点了点站在不远处拿着医疗急救物质明显是在等余医生的志愿者。

这在紧张的人换成奈苦，他顾不得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女情长紧紧盯着余甘子骨折的手，双手交握快捏出水来。

“你，你的手这么严重？”奈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这一路走来他想了很多，可是再多都比不上他想到万一余甘子死了，他们再也没办法见面来的让他难过。

所以他想要放下从前那些不知所谓的自尊，不知所谓的纠结，不知所谓的坚持。

他想要不管不顾好好的爱一场。

如果余甘子还愿意爱他。

奈苦说完话后或许还没过几秒，但三人间没了声音，只有他话音的回荡，敲在他心上，滋生出害怕和恐慌。

如果余甘子经历生死看透红尘怎么办？或者余甘子在这儿遇到其他喜欢的人。

还有一个最让奈苦受不了的他没敢想，那就是余甘子被他拒绝之后不想再爱他。

“放心，没小满说的那么严重，你看我的手指还可以收缩。”好在余甘子没让奈苦等太久。

他的手指在奈苦的注视下第一和第二个指节微微蜷起又放下，努力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小小的爱心。

“噗——”奈苦被那颗颤抖的心逗得又笑又哭，眼泪留到嘴里，又咸又苦。

“你别这样，万一手真的好不了怎么办。”奈苦轻轻把余甘子颤抖的手握在手心。

冰冷的手指放在湿热的手心里被慢慢温暖着，很快温度变得一样。

或许是心有灵犀，两人同时抬起眼，视线交融，久违的撞到一起，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快，变多，奈苦的眼泪还在止不住的流。

又像是开心，又像是后悔。

开心他终于想明白，能够和真心喜欢的人心灵相通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后悔的是之前浪费的几十年，只是因为误会和他的自尊心。

“学长，我很相……”想字还未完全说出口，便被身后等余甘子的志愿者们打断。

一位带着红袖套的志愿者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喊道：“余医生，十号帐篷病人找您。”

余甘子用完好的手轻轻摸了摸奈苦的脸，帮他把眼泪擦干，“奈奈我先去忙，你去帐篷等我，别再走路。”

他扫了一眼奈苦的脚，回头对脸色不明的小满道：“小满谢谢你把奈奈带到我身边，还要再麻烦你一件事。”

“我住的地方有医药箱，麻烦你帮忙给奈奈脚上药。”

让小满给他上药？奈苦一听脸都要红了，赶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嗨，这有什么，虽然我很喜欢余医生，但谁让余医生不喜欢我，喜欢你。”小满故作不在乎的说，殊不知微红的眼眶早已暴露他的内心。

奈苦有些不好受，嘴唇紧抿。

想要张口安慰，但又说不出把余甘子让给他小满的话，索性闭上嘴。

“小满。”余甘子满是无奈，他把奈苦的反应看在心里，既高兴又开心。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奈苦对他的占有欲。

“奈奈，小满他有未婚妻。”余甘子说。

有未婚妻？可来的路上……奈苦惊讶的看向小满，看到他脸上揶揄的笑。

“那，那你为什么？”奈苦迟疑的问。

小满挠了挠头，山体滑坡后因为断水没办法洗澡洗头，他索性剃了光头，抓起来咔呲咔呲响。

“我喜欢余医生这件事可没说谎，只不过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小满说，“谁让余医生之前提起你都是一脸悲伤，所以我才故意试探试探你是不是还喜欢余医生，要不喜欢我可不会把你带过来让余医生伤心难过。”

是这样？奈苦高兴的想，还好是这样。

他回眸望向余甘子，眼里全是笑意。

“学长，我好高兴有人这么为你着想。”奈苦说。

声音很轻又很有力。

仿佛这句话在他心里徘徊了数十年。

——

余甘子的帐篷和其他人的外形都一样，走进去里边整齐摆放着好几张床，看起来住的应该也是医护人员。

“小心脚下。”小满提醒道。

这里地方不大，还要注意随时可能再来一次的山体滑坡，所以能用面积不大，一个帐篷里住十几个人都是有的。

奈苦看着这儿的环境，想到余甘子本是富家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眼泪不由又充满眼眶。

“师娘，这是余医生的床。”小满喊道。

什，什么？喊他师娘？

“小满，别乱喊。”奈苦看了眼帐篷外，虽然他正面自己的内心，但是对他一个大男人被叫师娘这种事还是很适应。

也不想适应。

“可是余医生教过我几天，他就是我老师，你是他男朋友，我叫你师娘有什么不对吗？”小满取出医疗箱，歪道理说的头头是道。

奈苦涨红脸，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明明他在幼儿园和孩子打交道从来没觉得哑口无言过。

“既然师娘没意见，那师娘您请坐。”

奈苦并着气坐下，看到小满蹲下身想给他脱鞋时，他吓得一激灵把脚抽回，“别，我自己来。”

还好小满没强求，看了眼奈苦混着血和肉粘在一起的袜子小声抽了口气，“师娘，看来你是真的爱余医生。”

“等着，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干净的水，你这脚得洗一洗才能上药。”

来不及阻止，小满三两步便跑出帐篷。

奈苦无奈，只能安静坐在余甘子床上。

一开始还好，但是小满一直没回来，奈苦坐在余甘子睡觉的床，屁股下是他躺过的地方，他整个人仿佛被余甘子用气息包裹，浑身上下难以安静。

刚进来的时候奈苦不好意思多看，这时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慢慢的抬起眼，打量帐篷环境。

不多不少正好6张床，每张都不宽，因为帐篷不大，所以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远。

不过余甘子的床在最里边所以还算有**。

奈苦无聊的等待着，手机也快没电，没找到充电的地方前，奈苦不敢把电用光。

索性开始数余甘子床单上得格子。

1、2、3、4、……

正数到100时，帐篷帘子被拉起，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小满，你终于回来啦。”奈苦，“学长？”

谁知进来的不是小满而是去忙的余甘子。

“怎么是你？”奈苦问。

“怎么你不想我来？”余甘子看起来恢复之前的模样，说话语气不再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