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允舟的父亲到底姓什么,方允舟同学自己都不敢下定义,只好躲过白寄君的拳头谄媚地给他出馊主意:“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白啊!你可千万要好好的,我还等着你包养我呢!”
“不说了,再晚一会儿迟到了。”方允舟走出了宿舍,“要吃什么提前发我啊,拜。”
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白寄君一个人。
他今天是早八的课,上完回来下午就闲着了,其他两个室友不知道在外边干什么,总之宿舍里是空的。
说起来……
另外两个室友白寄君的恶意有些过于明显,即使刻意地不去在意,也很难彻底忽视。
又有方允舟在中间帮着缓和气氛,还没有到完全不能说话的程度,但是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对方允舟也不公平。
父亲每个月转给他的生活费再加上厚着脸皮找盛青要的补贴,够他自己出去租一间房子了。
他想了想,拨通了亲爹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在空荡荡宿舍里,显得有些过分吵闹了。
“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白寄君不假思索打算挂断,恰好,那边接通了:“喂?寄君啊?什么事?爸爸在开……”
爸爸的话没有说完,手机里忽然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杂音,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从手机那端传过来。
“爸爸……?”白寄君的声音有些颤抖。
电话挂断了。
白寄君面色苍白,不可置信地又拨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挂断,再拨过去,再挂断再拨过去,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白寄君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头越来越冷,到最后连指尖的知觉都没有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终于回过神来,飞快的翻找通讯录,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一方小小的电子屏幕,呼吸越来越急促。
那几秒钟的等候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喂……妈?”白寄君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一些,“爸爸有没有……”
盛青打断了他,明明比白寄君还要慌乱,即使声音都快沙哑了,还是安慰道:“刚才警察打电话过来,说你爸出车祸了,没事的,已经在医院了,你读好你的书就行了。”
她不愿意多说话,好像再多说几个字就没办法维持自己的形象了,干脆利索地把电话挂了。
白寄君握着手机的手在抖,他觉得浑身都发冷,手脚冰凉,好像有什么压在他的胸口。他忽然觉得六神无主。他茫然的拿着手机想去看点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最好现在就有课让他去上,或者什么人拉着他去进行什么活动。
可是没有,寝室里空荡荡的,空调安静地在运转,发出一点轻微的嗡鸣声,什么声音都能听见。
安静得令白寄君感到害怕。
我为什么偏偏在他开车的时候打了这个该死的电话?
如果……
说不定不是我打的电话的问题呢……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他忍不住去安慰自己,也忍不住多想。
如果真的……
白寄君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心不在焉地打开了电脑开始修改国庆的旅游计划。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爱计划的人,只是为了让自己忙碌一些,似乎填满了行程就不会觉得空虚寂寞了。
可计划写的太快,还没来得及保存下来,电话铃声就像催命一样,突兀地在安静的寝室里响起来。
白寄君忽然又很希望寝室里一直这样安静,就这样保持现状,好像一切不发生就是最好的状态。
他只觉得如果不接这个电话,那无论是好事坏事坏事,似乎都与他无关。
电话声还在响,他不可能不接这个电话。
白寄君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是冰凉的,这会碰到手机反而觉得手机似乎是暖的。
拿起来一看,忽然松了口气。
好像紧绷着的绳子上的压力忽然消失了,但很快无形的紧张又卷土重来。
不过是时间问题。
白寄君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喂?”
是方允舟:“哟儿砸,爸爸今晚有事儿,没法给你带饭了哈。”
白寄君这会没心情和他掰扯:“知道了,拜拜。”
这实在是不像白寄君,方允舟也是个人精,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白寄君不肯多说:“没事,先挂了。”
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
白寄君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心脏一下下地敲击着肋骨,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忽然很想和人说话,思来想去又只好翻出来林少辞的聊天界面,手指在键盘上犹豫良久,却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打个电话,却又犹豫的时候,又一通电话打来了。
白寄君甚至没看清是谁的电话就接通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的声音就传过来:“哥……”
是白才哲。
他的声音很轻,一点也没有盛青那样的故作坚强,想来也是,毕竟他还小,再怎么说不过是个初中生。
几乎是颤抖着,只剩下一点气声,他可能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也可能是震惊害怕到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喊了一声哥就没了后文。
白寄君也没有说话。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白寄君咽了咽口水,嘴巴里发苦,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白才哲说话了。
“爸爸……爸爸走了……”
……
白寄君说不出话来,捏着手机的手收紧再收紧,一直到指尖泛白疼得有些抓不住那小小的电子产品了。
白才哲的声音很轻很轻,落在白寄君的耳朵里却响得像一口大钟被轰然敲响了。
以至于有些振聋发聩,白寄君一瞬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好像宣告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白寄君想起来那句著名的“爸爸的花儿落了,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那是不是白才哲的这句话也宣告了些……宣告了什么呢?
白寄君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开口和白才哲说了什么,他好像很镇定,因为他没有像盛青那样声音颤抖,也没有像白才哲那样哭得泣不成声。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在抖,血液在流淌,心脏在跳。
隔膜一收一缩,鼓动着自己的肺吸入空气,却好像什么都没吸进去。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出窍了,静静地站在他旁边,他听见自己说:“我知道了,别太伤心,我国庆回来。”
他想说白寄君你在说什么鬼东西?你没有心吗?是因为你爸爸才会出车祸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既没有辱骂自己,也没有立刻放声哭泣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偶,在这个时候忽然伪装没了,一下子把他和正常人分割开了。
电话挂断了。
白寄君闭上了眼睛。
他痴心妄想地想着,这只是一场梦,他今天没睡好,说不定是幻觉,他是不是该醒过来了。
寝室里安静了很久。
空调还在吹,白寄君觉得自己有点冷。
“喂,林少辞吗?”白寄君说。
“嗯。怎么了?”
林少辞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样,温柔而清晰,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吓到他,或者说,在白寄君看来,林少辞早就已经是唯一的可以诉诸脆弱的地方。
白寄君没说话,沉默了一会。
有温热的东西划过脸庞,白寄君眨了眨眼,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哭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异常:“林少辞……”
可这三个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一下子把他所有的坚强与伪装拆得干干净净,他忍不住大哭起来,任由眼泪落在手机上,模糊电子屏幕上那三个字。
林少辞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以为是盛青又骂了他,正打算开口安慰他,白寄君停下了哭声,用一种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语调说:“我父亲去世了。”
他这句话听不出任何哭腔,只是有一点鼻音,但紧接着白寄君立刻又哭出声来,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说:“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我……是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车祸,我没有爸爸了林少辞……怎么办啊……”
白寄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语无伦次,上气不接下气地重复着自己的话,一会忽然冷静下来一会又崩溃地大哭,反复了好一会,林少辞听见白寄君擤鼻涕的声音。
一般来说,白寄君擤鼻涕意味着他哭完了,下面要发表自己异想天开的言论了。
林少辞身边从来没有过亲人去世,死亡对于他而言太遥远,他也不过是个刚上大学的青年,很难想象“死亡”,“去世”对于人来说有多么沉重,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几百里之外的心尖上的人,只是徒劳地说:“节哀……”
“小白……你别太难过了……”
林少辞只知道人去世的时候要说“节哀”,可根本不理解节哀这两个字的含义,等自己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才知道有多么无力。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林少辞第一次那么希望手机里能传来白寄君自作镇定地笑,又或者是故作坚强的大言不惭,可是没有。
只是沉默。
他也不好挂断电话,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思来想去开了个小窗给自己亲妈发消息,还没等到回复白寄君的声音响起来了。
“林少辞。”
林少辞连忙出声应他:“嗯,我在。”
白寄君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冷静,好像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人根本不是他,又好像根本没有情感波动。
白寄君揉了揉眼睛,问:“你说,会不会是我害死了我爸?”
林少辞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一瞬间他觉得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知道白寄君问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多么重要。
甚至不敢犹豫,林少辞立刻回答他说:“现在开车接电话又不用看手机,怎么可能呢?”
一会儿,才听见白寄君的声音再响起来:“好吧……国庆可能没法出去玩了,要奔丧,你能陪我吗?”
林少辞:“当然,没事的小白。”
“我会陪你,你不要太难过了。”
白寄君眨了眨被泪水浸得有些疼的眼睛,回答他说:“好。”
“你要陪我。”我好害怕。我不敢回去,我不敢面对盛青,我不敢看爸爸,我不敢……
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那拜拜,谢谢你,回去那天我会和你说。”
林少辞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纵使听出来白寄君情绪不对劲,也只能徒劳地说:“一定会的,你别太难过,我一直都会陪你的。”
电话挂断了。
白寄君仰躺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几次,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睡觉吧。
睡着了就好了,痛苦悲伤冷漠还是什么就都感受不到了。
在学校里蒙着被子打字实在是太心累了……我的妈呀真的,唉,可能有错别字也等我放假回家再捉虫了,还是低估了高三的学习强度和作息安排,被压榨了一些自由活动的时间,所以更新会很慢,只能委屈各位小天使了。
感谢支持呀,营养液到一百瓶还是会加更的,当然也等到周末了,我会努力多写一点存稿的!
求求收藏和评论![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几通电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