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端上桌的时候，白某人还在浴缸里和橡皮小鸭缠缠绵绵，潇潇洒洒，嘴里胡乱改编歌词乱唱，要是被听见了估计要被几家音乐公司联合寄上一封律师函。

“洗好了没啊？吃饭了。”

白寄君含含糊糊地回了两句，林少辞听见人从水里起来的声音放心地把菜都端出来了，只是几个小菜，但色香味俱全，白寄君走出浴室闻到香味，才感觉到肚中空空，自己也确实饿了。

“来了。”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面对面，谁也没有先动筷子，都在等着对方先，但仅仅持续了三十秒，白寄君就按耐不住了：“你快吃啊！”

“我这不等房东大人验收劳动成果么？”林少辞夹起一块番茄炒蛋，放到了白寄君碗里，“太急了，随便做了点，你也别吃太多。少吃点，一会就睡觉了。”

白寄君没想到他先动的筷子结果还进了自己碗里，已经八百年没有人给他碗里夹过菜了，一时半会也没想明白要怎么回应，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先尝尝看好不好吃。”

白寄君心说番茄炒蛋能难吃吗？

刚塞进嘴巴里，又想起来一件陈年往事。

那会他和他妈吵架，被赶出了家门，没地方去，只好跑到林少辞家里。

刚好林少辞家也只有林少辞，大半夜的，林少辞穿着睡衣给他开了门，睡眼惺忪地问他怎么了。

白寄君一天没吃饭，看见林少辞委屈地要死要活的，直接一个熊抱把人扑倒在地上，也不管林少辞问了什么，就是一个劲的哭，哭完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就和比自己半岁的小男朋友说，自己饿了。

好死不死，那天林家夫妇出门办事，林少辞自己的晚饭也是在外面解决的，半夜三更的也没有外卖，只好让林大少爷亲自下厨，给白寄君做了个番茄炒蛋盖浇饭。

白寄君从来没想过，除了学校食堂，还能有这么难吃的番茄炒蛋。

林少辞不信，自己也吃了一口，然后黑着脸把那一碗颜色很好看的番茄炒蛋倒了。

最后，两个高中生大半夜跑到了便利店，买了点关东煮给白寄君喂饱了肚子。

他还记得那天其实很冷，他走到林少辞家之前，还四处游荡了好久。

天是黑的，连星星都看不见几颗，风时不时地炫耀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把白寄君身上本来就没多少的热量带走一些。

他身上也只是睡衣外边裹了一层羽绒服，羽绒服拉链拉的再紧，风也能顺着少年单薄的身体贴着往上爬，再钻出来，睡裤更是薄的像张纸，什么保暖效果都没有。

走到林少辞家里的时候，白寄君已经有些晕眩了，手脚都冰凉，敲门的手都在抖。

还好，门开了。

只有客厅一盏小小的灯亮着，林少辞也穿着睡衣，他家里很暖和。

看见林少辞的一瞬间，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这样，他也不想理解，他只想哭。

他也不过十七岁，他想干什么，他又能干什么？即使明白了再多的东西，他也什么，都做不到。

最后只是大吵一架，然后被赶出家门。

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母亲逼着他认识这个社会的现实。

可能是想让自己求着她开门吧。

他不管不顾地抱住了林少辞，温热的眼泪划过冰凉的脸颊，胸膛接触到同样单薄的另一具身体，是暖的。

林少辞的手迟疑了一下，然后搂住了白寄君。

险些摔倒在地。

白寄君什么都没有说，林少辞也没有问，只是一下下拍着人的背，给他顺着毛，一直等到哭够了的白寄君抬起头，一张漂亮的脸被眼泪糊成了一团，长长的眼睫毛都粘在了一起，眼睛红红的，鼻子也不通气了，声音闷闷地说：“我饿了。”

他那会头发还没有很长，在学校允许的范围内最长的头发也不过是个微分碎盖，那一点刘海也被眼泪沾湿了，紧紧地贴在额头上，几根头发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的飘。

他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很努力的稳住了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没有哭过一样：“我……呼，我能不能在你家，住几天。”

“行。”林少辞没问，只是答应了。

他的肩膀上已经湿透了，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白寄君的手，关上了门，把人送进了浴室：“洗洗脸，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白寄君还在喘，说话的声音很嘶哑：“叔叔，阿姨呢？”

“他们出去工作了，就我在家，没事的，他们在也会同意的。”林少辞摸了摸白寄君柔软的头发，看着镜子里的白寄君的眼睛，“别害怕。”

镜子里的白寄君苍白的像个妖精，眼眶红红的，淡色的虹膜水盈盈的，像颗棕色的宝石，嘴唇也是通红的，看上去娇弱而美好。

他总是那么好看。

林少辞自己给自己换了衣服，把人安排在了自己卧室里休息，就去厨房大展身手了。

最后端了碗看上去还行的番茄炒鸡蛋，就去把卧室里的白寄君叫出来了。

林少辞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白寄君正一个人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睛里空空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是已经没有眼泪了，头发粘在脸上，也不在意，就这么定定地坐着，像是在想什么事。

“我做好了，你要不要尝尝看？”林少辞走进去，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了白寄君。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人明显一僵，过了一会才放松下来，他的声音已经没那么沙哑了，但还是微微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做的？能吃吗？”

林少辞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还是冷的令人心疼，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第一次做，你去尝尝呗，赏个光嘛白哥。”

他有意在逗白寄君笑，但是人也只是冷着张脸，撇了撇嘴：“比我还大半年在这叫我哥？发什么神经病啊你……”说着伸出冰凉的爪子探到了林少辞的脖子上，“不好吃把你洗刷刷吃了信不信啊？”

林少辞其实比白寄君还要小一岁，他改过身份证上的出生年份，改大了两年，才和白寄君读了同一届，看上去却是比白寄君大了半年。

“不好吃就出去吃嘛……我洗刷刷也不能吃呀。”林少辞当然没往那方面想，白寄君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帅脸，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

也挺好的。

他想。

林少辞多好，干干净净一个人，这么好，还陪着他半夜胡闹。

但是林少辞看着他笑起来之后也飞速反应过来，绯红像传染病一样迅速把他的脸感染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白寄君：“别胡说了，吃饭去。”

白寄君本来没觉得什么，看到他红透的脸才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有歧义，用力扇了林少辞的背一巴掌，拍得自己的手更疼：“走走走走，看看林少厨艺如何。”

两个人开着一盏小灯，冬天的夜晚很安静，风在窗外无声地喧嚣着，屋内是暖和而平静的，灯光照着两个人，地板上去两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番茄炒蛋，番茄是番茄，蛋是蛋，看着是还行，白寄君一点防备心没有，把林少辞夹得送进了嘴里，还没嚼就怪叫着抽了纸，全部吐在了纸上，一张漂亮的脸愣是被他扭出了不漂亮的三百六十一度：“你放了多少盐啊？要齁死我吗？”

林少辞没想到白寄君反应这么大，有点不相信地夹了一块，随后板着张脸也吐了，端着一盘番茄炒蛋进了厨房，全部喂给了不嫌弃的垃圾桶，闷闷地说：“小区对面有个便利店，应该没关门，我带你出去吃点呢？”

那天晚上关东煮什么味道他不记得了，他记得在手心里烫烫的感觉，记得走到他家门前冰冷的感觉，还有温暖的林少辞的怀抱，和那咸的能齁死人的番茄炒蛋，还有为数不多林少辞害羞的样子。

林少辞看白寄君半天不说话，知道他思绪又飞走了，只好出声问他：“好吃吗？房东？”

房东这才被拉回现实世界，嚼吧嚼吧吞下去，给出一个不算中肯的回答：“比那回好吃多了，不容易啊林少！”

但白寄君还是没什么胃口，好在林少辞做的也不多，两个人吃也不算浪费。

白寄君很自觉地包揽了洗碗的工作，桌子上没什么脏，林少辞顺手擦了，跟白寄君打了声招呼，就去洗澡了。

屋子里又安静起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来，隔了几层墙听着有些模糊，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似的，洗碗的水声混在一起，听不清哪边的声音了，只能靠着还在运转的热水器判断出，在浴室的人澡还没有洗好。

碗筷碰撞的声音就显得很突兀了，白寄君那个念头又冒出来了。

好安静啊，要不还是养只猫吧。

那边的水声停了，白寄君洗干净最后一个盘子架回碗架，擦干净手，走出了厨房。

他本来想世界扔进洗碗机，但是林少辞说一共也没几个碗，让他手洗了算了。

当然，还有“洗碗机要用电，房东大人我好穷”之类的离谱发言。

他又觉得，林少辞好像也变了，好像比以前开朗了，嗯……当然还有点别的，但他形容不出来。

总之，林少辞长大了。

可是他呢？

不知道。

“要再玩一会吗。”林少辞站在走廊里问他，“我明天去投投简历什么的，今天还能陪你玩。”

白寄君看着他，点点头：“那之后你去上班了，晚上回来再陪我玩呗。”

对啊，不是说他们现在又是情侣了吗？

让对象下班了陪自己玩，应该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吧。

“可以啊。”林少辞说，“嗯……要不你也找个班上上？”

白寄君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我不要，我前几年累死累活就是为了不上班，你现在又叫我去上班？没门。”

“你个万恶的资本家。”林少辞假惺惺地控诉道，“我要求减租减息。”

“什么减租减息，我都没叫你交租好吧，而且你自己不也是资本？那是因为你被叔叔阿姨赶出家门了好吧？懒得说你。”白寄君翻了个白眼，又坐回懒人沙发，刚打开游戏，又打了个哈欠。

“不行了，有点困，睡觉吧。”

林少辞没拒绝，就这么顺着他的意思进了自己的临时卧室，和白寄君说：“晚安。”

白寄君背对着他，一步已经迈进自己的卧室了，闻言点点头，也没回头：“嗯，晚安。”

忘记设置发表时间了……omg，这个就是今天的更新……

喜欢的点点收藏谢谢喵[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