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下的时候，天还在苟延残喘，但是只是坐了个电梯的功夫，打开家门，外边的天就已经彻底黑了，白寄君按开了家里的灯。
安静的有些过分，家里没有人，他想养只猫来着，但总是在选择上犯了难，结果就是到现在还是个无猫人士，每次一出门回来家里静悄悄的就又会提起这个念头，但是纠结个几天就又忘了，一出门回来又想起来。
反复几次，他出门的次数大大减少了。
家里太安静了，一直不出去，感受不到外边的嘈杂，也就习惯了这份安静。
可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安静。
要不是养一只吧。
他把菜放在餐桌上，自顾自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
灯亮起来了，好像充盈一点了，又打开主机，启动的声音只有一点，白寄君正在思考打开什么游戏作为背景音，门铃响了。
哦，还有人要来。
两个人，家里就不会那么安静了吧。
自己还是习惯不了孤独吧。
“来了。”他打开了门，看见林少辞拖着行李箱，“这么大个？”
那行李箱足有一个小孩那么高，而且还有两个！
“你到底住多久啊？”白寄君质问道。
林少辞废了点力才把两个箱子拖进家门，还得注意轮子不能把木地板划花：“不是说了，半年吗？”
“我以为你就是为了威胁我……”白寄君帮他一起把箱子拎进了客房，一到他手里整个人都被箱子带着往下沉了沉，连说话的声音都吃力起来，“你就睡这，有干净的床单什么的，一会你自己铺一下。”
这间房间显然也不是客房，白寄君指的床还是橡胶床垫，但是比外边铺的大了不少，巨大的展柜和书柜占满了房间的大半，然后是工作桌，主机电脑和显示屏。展柜里是白寄君多年的珍藏，各种昂贵的手办，立牌和乱七八糟的周边琳琅满目，还有个角落堆满了毛绒玩具——应该有专门的称呼但是林少辞叫不出名字，与这些东西截然不同的是白寄君两面书柜：只有四分之一放了些漫画，更多的是他的专业书和一些晦涩难懂的厚砖头。
白寄君的专业是金融……他毕业之后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国外，之后才回到了云川。
“你这里不用吗？”林少辞指着主机问。
白寄君面目狰狞地拎着箱子，才把箱子放到地上，松了口气：“用啊，大不了这半年不过夜生活了嘛。”
“没办法，剩下的是我的主卧，就三间房间，主卧书房卫生间，不好意思啊，一个人住，就没买多大的房子。”
他的房子很大，这间书房应该是砸了中间的墙把两间房间连在了一起，所以即使放了四个展柜，电脑堆了一桌，还留了空间做零食角什么的，甚至还有个手工区——大概是手工区，因为东西实在是太乱了，林少辞根本看不出来那堆东西的真正用处，之后，还能放下一张双人床那么大的床垫给白寄君在上面进行翻滚。
林少辞抬起头，毫不意外地发现还有一个收起来的幕布。
甚至还能当家庭影院。
就是打扫起来绝对要了眼前人的命。
“你家……卫生是你自己打扫吗？”林少辞有些不确定。
“不是。”白寄君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专门的事专门的人做，我不擅长这个。有个钟点工阿姨，定时定点来，手脚很干净，偶尔还会给我带点早饭。”
“如果你能包揽，我也不介意省掉这一笔钱。”白寄君拍拍林少辞的肩膀，“大少爷，虽然我——无业游民一个，但是呢，诶，我呢，小有资产，所以啊，还能勉强进阶小资产主义，但这并不影响我有一颗向着**的心啊！你要是愿意！我们当然可以一起共同富裕！”
“能省一点是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少干点活了。”白寄君理不直气也壮，“还能少点花销。”
“唉。”林少辞叹了口气，“我也没钱。”
白寄君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语气有些恳切：“对啊！所以，林大少爷，快来投资我们吧！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白寄君严选稳赚不亏！”他看着林少辞铺床单，自己打开了电脑，给他展示自己的股市，“相信我！稳赚不赔！”
“你的专业都拿来干这个了？”林少辞抚平被单的褶皱，“怎么不去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啊。”
白寄君拿着鼠标在电脑上戳戳滑滑，认真地看了一会才回答他：“找过啊，太累了，朝九朝二，全天高强度，年薪百万，你去不去？我是赚够了。”
才发现再多的钱拿在手里也没什么区别。
他已经丢失了那种拿着钱去挥霍就一定感到高兴的时间了，只有在钱花出去的一瞬间才感到刹那的愉悦，但是然后呢？
累死累活的那么久，迎来高兴的一瞬间，接着是更大的空虚，更何况他本来只是觉得，只是因为自己缺钱才不高兴，可是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他也没见得高兴起来。
还累，干脆辞了职。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懒死了，得过且过，能活着就好了。”他语气里很轻快，“我后来才发现啊，大钱和小钱没什么区别，与其累的要死赚一点大钱，不如轻轻松松赚点小钱来得高兴。”
“而且啊，我有存款，还有我爸为我打下的江山！虽然我没有负责我家的产业，但是我有股份啊，我拿分红啊，虽然不多，但是也比没有好啊，银行每个月的利息就够我维持生命体征了，我再赚点外快。”
他笑了一声：“其实我觉得都挺没意思的，我又不结婚，又不生小孩，赚再多的钱也不能带进坟墓里，干脆就算了。”
“够我花一辈子了。”
林少辞忽然想起来，高中的时候白寄君给他看的他读过某本书之后的读后感，里面有句话写得太深刻了，就是他这个对文学作品完全不感冒的人，也记住了。
既然人生下来就注定要接受苦难，那为什么不一生下来就躺在棺材里，埋进土里呢？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该发现白寄君的不对劲的。
而不是拖到现在，拖到一个家里的长辈用一种关切的语气来问他：“少辞啊，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叫……白寄君？”
他一直都没和家里人说，他们早分手了。
要不是自己刚好要来云川，他父母想着让他先去叔叔那住一段时间，哪里还有机会再见到白寄君？
难为叔叔一大把年纪了，还记得自己几年前提起的人。
白寄君在自己叔叔这看了三回病，每次间隔的时间两个月。
但是实际上给白寄君开的药只够吃两个星期，没次都要求他一定要早点来复查，他都当儿戏。
只是走个过场似的。
这个人根本没有在吃药。
“可是我现在一毛钱都没有了，你能顺便也养我一辈子吗？”林少辞忽然开口说，“包养我吧白先生，包吃包住包暖床。”
白寄君一愣，随后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就你？你都一毛钱都没有了还包我吃住？吃我的住我的？”
林少辞义正言辞道：“房子婚后可以算共同财产，我给你做饭就算包吃。”
“懒得跟你胡扯。”白寄君一手按灭了电脑，“你还不去做饭？我饿了。”
林少辞指着空荡荡的床：“你就给我一张床垫，被子都没有吗？”
“被子……嘶，好像只有冬天盖的了，我记得还有一床羽绒被，明天去给你买条新的吧，你要不凑合盖个厚的？薄的都在我床上，没有干净的了。”
这个天气盖羽绒被还是太热了，一生要强的中国人不可能不盖被子睡觉，至少要盖个肚脐眼吧？白寄君绕了绕鬓角的头发，问他：“要不我给你拿个浴巾吧？干净的，盖个肚子不会着凉。”
“你床上的拿过来吧。”林少辞拒绝了浴巾当被子盖的建议，“我也没带浴巾过来，你把干净的当被子盖了，我用什么？”
“用浴巾啊！我浴巾可多了！”他说着走到了房间外，似乎是还有个隔间的衣帽间，然后声音从很深的地方传出来，“嗯！干净的好几条呢！诶竟然还有条被子！”
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又响起来：“不行这个被子好久没晒过太阳了，一股味道，要熏死人了。”
白寄君又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几条花花绿绿的浴巾：“你看，一条当被子盖一下，一条用。”
林少辞看着那几条一看就是类似周边的生活用品，不由得满脸黑线：“不，我不用这个，白的有没有？这个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被子我就从你床上拿了，哪条都行吧？”
“额……行是都行……”他比林少辞先一步窜进了自己的房间，迅速拿了一条被子出来，杜绝了林少辞进他房间的可能，顺手还关上了门，“拿去。”
林少辞识趣地没问房间里有什么他不能看的：“那行，我去做饭，你去洗澡，洗好了吃饭。”
白寄君应了一声，乖乖地走进了卫生间。
林少辞立刻偷偷摸摸地钻进了白寄君的卧室，刚想打开，白寄君的声音响了：“林少辞！把我卧室门开了！里面没开空调！”
正要伸出的手一顿，林少辞非常不心虚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立刻推开了门，一点都不带犹豫。
房间里有股淡淡地香味，林少辞还有点印象，但是也想不起来，又轻轻嗅了嗅，才想起来，这个是他以前高中时候家里用的香薰。
他暗自心里窃喜起来，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了嘴角，原谅了白寄君刚才不让他进房间的举动，也没有走进去。
等着你带我进去。
他也就这么怀着愉悦的心情做饭去了。
已经不早了，吃太多白寄君肯定会熬夜，林少辞把正在洗澡的人算的明明白白，也拿捏了这个人想吃什么。
浴室里水汽氤氲着爬满了镜子，白寄君摘下眼镜看着镜子里雾蒙蒙的一个模糊的人影，伸出指尖点了点镜子，凉的，冰凉。
他的手指竟然还算热，他愣了一下，每天洗澡的时候都喜欢这么戳一下，和镜子里的自己说说话。
今天说的话够多了，懒得和自己说话了，也不想总结什么，就戳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坐进浴缸。
嗯，今天好暖和。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