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落日,滚滚黄沙在夕阳的映照下更加黄灿灿,一心情郁闷的男子,席地坐在瑟瑟秋风里,看着天空中飞驰远去的;大约向衡阳方向去的雁群,到了也这里匆匆而过,他想:连雁儿丝毫都不留恋这苦寒之地,何况是人,什么时候这场战争才能结束?这样离家许久的将士可以早早与家人团聚?这满腹愁绪何时排解?他想了一会抬眸遥望,看夕阳渐染绯霞,等那天际描画成一片残血。在人烟罕至的大漠上,战鼓声息,但是边塞风声、马啸声、羌笛声混和着号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连绵起伏的群山里。孤烟此刻升腾在大漠里,一座座孤零零的城池门紧闭,仿佛拒人千里之外。举杯饮一杯浊酒,想邀明月,奈何只有漫天黄沙。想起千里之外的亲人,战事正吃紧,眼前并无缓冲的余地,什么时候回家,自己半点都吃不准,塞外秋风萧瑟,虽然还是初秋,可是半夜霜雪纷纷落了一个满地,夜深的时候,将士们被冻起来,归家的念头让他们难以入睡。这里肃杀的秋天与江南温婉完全是另辟蹊径,看着将士们被霜雪染白的头发,不由自主流下眼泪。自己曾经豪迈踏入这、悲壮战争苦旅;以为那些振奋人心,壮怀激烈;在万里长空下,气吞山河的人;终究会在在金戈铁马里势如破竹,只是没有想到会是眼前如此惨烈的战场。他放眼望去,不远处沙场上零零散散躺着几个士兵缺胳膊少腿的尸首,大漠荒野,曾经冲锋陷阵士兵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掩埋,就这样一个个暴尸荒野,他内心十分难过。他们年青的生命,热烈的青春,就此戛然而止,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家中等候他们的老母亲,如何肝肠寸断?无数鲜活的生命竭血枯骨,不过是去填满少数人的私欲。他想起唐朝陈陶经过一个曾经血肉横飞的战场,看到河边荒野上战士的尸骨,写出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河边无人掩埋的具具枯骨,都曾经是长安城里,女子春闺旧梦里痴痴等待的人,望断复关终不见,任泣涕涟涟,就这样静静躺着,亦如眼前的士兵。他拭泪不忍再看下去,命人厚葬那些士兵,让他们安息——这是自己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体面。曾经许诺带他们回去,完璧归赵交给他们的家人,如今自己食言了,随即眼泪倾眶而出。他吟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宝元元年(大约1038年),党项族人李元昊在兴庆称帝(今宁夏银川),国号大夏(就是历史上的西夏),称帝后一年,私欲的膨胀,让他忘乎所以,带着战无不胜的野心正式与宋朝宣战,当时为逼迫宋朝承认他称帝的合法性,并先发制人率兵进犯北宋边境,于三川口大败宋兵(三川口之战),集兵于延州城下,准备攻城。消息传至京师,朝野上下震惊,由于宋朝扬文抑武的政策(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成功从柴氏孤儿寡母手里夺取了政权,怕旧戏重演,所以他对武将诸多防范),这一举措使得带兵打仗的武将少之又少,也是造成弱宋的主要原因吧。可是另一方面来说,也是百姓的幸运,如果历史不把拓展疆土,横扫千军的战事作为考量朝代的指标,那么宋的文化经济富庶,那是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不能比拟的,宋之美学更是达到无人超越的巅峰。瓷器中的极品汝窑——天青色等雨,是全世界制瓷工艺水准最高的,至今国内外无法超越。而那些宋时精美绝伦丝织品,也是古今中外无人企及的,绘画宋词点茶都是空前绝后令人叹为观止。能够创造这么多的辉煌,只是因为战事少之又少,有更多的人口去发展农耕,农耕社会里民以食为天,而粮食就是人民的天,有了更广阔的天地,才有更多的能力去发展副业,所谓的副业就是审美艺术吧。可是为什么宋朝这个极致的文化反而被人称“弱宋”呢?多数人认为“檀渊之盟”是丧权辱国的交易,可是如果花钱买太平,对寻常百姓来说未尝不是一桩好事,战争就意味着流血牺牲,而流血牺牲一般都是老百姓,有几个**去前线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呢?牺牲一个年轻的士兵,带给一个家庭的便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整体来说不过少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对于个体来说,妻子失去了丈夫;失去的是天地,而母亲失去儿子;不啻于失去整个宇宙。所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有多少将士出征,就有多少家人望眼欲穿,最后大多数人盼来的不过是“空见蒲桃入汉家”。所以刘彻晚年自我反省,并且找来了霍光,让他替自己拟一道罪已诏,公开检讨自己这些年的过失,并对百姓们因战争造成的水深火热而致歉,这是一个伟大帝王的格局,自省认错反悔也并不只是是平常人的专利。所以从文化经济人民安定富足来说,“弱宋”是值得推崇的。
话归正题,康定元年(1040年)三月,边关战事节节败退,朝野上下手足无措,这时候有人想到了范仲淹,边关危急,不顾把人家贬谪匆匆召回,换作谁脸上也过不去,可是颜面这东东大约是自己给的,关键时刻要脸没什么用。情急之下脸皮倍厚的仁宗,令他担任天章阁待制、出知永兴军,并于六月升为龙图阁直学士,与韩琦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担任安抚使夏竦的副手,算是众望所归吧。范仲淹马不停蹄赴前线,不多久便到了延州,他不急于进攻,分析清楚形势后,采取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政策,沙场上亲自指挥与西夏的对抗,双管齐下;对周边采取怀柔政策:以朝廷名义犒赏笼络边境的各部羌族,并与他们签订条约,条文严明赏罚,让羌族人士得到了实实在在的物质满足,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条约的签成,不但大大鼓舞了人心,且得到不少少数民族同胞的热情拥护,这样的决策使得战事不会腹背受敌,也瓦解了西夏联盟的机会,因此为北宋争取了强有力的支持。并带领将士,日夜酣战修筑建造了大顺城,不但抵御了西夏的作战部署,且迅速遏止对方军队进攻的脚步,一鼓作气让宋军军士雄姿英发士气大振,逆盘玩转了对西夏的节节败退。军中夸口称赞说“军中有一范(仲淹),西贼闻之惊破胆”,就连西夏敌军也敬重他为“小范老子”!这一番部署,范仲淹的战略方针越来越显出与众不同,军中拥有他远胜于百万雄兵,很快西夏被打得落花流水。话说病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不但士气不振,将士又都坚持不住,且经济上供应不上,战场上屡战屡败,赔了夫人又折兵,经济很快捉襟见肘。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便对宋俯首称臣,并签订“庆历和议”。大捷在望,这种鼓舞人心的胜利,朝廷上下交口称赞,班师回朝之际,他望着大漠想着即将见到心爱的女子,内心止不住狂喜,月桥花院,住着红粉佳人、风流才子,长剑响彻古道外黄沙,天涯相思断肠,挥鞭决胜沙场。洒墨满笺诗残,半阙词,刻画思念成阑。
满心欢喜的范仲淹,记得初遇:那年梨花摇落似雪,微风燕子斜,寻芳古渡桥头,看春意阑珊。自己被贬饶州不多久,几个朋友相约青楼一聚,席间一歌女频频弹错琴,每错一次都要抬眼看向他,女子虽居声色场中,却别具幽姿,意态淑真、其如玉似冰的晶莹之貌,透漏出骨子里的的纯真。那种仪态里特有的清奇,遗世独立,引人无限遐想。朋友一看彼此的眼神,纷纷打趣,一位朋友对范仲淹说:“据在下观察,金莲姑娘有意大人您,才子佳人,此等趣事妙不可言,望大人笑纳才不辜负人家姑娘一番心意。”范仲淹这个人吧,确实是情场小白,对于风月之事,他手足无措,有些紧促不安慌乱道道:“哪里哪里?休要胡说,损人家姑娘清誉。”朋友笑道:“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小孩都能看出来,大人您何须狡辩?”其中一位朋友高声道:“金莲姑娘,还不快给范大人敬酒。”女子应声而起,仿佛一潭溪水的眼神望着范仲淹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范希文范大人吗?小女子眼拙,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说完便不停行礼。范仲淹上前轻扶女子,脸有些红道:“姑娘无需多礼。”他打量着眼前人思忖:为何声久居色场中,却有如此清澈见底的眸子?那眼神只有一个单纯小女生,才能透露出来。少女听说过范仲淹的事迹,内心对这个儒雅大叔那是一股子敬仰。四目相对,确认过眼神,你就是那一个对的人。范仲淹这种钢铁直男,感情生活那是泛善可陈,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应天书院同学的堂妹,古代婚姻能够两情相悦的夫妻少之又少,这位夫人早亡,大约两个人只能做到相敬如宾。对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范仲淹来说,感情不过是生活中的随笔,或许是未曾遇见一眼心动的人吧,因此为更好照顾家中老幼,他不在乎阶级地位差距,娶了自己家的女佣张氏,虽然文化差异较大,这位张氏勤俭持家,并且敬老爱幼,所谓学识不足勤奋来补,因此这位夫人在安宅护院方面自然是拿的起放得下,使得范仲淹安心在外大刀阔斧的治理天下。所谓饱暖思□□,命运所欠缺的,总会在某一时间段给你弥补,不久大叔与小萝莉的故事在浪漫的宋之天空里唯美上演。
甄金莲小女生对他起初的感觉是:源于大叔的崇拜,而崇拜与爱慕的界限,往往不是那么明朗。范仲淹那种大叔的宠溺感,更是让从小孤苦无依的小女生,多了几分依赖,安全感自然油然而生。当郎有情妾有意的时候,一切按两个人的心意不动声色进行,初尝爱情之果的甜蜜,范仲淹如同初入情场的小男生,闲来无事跑到人家门口递递情书说说诗词,小日子也是绘声绘色进行,很快勾栏内充斥着两个人的欢声笑语,爱情来了谁也抵挡不住。人间欢愉,不知几时?大约月色转过眉间,赐温风煮酒,暖香盈袖时,陪你绿柳拂堤上听莺蹄。慢悠悠路过夏载往事,青翠扑衣,清风过篱笆,随手摘下东篱架上的一串紫藤,递与心爱的女子,花香糯软,见之忘俗。一片青绿中,几丛花红,风月娟然,女子手握紫藤,一脸明媚,人儿心定神闲,范仲淹看得那是一个喜欢。天色不早时依依不舍分开,思念却是马不停蹄,脑子里只想着很快见到彼此便万事大吉。夜晚带着微笑入梦,清晨金莲从甜甜的梦中醒来,她伸伸懒腰窗户映着青绿,南风乍起,送来了夏天的消息 ,石榴也悄悄为两个人相爱的人送来一抹红云。灿烂明媚间,她看到心爱的范大人已经在窗前,将红袖半遮,妆脸轻转,悄悄转到窗外池水旁,看看自己的脸是否合大人心意?池水清澈见底,水中女子的脸倾倒众生。拉起他到衣袖,看阳光静照他的脸,满足溢于心间,范仲淹放眼看池塘边上草尖上,挂满了露珠,远看似珍珠,葱茏水嫩晶莹亦如她的脸,内心早已忘乎所以。采一些无名花儿,馥郁芬香之气沾满了衣衫,执手天光云海,丰盈明媚,半夏荷塘,清风若水,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与心爱的人儿温酒煮茶。沉醉在小萝莉烂漫的情怀里,此时的范仲淹已不知今夕何夕?或许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段感情,让你奋不顾身投入其中,生命中有了一个让你灵魂愉悦,心心念念的人,这日子才不会日复一日泛善可陈。
相爱人眼里的春秋只有你我,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是公务繁忙毕竟是范仲淹这种清官的专利,许久不见他,小萝莉不禁思念难耐。她胡乱的想着:为何你许久不来了?是不是已把我忘记?是不是心里有了别的女人?像自己这种身份低贱之人,他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太久。这时候窗外一只蝉不分时候的呱噪着,她自言自语恨恨的说:“连你都来烦我,去去去,飞到范大人那里去叫唤,并告诉他我想他,再不来我真要被鸨母拉去接客了。”忽听窗外一个熟悉的声音:“谁敢拉我范希文的女人接客?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让我打他个鼻青脸肿。”甄金莲小姑娘一听,高兴的飞奔出来,搂住范仲淹的脖子便撒娇:“跑哪里去了?连个音信都没有?说、是不是被别的女人勾魂了。”范仲淹慢条斯理的回答:“别的女人暂时倒是没有,眼前倒是有一个摄人魂魄的小机灵鬼。”甄金莲娇嗔:“那为何你多日不见?连个音信都没有。”范仲淹道:“初到此地,官务繁忙,百忙之中便抽空来看看你,知足吧。”小萝莉天真无邪的脸上划过一片红云:“要是能天天在一起就好了,这样不再为相思苦,天天在你身边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对我来说也是毕生一大幸事。”范仲淹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有时间我就来看你。”小萝莉道:“不好不好,就怕老鸨逼我点大蜡烛,隔壁青鸾姐姐为此哭了好几天。”范仲淹心头一震,怨不得她的眼神那么纯净,原来与久经沙场的勾栏女子不同,她还是一个清白女儿身,此刻他决定解救她于水火,不能让这个纯洁的女子误入风尘。随即对她说:“你放心,我这就去找鸨母替你赎身,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生、你是我范某的人,死、也是我范某的鬼。”两个人许下海誓山盟,内心无比激动。很快范大人的下属都知道了他的绯闻,并极力促成他与甄金莲的这桩美谈。他们也是煞费苦心,为了自己敬重的范知府金屋藏娇,专门建了一个庆朔堂让金莲小萝莉住进来,怕范大人不好意思,还美其名曰:让金莲姑娘才情高雅出口成章,住进来方便与大人谈诗论画,这样她不至于在勾栏里受苦。您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红袖添香。范仲淹顺水推舟满口答应,趁着月色跑去找金莲激动不已:“明天我就为你赎身,并建好了庆朔堂,以后你安心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没有人再敢强迫于你。”金莲抬头忧伤的看着他说:“你知道你被贬至饶州,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盼望你有点过失,这样他们可以添油加醋上报朝堂,我搬过去正好应了他们的局,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会拼尽全力为你保持完璧之身。”说完,范仲淹将她拥入怀中:“我范希文何德何能,得姑娘一片赤诚之心,等时机一到,我定将隆重来迎娶,只是暂时委屈你一下,耐心等等我,我已告知鸨母,她不敢再逼迫于你,等我攒够银子即可为你赎身。”说完两个人走出房来,不远处轻舟一楫,泛游湖上,满春的深情,化作仲夏的菡萏轻拂,桃夭零落处,青杏枝头,随处步步生莲。倚醉芳樽,浅酌低歌,看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对饮与君说,几许情深,落成灯花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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