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南宋最后的体面——词中之龙辛弃疾

小贩们一听转运使,纷纷跪地求主持公道,辛弃疾放眼怒火中烧,派人把地方县令找来。看着胆战心惊走来的人面皮子黑又亮,鼻子短又阔,肚皮圆又鼓、褶子脸上堆积,油滑的笑看着迎面走来,狗颠屁股的模样,着实令人不爽。辛弃疾止不住冷笑:“我还以为这潭州城里的父母官都逃路去了呢?好不容易有个气息稳健的前来,真是令人不胜惶恐。”县令做小伏低:“下官来迟、下官来迟……未曾远迎、望大人恕罪、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不要动气,为了这群乌合之众伤了身体,下官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要打要罚大人随意,只要您能够消气,在下绝不会手软。”辛弃疾厉声喝到:“作为地方父母官,对属下管教无方且放任自流,致使他们横行乡里,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百姓,要你这父母官何用?”本来辛弃疾初来乍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换作其他人,县令也不会那么忌惮,但这辛弃疾谁人不识?他文武双全,打起仗来脑袋别在裤腰上,是个自己绝对惹不起的主,只得卑躬屈节连声道:“下官因近来身体抱恙,卧床数月,所以管理懈怠,以后谨遵大人教诲,定严加管束,若有下次便重重罚我,请大人看在下官一心为国的份上,暂且饶过我一次。”辛弃疾也明白自己根基不稳,得饶人处且饶人,只好顺着台阶下:“下次再让本官看见豪取抢夺百姓的行为,定先拿你是问。”县令一看还好只是发一顿火,连声道:“请大人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下官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若大人不嫌寒舍粗鄙,请随我来。”辛弃疾对这个人并无好感,但自己工作还需要这些地头蛇从中周旋,只得挂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包:“副史大人早已相约,断不能不去的,府上盛情款待只好下次了,”说完见他还要啰嗦,辛弃疾摆摆手;县官也只好作罢了。

打发了县令,独自一个人在街上巡视一番,眼前景象让他寒心酸鼻,他忧心忡忡看着,街上百姓一个个衣冠蓝缕,许多七八岁的孩童居然没有裤子穿,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跑来跑去。面前放着缺口破碗,拄着棍要饭的乞丐比比皆是,看着街上穿得稍微齐整一下的人,他们蜂拥而上,此地生存之艰辛,令他凄入肝脾。可是想来如今这乱世之中,哪个地方的百姓不是如此这般,想到这里,内心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这里虽然不是前线,但有着无限爱国主义的热血青年辛弃疾明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下定决心好好整治一下这个地方,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让他们不再为衣食发愁,当崇高理想盘踞内心时,他有些释然了。天边鱼鳞状的云层中闪烁着点点碎光,黑暗替黄昏送走最后一抹红,一弯月牙突然冒出了头,百废待兴的街上像月牙一样,期待着日日多一点圆满,直至皓月当空。新官上任三把火,马不停蹄说干就干,第二天他来不及收拾行李,便逐个召见当地官僚,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得失所困,忙碌是最好的治愈。此刻的他情感深埋,任凭心灵阴霾反复折腾,夜以继日投身工作,等风来,做风口那只鹰,时机一到一飞冲天。从湖北转运副使任上被调任为潭州(长沙)知州兼湖南安抚使,开启了他在长沙砥砺前行的短暂峥嵘岁月。湖南任上工作如火如荼展开,明察暗访他整顿了一批污吏、吃空饷的、不作为的、欺上瞒下的,搜刮民脂民膏的、贪污受贿的……罢免的罢免,一时间潭州官员们人心惶惶,小心翼翼就怕触霉头。其中他整顿的“乡社”组织,是臭名昭著的地方武装,也是土豪劣绅横行霸道助纣为虐的重要工具。他采取措施是:一步步缩小范围化整为零,逐步瓦解的他们,最终祸患长沙的“乡社”不法武装组织纳入自己麾下,成为政府的地方武装。不但维护了当地治安,从此他们不再霍霍百姓,这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不但得到了顶头上司的嘉奖,也获得了朝廷的首肯。

错综复杂的地方组织解决差不多了,他开始奖励耕种、招回流亡百姓。他痛心疾首奏请朝廷“释民之负于官者钱五百八十万有奇”,言辞恳切的上书,不多久便得到朝廷的支持。南宋政府苛捐杂税,项目繁多,且不论水旱兵蝗,一律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年头收纳,地里减产颗粒无收的时候,老百姓只得背井离乡四下逃亡。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豁免了租税,给百姓一个生存的机会。因为他的到来,苛捐杂税终于的免除,黎民百姓自然是欢天喜地,如果历史上处处都是这样的官僚,那么昌隆盛世将会绵绵不绝。

如果有一席之地供自己立足,谁愿意离开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故土?听到喜从天降晴大利好,百姓纷纷回归。不久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他们勤劳耕种的身影,长沙迅速恢复生产,出现了暂时的繁荣。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流芳百世与遗臭万年一样,都有扬名的道理,辛弃疾这种安民济物的格局令今人汗颜。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对居无定所且无立锥之地的一部分手艺人,他采取组织工匠“陶瓦伐木”还“贷民以钱,使新其屋”;对没有土地可耕种的农民,则“家给百亩”,不但发给他们种地的“器具”,还免费发放“粮种”,等秋天丰收的时候农民再还给政府。他不但大力鼓励农事农桑,而且奖励经商,为了改变城市商业萧条,促进繁荣,他制定了“凡商旅之过其郡有输于官,令减旧之十七”的优惠招商引资政策。使得大量商贾云集,为了让他们食宿无忧,又投入大量工匠不停的建造旅馆:“创客邸于其市,以待四方之以事至者”。由于来往商贾众多,他们不但带动了消费,又繁荣了经济,一时间经济飞速发展,人民生活富足,所谓饱暖思□□,他以民为本,与民同乐,修建各种娱乐休息场所,供百姓免费使用,每逢佳节与百姓一起庆祝。他爱民如子,可是人民回报他的是同样高度的热忱,一时间潭州城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恪守本分,一派祥和。

农耕商贾解决了,他又开始了为保国护家鞠躬尽瘁。南宋政治的弊端因偏安一隅,君臣不但不思进取,而且享乐之风盛行,眼前的苟且,使得统治者们无暇顾及的地方比比皆是。北方走枪擦火战事频繁,南方则盗贼四起,因官匪勾结,明争暗斗、导致民不聊生。军队对外无力守疆扩土,对内则无法安民保家,赋税徭役倒是样样有增无减,劳苦大众不但三餐难继,且性命朝不保夕,人心惶惶,社稷不稳,自然社会动荡不安。但凡正义之士肯定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况且辛弃疾这种舍生取义赤胆忠心的主,他心急如焚。他为了维持江河安澜,上书建议朝廷接受他创建地方武装的决意,统治者对这个烫手山芋束手无策,听见有冤大头做接盘侠,所以出乎辛弃疾意料,朝廷很快允许他创建地方武装。听见旨意下来,他组织人员如火如荼训练军队,经过日夜操练著名的“飞虎军”应运而生。这只军队不但保境安民,对潭州城的治安运转,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长沙城在这只部队的护佑下,很快夜不闭户。可是创建一支强大的军队,需要足够的资金支持,那么多将士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巨额花费,尤其是建造住宿的军营。此时朝野上下又开始议论纷纷“时枢府有不乐之者,数沮挠之”、“经度费钜万计”。起初“弃疾善斡旋,事皆立办”,虽然自己尽力斡旋,军费都是自己一个人筹措,但毕竟也挡不住满朝文武的不断猜忌和弹劾,他们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说辛弃疾为了中饱私囊而“聚敛”昏庸无道的皇帝,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下了一道金字牌,命令他停止“飞虎营”的建设。少年终究是少年,意气风发外,做事绝不瞻前顾后拖泥带水,他冒险将御前金字牌藏了起来,他不但打了一个时间差,而且阴奉阳违了一把,同时命令部下加速建设步伐,必须一个月内完工,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促成建设,拿出做好的结果来堵住朝臣的议论。

只有频率相同的人,才能理解你的内心的幅员辽阔,眼里的山河万里,陈亮的一番话让他彻底变成了工作狂。南方的夏春总是阴雨绵绵,军营所需要的砖瓦根本无法烧制,如果不能及时供给,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将功亏一篑。所谓穷则思变,变则脑子不停打转,他巧妙想到了上好法子,由官府出高价购置老百姓的瓦片,要求每户必须提供二十片,这种惠利百姓的行为,当然纷纷响应,二十万片瓦居然在两天内如数凑齐。可是军营建设需要大量石料,必须有足够的生产力去开采,而且这种体力活,需要年轻力壮的人才能胜任,长沙城年年战火洗礼,青壮年为数不多。于是他又想到了在押囚徒,把他们全部放到采石场去,并以采石的数量达到一定要求便可以减刑的诱惑,来使他们尽心竭力。

很快所有的人就像拉磨的驴前头拴香蕉一样,你追我赶谁也不让谁,工地上大伙话都顾不上说一句,拼命采集石料。这样各项工作有条不紊飞速运转中,飞虎大本营终于在他自己设定的期限内顺利完工。先及时呈报于皇帝,还好昏君也有清醒的时候,对他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表示出极大谅解,“如期落成,开陈本末,绘图缴进,上遂释然。”有了军营下一步就是征兵,他招兵买马很快完成了大约三千多人的步兵骑兵军事配置,对于执锐披坚枪林弹雨中出来,战场上随时准备血战到底的辛弃疾来说,训练一支精锐之师自然不在话下,很快骁勇善战纪律严明的“飞虎军”训练而成。虽然他在湖南任职时间前后仅一年多时间,可是他离任后,飞虎军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继任者的按照他排兵布阵的定位下,将这支军队发挥到无与伦比,并维持了四十多年时间。不仅守卫了湖南三十多年,而且转战了湖北、广西、江西等等……他训练的枕戈披甲勇猛之师,不仅对内攫戾执猛剿灭盗匪以安民心,对外作战也是摧枯拉朽让金人栗栗危惧胆战心惊,他们称之为称之为“虎儿军”。

看着在自己的治理下,形式已大好,他百感交集,那夜一个人独坐屋中,手执杜康,想起了逝去的妻子,内心五味杂陈。一杯一杯下肚,不久眼皮发沉,不觉间走到绛朱色墙内,一层薄薄夕阳映入园中,随着温柔的清风,将天边带着橘子味的点点碎黄,赶入柔软的云朵里。园子池塘内照水红蕖,风动细细沁入心扉,妻子执杯言笑晏晏,挽起满池荷花香,“如花轻柔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蝶蹁跹过往,漫步记忆,眼前人竟然活色生香。回眸时,她眼里山明水净,日落烟霞外,泪光闪闪。目之所及,西楼泣管弦,天边斜月,洒入池中、芙蓉映水菊花残。他呆若木鸡望着眼前人:“我的妻,是不是你听见我每夜唤你的声音,回来看我?早知道我好好梳洗一番,不让你看见我颓废模样。居然隔着前生今世,山水又重峦,你依然还能来到我眼前……”妻子低头不语,在前面恍惚而去,他一路不停的追着她,游游荡荡间,眼前一片火红的花海散落在河畔两侧,似血嫣红缱绻在没有半点绿叶陪衬的枝头。他疑惑的看着眼前,难不成这就是彼岸花?传说中彼岸花是开在冥界的花,花开时叶落,叶盛不见花,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那黄泉路上盛放的彼岸花,是目之所及的唯一风景,花儿指引着灵魂通往地狱。而花香则拥有唤起死者生前记忆的魔力,当魂魄悠悠渡过忘川时,此时已闻不到缕缕花香,于是彻底忘却生前所有,连同那带伤的躯壳都留在了彼岸。正思忖着自己所在之地,此时妻子不知不觉来到身边,他想摸摸她的手,奈何总是抓不住。一个泣不成声传入耳中:“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之地,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似我这般珍惜你的人,她会替我陪你走完剩下的路……”接着妻子便消失不见。他大声呼喊间,睁开了眼睛,秋声发来半窗月,琐碎的月光散落一地斑驳,远处冷冷摇曳的碧芙蕖,似乎不耐晚风,无力耷拉着头。摧心剖肝之痛依然让他涕泗纵横,想着当时许她连枝共冢的誓言,如今留她孤零零一棺横陈,内心霎时瓦解冰销。若今生烽火无涯,江山崩塌,你可愿许我两袖烟花?步步挥洒白月光,待弦断音垮,覆我曲高和寡,葬我日落天涯,他日夜桥佛榻,坟前祭扫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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