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盛唐遇李白——孤独里的绝对自我

元丹丘看到二人彼此打量,趁火打劫道:“太白道友、公主殿下冰肌玉骨,皎若月中仙子,何不赋诗一首 ?以衬公主仙姿清韵。”李白小心翼翼看着玉真公主:“承蒙公主不弃,在下献丑了……”玉真公主随即吩咐下去准备笔墨,而后娇声对着王维说:“摩诘、过来拜会一下谪仙人太白先生……”王维应允而来,他扬起眼睛看着李白:“王摩诘有礼了,今有幸得见谪仙人,果然非同凡响,”说完王维便不再言语。李白有些酸酸看着他,大庭广众之下,只得赶紧还礼,不久笔墨摆案,李白一气呵成。

《玉真仙人词》:“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诗中,李白将玉真公主比作九天玄女,排空驭气奔如电,想象力丰富,天马行空般令人视野开阔,身心顿时松弛解脱,表达便是诱惑吧。为了看戏的人,演绎了自己一场不擅长的表演,看来洒脱如李白也不能免俗。这首诗彩虹屁登峰造极,不但盛赞玉真公主的逍遥似神仙生涯,其行迹也刻画的出神入化。说她前往华山,一清早就起来叩齿鸣天鼓,练气时双龙迅速腾起,不断将全身元气聚集,如电如虹,行踪如白云来去飘忽,何时去少室山?在那里一定可以与王母娘娘相逢。诗中连用往、鸣、腾、弄、行、逢等动词,显得这位“玉真仙人”壶天日月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态。满满的追捧,把玉真公主哄得满心欢喜,有些人给你一罐蜂蜜,不如给一句彩虹屁甜蜜。皇家中的天之骄女自然见惯了物质奢华,高山大川豪迈见多了,小桥流水的婉约同样爱不释手,此时恰到好处的几句恭维,胜过满屋子的金银珠宝。看来李白拿捏女人这方面得心应手,不然也写不出流传千古的《清平调三首》。

元丹丘这个老狐狸,见炉火纯青,便趁热打铁倡议:“我大唐国运昌盛,正需要太白道友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力,以便在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里,不辜负这和风惠雨国泰民安啊!”玉真公主听了元丹丘添油加醋的这番恭维 ,更加喜形于色。她转身对着满脸鄙夷的王维说:”摩诘、你来看看这首诗如何?”心高气傲的王维心里有点瞧不上李白 ,(商贾之家当时是二等公民,比起人家士族中的太原王氏,自然无法平起平坐,对士族的推崇,更是让他们尾巴翘上天,当时清河崔氏被列为第一大姓,他们李氏家族都自叹不如,所以李世民日后开启了疯狂打压程序,或许看不上他们那副高傲的嘴脸吧。王维媳妇母亲都来自于清河崔氏,对于李白他自然是打心里看不上的)。他看了看李白的诗道:“得道升仙不易,我一届凡夫俗子并不能心领神会……”空气中飘来一个大大的尴尬,玉真公主一看自己的心上人对李白不感兴趣,赶紧圆场笑到:“你想做至圣,圣人在人间铸就,谪仙人超然物外,需要山水间修炼,方能位列仙班……”元丹丘也跟着嘿嘿尬笑:“公主鸾姿凤态见识斐然,贫道佩服得很呐!”说完便拱手以示敬服。玉真公主身边的王维再无过多语言,李白心里当然不快,初次见面、两大诗人的梁子就这样结下,这大约就是日后再无交集的原因吧,王维的“新丰美酒斗十千 ,咸阳游侠多少年”,李白的“陈王昔时宴平乐,美酒十千恣欢谑”,就凭两个人共同的“美酒十千”,该是知音难觅,恰恰一生从无交集。共同的朋友圈,不该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样的情况发生,或又恰似为了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女人吧!出公主府,元丹丘对他说:“看来道兄的似锦前程指日可待,贫道提前恭喜啦!”李白自鸣得意道:“道兄、今日幸有你,提携之恩毕生难忘……”

独自行走街上,想起上一次长安之行,在京城四处碰壁,穷途失路时 ,将《蜀道难》呈与贺知章大人,他还没看完就称赞了四次,读罢惊呼:“你莫不是天上贬谪而来的仙人!”此后,李白便有了“谪仙人”的称号。李白谦逊道:”大人、谬赞了、在下受宠若惊。”贺知章感叹:“后生可畏啊!得此才子实属我大唐之幸。”兴奋之余,贺知章拉着李白的手问东问西,见老大人如此亲密无间,李白乐得心花怒放,有此权高位重之人赏识,一飞冲天当然指日可待。两个人从诗词歌赋聊到天文地理,渐渐天色已晚,意犹未尽的贺知章问:“年轻人今日得见,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会不会喝酒啊?陪老夫小酌几杯如何?今夜不醉不归方好。”李白畅快说道:“朝喝、晚喝、梦中喝!只要大人高兴,晚生当舍命陪君子……”贺知章听了大笑,拉着李白(贺知章当时已年近八十,而李白只有三十多)一老一少直奔酒楼。备一壶美酒,听一曲琵琶,琴音悠扬,月光清澈如水,照耀河汉 ,清风拂面而至,敲得酒楼窗户吱呀作响。这样的夜晚相谈甚欢的两个人,自然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一杯我一杯痛饮。也不知道几更天了?店小二来催:“请客官恕罪、小店要打烊了……”说完呆呆看着他二人不走。贺知章虽官居高位、却十分接地气,他明白人家劳累了一天,这样下去惹人烦。他转向李白说:“年轻人、今日不早了,明日咱们继续,旅居长安不易,今天老夫做东,休要争扯……”说完便东倒西歪下楼买单,待结账时忽然发现忘了带钱,贺知章眉头皱了一下,心想:这可糗大了,浑身摸了摸,想找人值钱的东西作为酒钱,一把摸住佩戴的金龟,(金龟可不是一般的金银俗器,朝廷只赐给三品以上大员,这可是一种荣誉象征。)他居然随手摘下来做酒资,这边是大唐贵游的豪迈,一掷千金造就浪漫。后来这一壮举,为日后词典库里贡献了一个词汇“金龟换酒”,也成为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想到贺知章大人还在长安 ,李白哑然失笑,自己该去拜访一下老人家了。思忖间、第二任妻子刘氏,居然领着两个孩子跑到长安来寻他,远远看着他便怒喝:“短命鬼、死哪去了?留下两个拖油瓶折腾我,本以为跟着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谁成想你穷困潦倒,留下两个废物不管不顾,自个跑到长安城享清福。”她的声音引来不少围观,李白羞的无地自容,两个孩子看到亲爹,想哭又不敢哭,眼泪在眼眶打转转。看着两个孩子他特别心酸:“伯禽平阳到父亲身边来……”两个孩子听见父亲呼唤,不觉放声大哭。(世人说李白自私自利了点,将一双儿女扔给后妈,自己游山玩水不亦乐乎。这种想法终究是不太理解道家本质,儒家的生命结构是在人情往来之间完成,父母儿女夫妻缺一不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修身再成家,可见家庭之重要性。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中天道无私无亲的道家宇宙观中,直接否定了正常儒家的家常伦理。道家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洒脱,是个人生命的完成,而非一大家子,这一点与佛加如出一辙,佛家除了生死的个人轮回外,一切都是空,至亲更是 “眼前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李白对家庭的不负责任,恰恰印证了,作为道家的践行者,他有更广阔的宇宙空间,而非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上前搂住两个孩子,举起袖口轻轻给他俩拭泪,而后柔声道:“走了这么久,是不是饿了?来、父亲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说完并不理会刘氏,拖两个孩子便走,刘氏在后面一路骂咧咧的跟着。一家整洁的馆子里,两个孩子狼吐虎咽的吃着,胡饼上留下孩子的脏手印,也全然不顾,拿起饼不停往嘴里塞,看着两个孩子饿成这样,他心疼道:“慢慢吃,来,喝口水、别噎着……”边说边拍拍孩子肩膀。刘氏轻蔑的看着爷仨:“噎死一个少一个,我也省些力气……”李白怒吼:“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刘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节奏,大声骂到:“为你这个成天不着家的孤魂野鬼,照顾这两个与我不想干的狗皮膏药,我怎么这么命苦?”说完大声干嚎。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们这桌,李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夜晚月色如水,他想起了孩子母亲许氏,那年流浪到湖北安陆,父亲给自己的盘缠已所剩无几。饥饿难耐的时候街头吃面,因店家见是外地人存心讹他,一碗面非要二两银子,他浑身摸遍只剩几十文,只得拉下脸讨价还价。“吃不起就不要吃,吃完就嫌贵,也不怕丢了读书人的脸……”女店家轻蔑道。他气得脸通红:“真真…孔夫子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店家:“二两银子,想白吃白喝,也不看看老娘是谁?”不远处轿子里,女子观望两个起争执的人 ,她见一介书生面容清秀,眼神深邃,一看外表就不俗,便生了恻隐心,吩咐随从去把男子的面钱给结了,李白看着结账的随从,不停道谢……随从讲:“你要谢、还是谢我们家小姐吧,我只是奉命行事。”李白走向轿子,这时轿子里下来一位身姿曼妙的姑娘,她微微一笑,杏眼澄澈,一双大眼水润剔透,小小翘鼻下嘴唇鲜艳欲滴,如同刻画一粒红樱桃,芙蓉面秀美绝俗,气质清冷,神色楚楚动人。李白看着眼前女子,有些手足无措,人生最尴尬时刻,就是囊中羞涩,恰巧被一个美女看破。他走过去道谢:“姑娘今日一饭之恩,在下铭记于心……”女子体贴道:“公子无需多礼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知公子何方人士?来此地作甚?”李白道:“在下蜀中李太白,云游至此盘缠用尽,想来此寻我顾友孟浩然,以解燃眉之急?奈何他萍踪浪迹,连续多日并不见人影……”女子惊喜道:“公子可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那位李太白吗?”李白:“正是在下、拙劣之作让姑娘见笑了。”女子面露惊喜:“李公子想要找寻的人,正在舍下做客,如公子不弃,请随我来……”李白一听大喜过望,随着女子七拐八拐来到一座敞亮气派的府邸前 ,便停了下来,女子介绍:“这是寒舍、李公子请留步。”李白抬头、诧异的看着牌匾上“许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心下想:看来女子身份不一般。正思忖间,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太白老弟、看来安陆的美酒让人念念不忘啊!你是闻酒香寻老友而来吧?”李白循声望去,孟浩然活脱脱出现在眼前。他乡遇故知,确实为借钱:“孟老兄别来无恙,没想到在此相见,看来你我缘分非同一般啊!”孟浩然转向女子,对着李白介绍:“这是许圉师丞相的孙女,许小姐不但姑射神人,而且学识非同凡响,二位是怎么相识的?”李白把两个人在路上的偶遇对孟浩然复述了一遍。孟浩然听了哈哈大笑:”一个是仪态万方的相府千金 ,一个是惊才风逸的蜀中大才子,此缘分不浅啊!”女子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不觉双腮绯红:“小女子去吩咐一下,给李公子接风洗尘,孟老前辈我先告辞了,一会见,”说完就匆匆而去。孟浩然对着李白调侃:“这女娃害羞了、我看有戏……”李白有些不好意思:“老兄别拿我寻开心了,人家千金之躯,怎会看上我一落魄书生?”孟浩然斜视他一眼:“许家跟郝处俊家族,是亲戚关系明白吧?姑娘背靠两大宰相世家,人家要的不是门当户对,而是才华横溢,你放心吧。”

话归正传,这许姑娘确实是极品贵女,如果真看上李白这个商贾之子,自然是他福泽厚重,此刻他当然忐忑不安。在许府通宵达旦热闹几天后,姑娘的家人对李白那是赞赏有加,看着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久孟浩然传来佳音,他一进李白的房间便嚷嚷:“银笔准备数只,银镯就免了,恭喜我这个氤氲使者红丝暗系,促成这天作之合……”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李白听了内心那是狂欢一场,脸上架不住喜气外露。“不过人家有一条件,需要小老弟入赘?”李白听了眉头一皱,入赘在古代并不是光彩的事。(秦始皇到唐代,官方一直把赘婿与犯罪官吏、逃亡人员和商贾一样看待,是社会的二等公民,经常被征发到边远地区,去服劳役或守戍。)孟浩然一见他面露难色,便猜出他的不快。赶紧补刀:“许家这种显赫门第,入赘也并非坏事,你一直有着富国安民,定国安邦的凌云之志,只要许丞相一封书信,你的鸿鹄之志指日可待,到时候乘风破浪,谁人还敢背后指指点点。这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机遇,你自己好好想想……”李白不语,孟浩然见他沉思也不多说,静观其变。此时李白很是矛盾心想:入赘婿确实名声扫地,这是常人难以接受的。不过作为商贾之子,自己想凭几首诗,在政治上有所建树,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凭老丞相众多门阀的盘根错节,他朝中荐举一下自己,基本不费吹灰之力,(后来许家人对他是极尽气力荐举,奈何他自己确实不争气)。这门婚事对自己来说,自然是喜从天降,怕是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了。如今穷困潦倒,父亲年老体弱,再也没有足够的票子支撑自己游山玩水,在许府安顿下来,等待时机荣登宝殿,这样的机会确实千载难逢,想到这里很快调整情绪应允下。孟浩然见此公主意已定,屁颠屁颠去复命,择良辰挑吉日,一对新人在吹吹打打中喜气洋洋入洞房。

洞房内,娇艳的妻子衣袂飘飘羽裳起,幽兰盈盈古韵香,风吹花灯摇曳,斑驳光影印云髻,他立刻看晕了,眼前恍若仙境。一杯桃花浅酌,微熏轻醉裙袂起,醉尽红烛夜,花影摇曳,投下的清香淡雅,洒落一床梦幻。婚后的日子,两个眼中有光的人,持清茶两杯,闲倚凉窗,一壶月光荡漾,掠过眉梢,划落尘间万丈光看窗外星光洒落,斑驳点点清欢。那是两个人一生比较幸福的时光与那个携手一生的人,一起慢慢老去。黄昏漫步相间,轻烟、树林、河水、沙滩、山峦,以及夕照人家,渲染出一幅静谧、壮美的夕照图。平旷的原野上,一块一块的畦田,就像一方棋盘,忽然白鹭飞到水稻田中来,一片绿油油的秧苗上洒下诸多白点。江岸处桃花盛开,草色青翠欲滴,桃花娇艳似火,在山野与溪水之间,尽显明媚。此刻春风微微刮起,将花瓣吹落的纷纷扬扬,片片桃花落地,一些些还落到了妻子的衣服上,花瓣落下的声音几近无声,清香幽幽的落花竟然迎来了美妙的时刻,引起遐想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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