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盛唐遇李白——孤独里的绝对自我

离开朝堂,青春激情洋溢的自由奔放更加有恃无恐,不学儒家的立德修身,而是偎红倚翠、章台走马。儒雅外,李白还是千年来最具江湖豪侠气质的文人。他师从斐旻,而斐旻的武艺超群独步天下的传闻,新旧唐书里都有明确记载,《唐国史補》还描写了斐旻射杀猛虎的故事神乎其神。斐旻镇守北平郡期间,山中有很多老虎经常下山光顾,不停咬死人畜,附近的百姓饱受其害,因无能为力而苦不堪言。斐旻得知后,怒发冲冠,亲自上山为民除虎患,一把大刀所向披靡,一发弓箭无虚发,短短一天之内他居然射杀了三十多只猛虎,一时间震惊了北平郡,百姓们张灯喝彩、夹道欢迎。此哥们不但刀箭应付自如,而且他的剑术更是登峰造极。王维在《赠斐旻将军》写道:“

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战勋。

见说云中擒黠虏,始知天上有将军。”

裴将军腰插宝剑,臂挎雕弓,百战不殆,好似是天兵神将下凡一样出神入化冠绝一世。所以斐旻的剑舞唐朝三绝其中的一绝,鉴于名师出高徒,李白的武艺应该也是可圈可点的。所以他得了“青莲居士”的雅称,自后侠客风云世界里也诞生了青莲剑仙。好任侠、喜饮酒、善舞剑、一生浪漫洒脱随性自在。他不但写诗一流,且剑术经名师指点后,也足以令天下侠士闻之震耳发聩。三分剑气,七分月光,翰林院里一待,秀口一开虽然惊艳了大唐,可从此也入错了行。一颗侠者之心,执迷于朝堂宫廷,最后落得进退两难,可对于李白那样纯真的人来说,或许亲近一下大自然,就像小孩子见了糖一样,一切不快抛之脑后。尽管朝堂不再有他的位置,但江湖有他的盛名,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仗剑走天涯。有些人带着使命,为家国天下大任而世间走一遭。有些人永远带着青春的光坏,完成生命的流浪——这就是李白。

再一次四下游历,时间周而复始,往复到雪花纷纷扬扬飘入门户,窗前青翠的竹子变成了洁白玉树时,他回至家中,此时父母早已天人永隔。登上高楼远望,人间险恶的岔路都被大雪覆盖住,连成茫茫的一片雪原,目之所及到处倒是寂寥。那一夜风凛冽,那一夜雪花落满了枝头,他的笑容看似随意,却带着几分忧伤,与家人吃一顿晚饭,这大约就是灯火可亲的模样。醉卧一窗月,阅尽古来圣贤,个个此时都寂寞吧,圣贤在追求生命扩张至宇宙形而上的道路上孜孜不倦,他们极少涉及人间烟火,所以他们注定孤独寂寞冷。而李白与这些人不同,他还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主义。他觉得凭借自己的才能,可以“出则以平交王侯,遁则以俯视巢许”。这好像“鸟兽大战”,蝙蝠两边都不表明自己的立场一样,最后鸟兽都不能接纳,他只能游离在酒中。又或许惟有饮者留其名?自始至终那些喝着酒的人,靠酒精麻痹名垂千古,亦如竹林七贤。尽管李白喜欢这些人,可是这些人不一定喜欢他,“出门大笑仰天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是魏晋风骨最鄙夷不屑的。他在隐与仕之间徘徊,既做不到彻底与世无争 ,像庄子那样逍遥于天地间,政治头脑的不灵活,注定担不起家国情怀。所以他的生命只能孤独出走,哪怕最后穷困潦倒,可他始终对得起自己的那份出走的洒脱不羁,无论何时也不曾背叛过自己那份青春热情,这就是独一无二的李白。

携带着一双儿女,前往泰山考取道箓,从安陆走到山东,已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了。岁月的河流滚滚向前,时间的长河中,曾经华美邂逅图片,在岁月的流逝中,慢慢成为如梦似幻的过往,亦如青梅竹马许氏、还有玉真公主……安顿好俩娃,泰山脚下酒肆里,从月上柳梢到寂静深夜,一杯接一杯,眼前不觉晕乎乎。玉真公主那一抹倩影缓缓而来,手捧琥珀光的玉碗,酒杯纹理细腻,仿若公主纤纤玉手,劝酒的模样俊俏,眼神妩媚且温柔。他醉眼迷离开怀畅饮。风韵独特的玉真公主,如同月季花香馥郁,超越桃李芬芳,欲开未开时,亦如胭脂笔,香艳动人。带着甜甜的回忆,不久后趴在酒桌上鼾声如雷。任小二千呼万唤,他稳妥如泰山,丝毫没有醒来的意识,不得已店家只好任由他睡到日上三竿。酒馆走出来晃晃悠悠的李白,行至山脚下、官道对面马车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挽着螺髻的花容绰约曼妙少女,双眸噙满了欢喜,含情脉脉飘向李白,李白搓搓眼睛,看向她有些心猿意马。两个人对视的空间,密林深处忽然闪出一只大虫,双睛射焰如电光闪烁,尾巴从耸起的屁股后高高直竖,大吼一声震天裂地。蜜黄的底色上有一条条深褐色的斑纹,脚上锋利的爪子,仿佛随时扑上来撕碎人,咧开的血盆大口中,上下交错,粗壮而有力的枚犬齿,令人毛骨悚然,钢针一样的白胡须抖了抖,便狂风一样扑来。抬轿的轿夫四下逃散,轿中的少女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她绝望四顾。一个声音焦灼传来:“姑娘莫怕……”江湖险恶,为了美女绝对不撤,路见不平,为了红颜一笑绝不绕行。只见男人挺拔如玉树,目光如炬,一道银白的弧线,长剑迅速从腰间出鞘。他手持长剑,威风凛凛,身影如燕般轻盈而至,闪烁着冷冽寒光的宝剑刺向大虫,剑气如闪电般快速飞舞,一番打斗中,老虎身上几处鲜血淋漓,它低吼着落荒而逃。吓呆了的女子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一双秋波大眼熠熠生辉,惊魂未定的玉琢脸庞我见犹怜。绣帘卷起,女子颤巍巍走下,李白走过去扶住她,女子看着他有些羞涩,却忍不住偷偷瞟。她下轿俯首谢恩:“今日幸遇公子,不然小女子早已葬身虎口,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说完就要磕头。李白扶起屈膝的美女:“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有幸替你解围,不过是姑娘福大命大而已,千万不要行此大礼,折煞于我……”女子颔首、笑弄如云缕般鬓发。李白忍不住靠近前去搭讪:“今日,在下得与姑娘有惊无险,算是可喜可贺,前方酒肆菜品不错,不知姑娘可否与在下小酌一杯?”美女赶紧接话:“大恩不言谢,今日我做东,恩人休要推辞才好?”李白侃侃而谈:“我一大男子,岂有让女子破费之礼?姑娘休要客套……”小美女拿着手帕遮着脸,轻轻浅笑算是答应了他。

酒馆内、桌子上摆满精致菜肴,大概是害羞的原因,女子浅尝辄止。李白见她吃的很少,不停给她夹菜,女子红着脸低头玩弄着手帕。李白见女子不语,他开口打破眼前沉寂戏谑道:“看我见了酒肉就忘乎所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女子盈盈抬目:“小女子竹溪鲁氏,还未请教恩公大名?”“在下蜀地李太白。”女子惊愕的看着他,就像看到天外来客般,急忙焦灼问道:“您就是写‘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李太白李大人吗?久仰大名,小女子今日得见、何其幸运……”李白见美女不俗,暗自得意外只好自谦:“几首拙劣小作,难登大雅之堂,姑娘见笑了……”美女急道:“大人休要贬损自己,我最喜欢您那首《蜀道难》,尽管凶险崎岖,但是您过蜀道时,望着群山万壑所呈现出的无拘无束,那种一往无前热情洋溢,不被眼前险峻所折服的豪迈,小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官场千锤百炼中,所谓担负苍生重任的圆滑与道貌岸然说辞,您身上丝毫不沾染。我只看到了您身上少年才拥有的凌云壮志,“欲上青天揽明月”的勇气,和那飞扬跋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居高临下……”李白有些激动,眼前美女果然有一番学识,她慧眼识珠外,能真正理解自己诗里的万般豪情,知音面前他也逐步放下客套:“姑娘真乃知音是也!白汗颜……”美女满脸崇拜望着他:“大人,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李白:“但说无妨。”美女弱弱道:“大人才气无双,出口成章,可否为小女子赋诗一首?”说完悄然低头。李白此时揣了一个小心思,本来他当即作诗,也是分分秒秒必杀技,但为了有一个再见美女的理由只好推诿:“今日匆忙,并未带纸笔,下次见面呈于姑娘如何?”想来美女心里也盘算着,经他一提醒,不禁笑口迎合。

东鲁的徂徕山之竹溪间,风吹过树丛,如绿涛起伏,响起松涛阵阵。女子窗前种着一株珍贵的海石榴,李白拉着美女的手,望着窗外绿意外溢的海石榴树,当即灵感迸发:

咏邻女东窗海石榴

鲁女东窗下,海榴世所稀。

珊瑚映绿水,未足比光辉。

清香随风发,落日好鸟归。

愿为东南枝,低举拂罗衣。

无由一攀折,引领望金扉。

漂亮的山东女孩,你的窗下种着世上罕见的海石榴,即使是映照绿水的珊瑚也没有它的绿叶晶莹剔透。树叶所散发的清香随风四处飘散,就连鸟儿也迷恋这芬芳,黄昏时候纷纷飞回树上的鸟巢,再也不愿离开。此刻的我多么愿意,变成你窗前树上那朝向东南的枝条,低低地垂下,时时牵拂你的绣花衣裙,相依相偎不离不弃。绿窗倩影,鲁女同海石榴的出现出现,不经意回头,弱柳扶风不胜举,一低头的温柔,娇羞洋溢笑靥如花的脸,轻轻落在李白温暖的心弦。像月光冲破云端,涧溪涤荡山谷,孤寂的夜里飘来悠扬的琴声。花朵乍开一样迷人的少女,喝明艳动人的植物,这一“花面交相映”的情景,或许启发了温庭筠,也构成东窗人与树的画面中最美的部分。与海石榴一样稀有的美少女,在李白的心目中,都是世界上最稀有的物种吧。这首诗可以看出,李白对女子的在乎程度,鲁氏的家境不应该在刘氏之下,不然小康人家哪有这等闲钱种植珍贵树种。

傍晚时分,天色将暮未暮,耳畔不时传来蝉鸣与秋虫呢喃,打破了夜的沉寂。疏星朗月下,杏花侯雨、谷雨侍茶、菊月授衣、白露待嫁,最终两个人欢天喜地走在一起 。用玄宗赐予的大笔失业金,他购置了大量田地精致房舍院落,供女子与两个孩子居住。妻贤孩乖、树林间穿越的风轻柔而纯净,皓月当空,月华如水。院子里树木扶疏,梨影婆娑,隐约花香袭人——如丝滑,院落里他举剑赋诗,美女悠扬的琴声配合着刀光剑影。此时月光拂过,为她的脸镀上一层迷人光晕,他痴痴看着眼前人,笑容弥漫在饱经沧桑后,依然云淡风轻的脸上。从此过起了一屋四人,三餐其乐融融的田园生活。女子如同盛开的玫瑰,绽放在无人问津的院落,却给予李白日日欢喜,他暂时不再想那顶官帽子。如一阙小令般精妙绝伦的日子,千回百转后,他暂时拥有了一颗草木之心,不是很华丽,却安暖温润足矣。春花、夏风、秋叶、冬雪、四时醉依,明月清风与酒坐,享得浮生一味闲,没有天涯悲客,不再空山暮雪。每个人都不过是亿万年宇宙中的一颗微尘,渺小而又短暂,与其追求而不得,不如珍惜所得,把握当下,享受生命的每一个瞬间,且行且珍惜。一年后、鲁氏为李白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李天然小名颇 。

万顷竹子风中摇曳,青翠欲滴,仿佛要下绿雨般,而山峰静静地承受着金色的日光,像铺了一层金子。红霞如锦,洒满天际,远山的轮廓愈发柔和,野草鲜花在夕阳的余晖中绽放,凉风吹过,笛声悠扬,与风中的落花相交织,归巢的燕子在夕阳的映照下飞回巢穴 。李白心悦神怡,的呼吸着这里清新的空气,暂时陶醉在老婆孩子热炕头上,不知今夕何夕?到这里不多久,便与在徂徕山下的竹溪隐居名士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组成“竹溪六逸”。他们在此美景中对酒当歌,骑马射箭,纵横驰骋,襟怀豪情凌云,啸傲泉石,举杯邀月,诗思骀荡,后来李白《送韩准裴政孔巢父还山》诗中曾有“昨宵梦里还,云弄竹溪月”之句,梦中的场景,便是对这段隐居生活的留恋不舍。如果不出意外,他或许会安定下来,可是天意作弄,命运终多舛、鲁氏和李白结婚五年后亡故。一次偶然相遇,爱情来临时让人心动痴迷,梦想着遇见那个对的人,一起携手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然而,现实有时候对他很残酷,神仙眷侣的凤毛麟角,在他这里稍纵即逝。多少人在爱情的漩涡中苦苦挣扎,就如无法触及的星辰,美丽过,最终也是遗憾收场。他所有感怀,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心中的忧愁苦闷无处化解,最后成为日日夜夜未曾停止的思念。前途似乎也迷茫无望,独自宿在没有鲁氏的空屋,守着三个没娘的娃,而暗自垂泪。秋天还没有来临,却已秋风悲画扇,时光如同一位魔术师,将少年时代的电闪雷鸣幻化成斑驳光影,也将曾经的自信满满,化作沧海横流,万般豪情冲洗干净后,最终留给他落寞的一如既往。虽然经过剧烈燃烧,他从来没有变成灰烬,一直保持着生命最高的热情,并以燃烧的姿态,一路高歌猛进,这便是生机勃勃的李白。

不得已之下,再次踏上征程,当年孟浩然之所以做媒,让李白入赘许府,他丝毫没有贬低李白的意思。目光毒辣的他洞悉这位小老弟,也清楚的知道,李白绝不是脚踏实地的人。他天马行空、浪漫主义情怀外,少了责任担当义务,让他赚钱养家,那是举步维艰。这样的人,必须生活在非富即贵之家,衣食无忧才能诗意大发,如果让他负责家庭重担,柴米油盐定消耗他所有的豪迈,写诗又或许会成为天方夜谭。所以孟浩然是他当之无愧的灵魂导师,这一点髙适是自叹弗如的,也许是他与李白最终闹掰的原因吧。年逾不惑的李白漂泊到河南商丘,在这里他遇见最后一任妻子,前宰相的孙女,跟原配许氏一样的高门大户,不过她是武则天时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宗煜 ,李白梅开二度再一次入赘。话说这宗煜才貌双全,对诗文很有见地,而李白与她的结识,恰恰源于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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