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我的,是产屋敷主公温柔的抚摸。
他的掌心并不暖,甚至隔着发我都能感觉到微微的凉意,但是在他的手轻轻放在我头顶上的时候,我仿佛是终于飞倦了归家的孩子,重新享受到当年被祖父深藏在沉默表象下的温情彻底包围的幸福感。
像是从这个无声的回应中获得了勇气,我抬起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青年:他单薄的身躯被素色羽织包裹其中,檐廊投下的阴影将他额迹的瘢痕温柔隐藏,若隐若现的筋脉看起来倒更像是我身后怒放着的紫藤花枝。
“千鸟,我很荣幸,”他面容含笑:“如果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的话。”见我欣然应允,他轻轻捏了捏身侧妻子的手指,面容精致如月魄的女子便扶着丈夫原地跪坐了下来,在与我对上视线的时候,这位银发紫瞳的产屋敷夫人也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主公与我面对面,在众人的注视下取过面前平躺在绢布上的打刀,他并没有拔刀出鞘,而是伸手轻轻抚弄着被仔细保养过后光滑油量的朱红色刀鞘,随着手指自左向右滑过,他面上浮起一丝类似于向往的怅然若失。
“其实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能够和大家一起拿起日轮刀与鬼战斗就好了。”说话间,他又仔细抚摸起另外两振胁差,像是要用手亲自丈量这几振刀剑经历过的峥嵘,“但是如今我有了你们,有越来越多的剑士们愿意加入鬼杀队。在你们外出斩鬼的时候,我能够做的就是拖着不争气的身体祝愿你们一切安好。”
“主公,请不要这样想,”锖兔先生终于开口,抬起头的时候脚下的碎石也被磨出了响动:“一想到您还在为我们运筹帷幄,我就觉得非常安心。”
“谢谢,而这三振刀我也会好好保管的,”他的声音并不高,语气却极为郑重:“等你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日轮刀,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这是我和主公的约定。
正事谈完,主公的精神状况明显不像之前那么好了,我将他的身体情况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当面询问,因为我知道一会就要被带去蝶屋这个似乎负责鬼杀队医疗事务的地方,我想我会在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
显然我猜对了。
蝶屋其实距离主公的家并不远,甚至并不像是鬼杀队组织的某一部分。蝶屋坐落在一个偏郊外的小聚落里,没有车水马龙与衣香鬓影,空气中也只有淡淡的草药味道,空旷处时不时能看见晒了一半的药材和来回走动的医疗人员。
因为晚上还有任务,炼狱先生便先一步告辞,走之前还邀请我有机会去他家的道场好好切磋一番。而作为引导我找到合适培育师的锖兔先生将我引进了蝶屋的院内,刚一踏进这个药味最浓郁的院落,迎面扑来的就是中气十足的闷哼声。
像是通过这不小心漏出的声音辨认出了主人的身份,走在前面的锖兔先生脚步顿了顿,面上带了一丝捉狭的笑意,他难得露出符合自己年龄的调皮一面,一边踏进门一边调侃道:“哦呀,这不是风柱不死川先生吗?”
风柱?
一听到这两个字我顿时也起了一丝好奇心,来的路上,两位柱先生已经将鬼杀队的组成与等级划分解释得清清楚楚,重点介绍的就是几位能力最强大的柱。关于风柱不死川先生,两人的评价格外一致,那就是将风之呼吸运用到登峰造极,每次斩鬼都是在拼命的人。
看到他本人之后,我便终于知晓他们所说的“拼命”是什么状态了——
不死川先生,也就是现在正坐在椅上将手臂伸出认人帮忙包扎的白发男人,他看起来和锖兔先生一般大,敞开的衣襟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一看便知是长年累月刻苦锻炼的结果。而他之所以那么拼命,全因为这位实际五官硬挺的男子浑身上下都是伤疤,从深浅和大小来看可以判断他长期都处于受伤、愈合、再受伤的频繁往复中。其中斜贯胸前的十字刀疤更是看起来凶险异常,脸上横亘的几道疤也是险险避开双眼,再加上他本人现在正努力压抑着的暴躁情绪,倒显得那双有着纤长睫毛的漂亮眼睛也看着凶恶了。
可就算是忍得青筋暴起,他还是乖乖伸手任由面前身材娇小的女性帮忙包扎,而面前这位披着蝴蝶羽织的年轻姑娘面容含笑,手里的动作全是半点情面也不留——她干净利落地将药粉敷在不死川先生小臂的伤口上,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痛得一个激灵,然后眼疾手快地用绷带缠好,手指翻转间就已经打了个小小的结。
“好了哦,请记得明天同一时间来换药,不、死、川、先、生。”她微微歪着头笑着补充道,明明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却说着最有威胁意味的话。
“哈?我明天……”
不死川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面对门站着的粂野匡近就连忙开口打断,将自己的好友拯救于无形之中:“锖兔先生,好久不见,你这是……”他扫向落后了锖兔一步的我,略一思索就笑道:“想来你就是雪村小姐了吧?”
我知道这个黑色短发笑得和蔼的人是谁,因为在锖兔先生他们的介绍中,与不死川先生关系最好的就是同为风柱的粂野先生。我看了看粂野先生温暖灿烂的笑容,又看了看不死川先生依旧下意识紧皱着的眉头,突然觉得他们俩关系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互补的性格,总是更容易缔结紧固的羁绊。
有了粂野先生的打岔,不死川先生也抬头与我对上了视线。他先是习惯性地扫了眼我的脖颈,然后又将视线挪开看向锖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就是主公说的那个鬼族的女孩子?”
他们都能一眼认出我的身份,想来是因为在我到达之前,关于我的情报就已经在鬼杀队的几位柱之间传开了。他的态度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是我也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毕竟此刻他的声音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的,便也只能说明他虽然看着凶恶,但也只是习惯造成的表象。
我知道,能够加入鬼杀队并且成为万里挑一的柱,他们刀下斩杀过的鬼数不胜数。我的身份虽然是土方副长的后人,却也顶着“鬼”的名头来回走动的潜在威胁者。方才他下意识观察我的脖颈想必也是出于战斗时的习惯,而能够将战斗的意识贯彻到每一个细节中的人,必定是经过了无数战斗的淬炼,绝对称得上是强者中的强者。
如果不是见他现在身上有伤,我甚至都想寻个借口讨教一二了。
“我是。”
虽然心中因为遇到了厉害的人而蠢蠢欲动,我还是老实与房间内的大家介绍自己,而看我态度良好,不死川先生便把刚滑到嘴边的后半截话吞了回去,我也默契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由此可见,不死川先生并不是单纯的暴脾气,毕竟能够在关键时刻学会沉默的人,那说明他的思维还是会保持冷静的,只不过很多话都不会掩藏而是直接用听起来凶狠的语气说出来罢了。
或许是出于对我的好奇,以不死川先生为首的几人都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在虫柱蝴蝶忍小姐拿出针筒为我抽血的时候都站在一旁围观。
说实话,原本我还不怎么紧张的,特别是在面对始终面容含笑的蝴蝶忍小姐和一旁帮忙的几个小孩子时,我甚至能一脸轻松地与孩子们交换姓名。
可是当蝴蝶忍小姐将针管送进我的血管中时,几个身形高挑的柱便纷纷探着脑袋凑了过来,在我因为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抬头望过去的时候,锖兔先生甚至还一无所知地回应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见状,半低着头的蝴蝶忍小姐一边平缓地推动针筒获取血液样本,额角冒起一小截青筋然后又迅速消失,快得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行吧,你们想看就看吧。
在针管离开之后,蝴蝶忍小姐原本还下意识想用棉花替我按压止血,但一想到我的特殊体质,捏着棉花的手在半途就顿住了。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我索性直接将手臂伸到了他们面前,在针尖离开的一瞬间,破口处连血珠都没有冒出来就已经消失无踪。
手肘弯曲处已经恢复光滑白皙,连绷带捆绑时的红痕都迅速消失,只有满满一管血液才能作为我有过小小伤口的证明。
目送着意犹未尽的两位风柱离开,蝴蝶忍小姐拜托几个孩子们将医疗器具收拾妥当,自己转身走进了内室,不过一会就带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
“这是……?”锖兔先生替我问了出来。
“这是女孩子们都需要的东西哦,锖兔先生肯定是没有准备的吧,所以我就提前备好了。”扔了一句不软不硬的数落,蝴蝶忍摸了摸我的头,这个只大我一岁却比我娇小许多的虫柱露出了一个满含温和意味的笑容,甜蜜又圆润的嗓音像是缓缓流下的糖浆,让我有一种炎热夏日吃到了清甜瓜果的舒畅感。
“女孩子在外,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不要自己强忍着。”
我没有在意得到答案后脸颊微红的锖兔先生,而是微微垂眸,专注又轻柔地抚摸着腿上还带着藤花香气的包裹。软软沉沉的包裹来自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却在这个春天刚刚开始的时候给予了我在风中盛放的勇气。
“谢谢你……忍小姐。”
设定香奈惠还活着嗷嗷嗷!但是忍依旧是温柔的忍!漂亮小姐姐赛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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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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