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骨司又一次来查看之后，纪清依才知道又过去了三天。

待得够久了，闻玙川怎么还没回来，是回不来了吗？这里实在太无聊，果然还是出去看看吧。

纪清依走到通道右侧的墙壁前，虽然能感觉到和四周不太一样的气息，但摸上去和四周没有区别，只是纹丝不动的一面石壁。

空墙……只对魂魄来说是空的吗……

纪清依又敲了敲江念尘的门，这里没有任何聊天对象，竹骨司似乎是怕自己又多嘴说出不该说的，于是在这次检查中全程保持了沉默，为避免被闷死只能找江念尘聊天吧，虽然说她并不是那么需要靠交流维持正常精神状态的人……

“人和鬼的区别倒底是什么呢？”

纪清依坐在桌子前，手指无聊地在杯沿打转，有些好奇地抛出今日闲谈主题。

“大概是人身实体和魂魄虚体的差别吧。”

江念尘回忆着自己死亡这么久以来的情况说到。

“也就是说你能穿墙吗？”

“一般的鬼可以，但被登记在鬼牢册以后就会多出很多行动限制。”

“意思是说被关住的鬼不能离开只是因为登记册的效果是吗？”

纪清依疑惑地问，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那些待在木牢里不能离开的恶鬼是被特殊建筑材料禁锢了，原来只是因为被登记册了吗……就像是某种规则一样。

“不，鬼牢里普通的鬼本来也是不能穿行的，鬼牢册只是为了能更精确地管理，踏入这片区域后，鬼牢会自动区分来探视的鬼魂和关押鬼魂区别，就不用再多费鬼力来管理探视鬼魂的安全或其他情况。”

江念尘想起第一次听鬼差说这些时，感慨着这种力量还真是方便。

虽然说减少了就业岗位，不过地府本来就没那么多鬼差资源。

“怪不得到现在也只见过门口两个看门的鬼差呢……”

纪清依若有所思地说。

“完全就是压榨。”

江念尘平淡地说。

“嗯……真是可怕的工作……”

纪清依笑着回应，想到没日没夜……虽然说这里本来就只有夜晚，总之就是一直待在门口看门的竹骨司她叹了口气。

“是啊……”

江念尘又想起来以前在公司处理工作的繁忙场景，就算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种让人烦躁的场景也还是历历在目。

“但是，为什么鬼是虚体呢？你不是能触碰到东西吗？”

纪清依又转回话题，盯着江念尘手上的茶杯问。

“……刚刚说的的确不够严谨，应该说是鬼是有选择虚或者实的权利。”

茶杯突然穿透江念尘的手滑落下来，溅出一点水花，落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纪清依紧盯着落在桌上倒下的杯子，在刚才落下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水穿过了杯底。

在鬼虚体化的一瞬间，触碰到的东西也是虚体吗，纪清依思考着。

“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纪清依沉默了会突然说到，她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些，往前探了点头表现出一副好奇和惊讶的样子。

“你是想离开这里吗？”

江念尘没有抬头，只是在往杯里倒茶时问到。

“……只是好奇，所以随便问问而已。”

马上就被戳穿了，演技有这么差吗？纪清依懒得再演纯粹觉得好玩和新奇的样子，重新坐好，手又慵懒地撑回桌上。

“但是你问我，我也回答不了。因为这是变成鬼以后自然就会的，虽然一开始不太能适应，但渐渐就可以掌控了。”

“这点人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吗？”

“当然。”

江念尘说。

“但是所有鬼都可以做到对吧。”

“……的确。”

“你不能离开鬼牢是因为你被关在这个房间吗？”

“……抱歉，这是什么意思。”

“你只需要回答我实话。”

“……的确如此。”

江念尘皱了皱眉，但还是回应了。

“也就是说只要你离开这个房间，鬼牢就关不住你了对吧？”

“……当然不是，关押的厉鬼全都不能离开鬼牢，这点好像一开始就说过。”

江念尘停滞了几秒，才开口回答。

“鬼牢册只是让每个恶鬼固定被关押在某个区域是吗……”

纪清依继续问到。

“我不知道你问这些是为什么，但今天的聊天可以停止了。”

一旦触碰到有关离开的话题，对方就会开始赶人，纪清依叹了口气起身时想到，这鬼还真是敬职敬业，这么听话，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纪清依刚踏出门槛，身后的门就关上了。江念尘根本没起身，门却无风自动，当鬼还真是方便啊……纪清依在心里感慨着，没回房间，而是走到通道里面，观察着四周。

她慢慢地往前走，就当是在参观难得一见的古老文物，虽然没什么变化显得无聊，不过纪清依想着这些石材墙的纹路还真是和阴间的气氛相得益彰，显得更加冰冷，非常不错的搭配。

她就这样无畏地散步散到关押恶鬼的地方，吵闹的吼叫马上充斥满耳膜，纪清依被吵得头疼。

她看着这些恶鬼的样子，已经没有人形，更没有理智，像是一群披着腐尸皮的怪物，有些像被烧死的，有些像被捅死的，都散发着血腥味。

真是奇怪，明明都是厉鬼但是却天差地别，纪清依想到江念尘的样子皱了皱眉，对方肯定有独特的地方，也绝对撒了不少谎，但纪清依对她可不像对闻玙川那样熟悉，她分辨不出江念尘所有话语的真假，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鬼绝对是能从这里出去的。

纪清依站在木牢外看着里面骇人的景象，看着恶鬼张开撕裂的嘴角张牙舞爪得吼着，全然没有像人的地方，毕竟人和其他活物的差别急就是人有思想嘛……虽然说这也不是活物，但好歹也是当过人的东西，现在却已经完全是一副怪物的样子了……这样没有思想的东西会不会更好利用呢？

纪清依觉得它们看起来像饿得受不了的婴儿，可怕地嚎叫着想要吃人，但这也只是在撕心裂肺地哭闹而已。

不过她也没有利用它们的能力就是了，纪清依轻轻地叹着气想，总不能丢块自己的肉过去，引着对方闹起来，再趁乱离开吧。

鬼哭狼嚎的嘈杂声响中，突然混进了一点清脆的敲击声。

果然是巡察的竹骨司，纪清依看到那张纸人脸出现在拐角处时想着自己猜得真准，虽然这里总共就两个纸人，不过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能猜对也很不错不是吗？

“你怎么在这？”

纪清依听见尖利刺耳的声响就马上转身往里走，本来就已经够吵了，还要再加上竹骨司声调怪异的刺耳声音，纪清依真是觉得耳膜要炸了。

直到远离鬼的吼声，只剩下竹骨司的声音后，纪清依才减慢脚步，只需要忍受一种难听声音的话，她努努力还是能够勉强做到的。

“你不该乱走知道吗？”

竹骨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纪清依干脆停下脚步，等着对方僵直的身体扭曲地走上来。

“无聊。”

“……无聊也正常，我都在这待多久了，也这么过来了。”

“但我是人啊？无聊会死的。”

纪清依语气不满地说，她当然也没到想死的地步，只是随便说说，吓吓对方而已。

“这可不行啊……你不是能和里面那只鬼聊吗？”

“她太闷了。”

“唉……没办法，被关着谁都不好受，我们还好歹偶尔能出去逛逛喝喝酒呢，被关着可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竹骨司晃荡着钥匙，按着巡逻路线转了一圈就要出去，但被纪清依拦下了。

“你还能喝酒啊？”

纪清依盯着对方没变化的脸奇怪地问，嘴也是画上去的，这怎么喝？

“……闻闻味或洒点在脸上不就行了。”

“你已经喝过了？”

“嘿嘿，刚刚偷偷喝了点。”

纪清依看着对方有些摇晃的样子想估计平时也是喝了吧，所以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什么都说，不过她完全没闻到任何酒味。

“什么酒啊，我能喝吗？”

纪清依靠在门边问。

“你喝不了，死人才能喝。”

竹骨司回答到。

可能是怕纪清依真的无聊死，到时候不能和闻玙川交差，所以竹骨司也停了下来。他满不在乎地想着，只是是聊聊天能有什么事。

“喝了会死？”

“死人才能喝到味，阴间的东西你喝什么都一样，不如喝白开水。”

“万一我不一样，我能闻到呢？”

纪清依有些期待地说。

“怎么你也爱喝酒啊……其实你说得也是，这还真不好说，毕竟你也不是普通人……”

竹骨司嘟嘟囔囔地说着从腰侧拿出一个水壶，打开盖子给纪清依闻了闻。

“没味……”

“哎……我说了你闻不到。”

竹骨司这么说完，闻到酒味又有点想喝，但毕竟还是工作时间，在门口和竹骨判喝喝也就算了，当着被关押的纪清依面还是严肃点好。

“诶……那你会醉吗？”

纪清依看着对方靠在墙壁才站稳当的样子问。

“……当然不会，所有酒倒我脸上都没用，我千杯不醉。”

“真的假的？”

纪清依并不信任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

“你喝口看看？”

纪清依笑着说。

“这……行。”

喝点酒而已，没关系的，竹骨司心想着，他本来闻到味后就有点忍不住了，而且现在还是对方在挑衅他，这没办法不喝吧，于是又喝了几口。

“……真厉害啊。”

纪清依笑着说。

“那当然，所有鬼差里我喝酒也算数一数二的。”

竹骨司也喝乐了，尖细的声音也变得愉悦。

纪清依没拆穿对方，只是一味地表示赞许，又多夸了几句，直到听见对方身体里发出像从空心竹竿透过气后尖哨般的打嗝声，她才停止了对竹骨司喝酒能力的颂扬。

“说起来，这里的恶鬼是永远不能出去了吗？”

纪清依看着身体因为站不住已经折了几下，发出竹竿折断的声响，现在扶在墙上才勉强维持直立身形的竹骨司，弯弯唇角问到。

“当然不是，要是一直关着哪有这么多地方给它们待……过几天刚好有一批就要放走了。”

竹骨司又打了几个酒嗝，完全沉浸在喝酒的乐趣里，毫无理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