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栏围一圈人干嘛呢？”

“月考成绩出来了，老赵贴成绩单呢！”

“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正上课呢，底下就开始议论纷纷，郑可夏敲敲黑板，“各位，我还在讲课呢，能不能给点面子？”

“老师，你讲你的，我们聊我们的。”郑可夏年轻性格活泼，平时跟学生们相处起来像朋友，大家都不怕她。

“莫望麓，你想造反？”

“不敢，老师，这是我们上高中后的第一次正式考试，也是你当老师后的第一次考核，你心里就不好奇嘛？”

“不好奇，成绩跟自己平时的付出成正比，我问心无愧，成绩怎样都坦然接受。我看你这课是听不下去了，上来，跟大家讲讲这道题怎么做。”

莫望麓讲台上落落大方给大家讲题，郑可夏偷偷看了一眼时间，还是八分钟才下课了。

她嘴上说着不好奇成绩，其实心里比谁都心急，正如莫望麓说的，这是她当老师后的第一次考核，分数直接关系着领导、同事和学生们对她的看法，她怎能不关注？

下课铃响，郑可夏还维持着老师的庄重，慢条斯理地走出教室，转过弯下楼梯时，她再也装不下去了，甩开两条腿往办公室跑去。

开电脑、进网站、看成绩。

一顿操作后，郑可夏心凉了半截。

高一全年级十六个班，她教（十四）、（十五）、（十六）三个班的化学，这次月考，其他两班成绩还行，（十六）班直接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

郑可夏从来没想过这四个字会出现在自己的人生中。

小时候上学，她的成绩虽然不拔尖，但中等靠上还是有的，后来经过许悠的点拨，她对学习越来越得心应手，大学拿过优秀毕业生，研究生也深受导师好评，就连教师编考试，她都名列前茅，怎么一正式实战，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倒数第一！

郑可夏又看了一眼成绩单，这样的名次，让她有什么面目面对校长、组长和学生家长？

尤其（十六）班还是杨老师的班，郑可夏还想着在自己的带领下，（十六）班化学拿到好名次，让杨老师为自己感到骄傲，这下好了，骄傲是没有了，焦虑还差不多！

下午开成绩讨论会，郑可夏全程不在状态，会议结束时，杨爱琴拍拍她的肩膀，“可夏，别气馁，继续加油！”

除了化学，杨老师班的其他科目也都吊车尾，看着杨老师重重的黑眼圈，郑可夏又心疼又羞愧。

临下班的时候，何雯雯闻讯而来，“听说你拿了个倒一？真的假的？”

郑可夏叹气，还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才过久，她倒数第一的事就传开了。

“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往我心上捅刀子的？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赶紧想个办法哄哄我。”

“嘿嘿，好夏宝，人家当然是来安慰你，本来我想下班后找你逛街散心的，临时接到我老妈通知，让我去相亲，你知道的，我家里催婚催得紧，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去相亲吧？”

“求你饶了我吧！”郑可夏果断拒绝。之前她陪何雯雯去相过一次亲，结果那男的看上她了，天天在学校堵她，搞得郑可夏烦不胜烦。

“行吧，那你下班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才一次月考，不能证明什么，我们还有大把机会！”

何雯雯离开后，郑可夏又看了一遍成绩单，这次化学考试难度整体适中，怎么就考了个倒数第一呢？

“可夏，还不下班啊？”不知不觉，办公室里就剩她一个人。

“哦，这就走了。”郑可夏把还没发下去的考试卷子一股脑塞进包里，她就不信了，她堂堂重点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水平竟然这么菜。

刚打开家门，郑可夏就被迎面出来的爆.炸声吓了一跳。

电视大开着，许悠坐在地毯上，捧着手柄打游戏。

“回来了？”

今天这么好，竟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郑可夏受宠若惊，忙回：“今天没有晚自习，回来得早点。”

“我饿了，你去做饭。”

……

怪不得这么殷勤，原来又要奴役自己。

“不好意思，我今晚要看卷子，要不你去楼下餐馆吃点？”

“不想动。”

“订外卖呢？”

“外卖不健康。”

郑可夏都无语了，坐在家里打一天游戏，好意思说人家外卖不健康。

“那你饿着吧。”她想这么回许悠，但也仅仅想想。

许悠看到郑可夏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卷子，“看什么卷子，这么多？”

“月考卷子，今天成绩下来了，我们班成绩不太好。”郑可夏没好意思说“倒数第一”，她在许悠面前，还是要面子的。

许悠接过卷子，随手翻了翻，“卷子不难，60%的基础题，30%的中等题，难题只占10%。”

“是这样，所以我想看看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按理说不应该考这么差的。”

“有多差？”

郑可夏后悔自己多了一句嘴，看着许悠的目光，又不得不说：“十六个班，第十六名。”

“嗯，还不错。”许悠意味深长，郑可夏看到她笑了，恼羞成怒：“哪不错了？卷子还我，我要去工作了。”

“郑老师教得不错，有一个考满分的，这个叫莫望麓的，她最后一道大题写对了，判卷判错了。”

郑可夏仔细看了一遍，果然如此，“这是哪个老师判的卷子？真马虎！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也搞错了，这么说我们班是不是就不是倒数第一了？”

郑可夏的眼睛都亮了，甚至想打开计算器重新核一遍分数。

“这个班的班主任是谁？”许悠问。

“杨老师。”

许悠一副了然的表情，“好了，你不用难过了，这个班的基础就不怎么样，倒数第一不是你的原因。”

郑可夏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我们上学时学校每个年级有两个火箭班记得吧？”

郑可夏当然记得，许悠连续三年都是火箭班的尖子生，当初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考进火箭班，结果屡战屡败，惨不忍睹。

“后来教育局下发政策取消火箭班，学校明面上不再区别对待，实际上还是会分出好班差班，你这个班班主任还是老杨，更错不了，老杨就喜欢挑战自我，别人不要的垫底生，她宝贝一样伺候着。”

“真的？！”

许悠的话解开了郑可夏的心结，她顿时觉得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消失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技艺不精误人子弟，原来另有原因。

“杨老师做得对，我们不能因为学生成绩差就对他们有偏见，等着吧，这个倒数第一，我一定要逆转成正数第一！”

郑可夏挥着拳头，目光炯炯地立下誓言。

不成想，肚子“咕噜”一声，让她的雄心显得特别滑稽。她下午没吃饭，现在心情释然了，饥饿也来了。

许悠看着厨房扬扬下巴，“去做饭！”

“不想做！姐姐现在心情好了，走，请你去吃好吃的。”

“姐姐？”许悠加重语气，“你是谁姐姐？”

“你是我姐姐。”

识时务是郑可夏最大的优点，许悠对此很满意。

—

郑可夏所谓的好吃的是Z城有名的小吃一条街，学生时代，她们就是这里的常客，如今在某音、某书的推波助澜下，成了有名的网红打卡地。

距离小吃街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车子就开不动了，找了一家停车场，郑可夏和许悠步行去街里。

人好多，相互摩肩接踵，不用走就会被人潮裹挟着移动。小吃摊也多，路两边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车，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味，小车被装饰得五颜六色，上面挂满了闪烁的彩灯，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好热闹。

郑可夏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息，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街景，发朋友圈，配了一条俗掉牙的文案：“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每个摊位前都排着长队，这条小吃街太有名了，不光本地人光顾，还吸引了周边的几个城市游客，想买一种吃的，排队就要十来分钟。

“你想吃什么我排队去买，你坐这里等我就行。”郑可夏觉得自己失策了，不该带许悠来这种接地气的地方，她已经亲眼看到许悠脚上那双价值不菲的白色跑鞋被人踩了好几脚，许悠这样的身份，应该出入五星级饭店的。

许悠没说话，已经自顾自在一家烤冷面前排队了，郑可夏从小就是个贪吃鬼，高中时零花钱不多，她不爱同龄人都喜欢的漂亮笔、漂亮本子，钱都省下买零食，每天晚自习下课，在校门口买上一套酸辣可口的烤冷面，加一个蛋，配一个馒头夹着，是她学生时代最难忘怀的美食。

许悠向老板说了口味，碰一下郑可夏指着二维码，“26块，去付钱。”

郑可夏扫了码，给老板转了钱，心里甜甜的，给许悠花钱的感觉还不错。

又排队买了炒凉粉、香辣虾、红豆饼和小饼烧烤，小饼烧烤郑可夏第一次吃，挺好玩的，每张小饼裹着不同的内馅：羊肉串、面筋、鱼豆腐……个个都是独立包装，分装在一个个小纸袋里，一口一个，直接方便。

摊位后面是就餐区，郑可夏找了一张空桌子，和许悠坐下慢慢吃着。

郑可夏吃了一个裹着羊肉串的小饼烧烤，羊肉焦香，小饼劲道，还挺好吃的，忙向许悠推荐，“这个不错，你快尝尝！”

许悠在剥虾，腾不出手，郑可夏一冲动，直接拿了一个小饼送到许悠嘴边。

碰到嘴唇才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许悠看着她，郑可夏尴尬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许悠轻轻张开嘴，郑可夏把小饼喂到她嘴里，太慌张了，手指还碰到了许悠的嘴唇，吓得她心里跟着一抖。

“嗯，挺好吃的。”许悠点点头，示意郑可夏，“再给我一个。”

郑可夏乖乖又喂给许悠一个，这次没紧张，手指还是碰到了许悠的嘴唇，温温软软的触觉，印在郑可夏手指上却像烙铁。

她自己吃小饼的时候，被烙印过的地方愈加灼热得烫人，偷偷用嘴唇抿了一口，才觉得好点，郑可夏低头嚼着小饼，嘴角偷偷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