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初面上诧异,心中却落实了猜测。
路卉对简子虚母亲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友谊,而是漫长而无望的等待——暗恋。
从古至今,人们对这个词从来众说纷纭,也莫衷一是。
有人认为它是一根迫近心脏的小刺,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轻扎出血淋淋的疾痛,迅速溢向四肢。当然不会生理上致死,只会磨得你神志不清。
还有的认为,哪这么血腥呀?暗恋是藏在长颈瓶底的蜜饯,虽然吃不到,可你知道里面有,万一哪天瓶子打碎...万一呢。
伤心了,就拿来观赏一番瓶身,也算望糖止苦。
她曾经很心疼她的前妻。
在她没有意识到暗光处有人等她那么久前,那个人的等待,可以称作为一种残酷。
超出许多人可以承受的限度。
她也曾沾沾自喜,这么优秀的女人都对她死心塌地,她简直是天命之女,星球都该围着她转。
江知初垂眸时眼底划过几丝讽刺,人还是要谦逊啊。
不过...她唇角又不自觉地勾起,不知是苦是甜。
拥有那个女人的爱时,星球好像还真是围着她转。
太过于幸福。
见江知初被她“唬住”,吕夕还要再说,却忽地被一股大力度拽走,身侧传来威胁:“你等着,灌完这一遭,今晚你老婆不让你睡客厅,算我路卉白混!”
“啧。”吕夕拍开路卉拽她衣服的手,怂怂一笑,接着又呛路卉:“还能怕你~”
路卉没再理她,而是望向两个小辈,笑容温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这些老家伙还肯卖我几分薄面。”
“我第一个不卖。”吕夕举手,然后被路卉连揍带骂地推走。
江知初余光瞥一眼简子虚,笑着送别,“拜拜,小路阿姨、小吕阿姨。”
路卉挥挥手示意,吕夕边走边被路卉揍,脸上却笑开花,还想转头来告别,被一脚踹回,眨眼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两人走后,江知初依旧失神。
她还走不出来。
也不知道如何单独面对简子虚。
她与简子虚站在清凉树荫下,榕树独特的木质清香环绕,与其他花草、建筑汇合,是园林私宴中想达到雅致轻松的商业效果。
在江知初这里却不然。
两人并肩,相隔距离不短。她却感到十分拥挤,像被推到闷热人群中,下一秒就要蒸发在毒辣日光下。
简子虚也感受到身边人的焦躁不安,微微仰头,望着头顶一片片深绿色树叶。
她很喜欢与她待在一个空间的感觉。
时间会过得好慢,可她想再慢一点,慢得...
她能数完世界上每片叶子的脉络,就好了。
可终究太奢侈。
简子虚低头,望向身边人,眼中微不可察地流露出温柔,又瞬间被小心收回,“我不喜欢魏...”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猜出她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江知初打断。
“简姐姐。”江知初嘴角僵硬地弯起弧度,眸光游移不定,在简子虚的默然注目下,神情有些勉强,却偏又想显得自然。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我们回去啦,还有事没办呢。”
简子虚眼中变暗,情不自禁地向身边人靠近,“什么事?”
江知初却下意识向旁边躲去。
动作做完,她才觉察出自己做了什么。
江知初后悔这举动伤人,心中发虚,嘴中小声嘟囔:“什么什么事?”
她怎么知道什么事...
事情可多了。
她也想知道简子虚为什么这么闲!
开公司不够累?况且据她了解,还不是一个公司。
搞不懂简大小姐心中怎么想的。
这么无暇光洁的脸,怕不是每天边熬夜加班,边敷面膜。
简子虚垂眸,自觉拉开安全距离。
“走吧。”
熟悉的声音发沉,江知初听出些伤意,心中发涩,潜意识驱动步伐赶忙追上去。
她轻攥住简子虚纤细漂亮的拇指,待简子虚诧异望来时,倏地低头错开相会的视线,脸上却绽开笑容,努努嘴无辜道:“走...走啊。”
简子虚回过头,眼中荡开几抹缱绻,“嗯。”
......
江知初这次一回去,就知晓了简子虚到底闲不闲。
那天林然给边若英的约定是一周,却未料,实验彻底结尾又是一个多月。
这期间,庄园内所有人都忙碌于繁冗事务,连轴转个不停,一切都按简子虚所计划顺利进行。
魏漾大概确实忙于公司事务,无暇顾及简子虚所做,只不时来个“骚扰”电话,江知初每天几乎时刻粘着简子虚,自然知晓内容,每次都在旁边煽风点火。
所以,趁着简子虚心关松动,她趁机要和简子虚打个赌。
江知初思绪回笼,窝在躺椅里,正享受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净。
沐臣敲门,轻手轻脚走入。
“江小姐,魏先生快来了,小姐还在房中等您。”
听此,江知初唇瓣轻勾,坐直身朝沐臣温柔一笑,“好的,沐姑娘,我知道啦。”
看来...今天可以是下赌注与开奖的双重环节。
江知初起身,走到全身镜前仔细整理新衣裙,瞧见自己脸上的媚艳,因唇角单纯的笑容掩住时,眼角才满意吊起。
唉,在简大小姐手下上班,直接实现财富小自由。
什么都好。
单一点:太累,费脑子。
时刻得猜测人家简大小姐的心思。
江知初走出门,穿过廊道。
经过上次简大小姐吓人的“恶劣”事件,她强烈要求这人不许再从阳台过来找她。
她也得规规矩矩走门,绝不破坏规矩。
如此想着,江知初轻推开简子虚的门,甜甜喊道:“简姐姐~”
无人应答。
江知初眉头轻挑,踏过夕阳,朝里间走去。
眸光流转,踮起脚尖,步伐突然轻悄,鬼鬼祟祟,准备吓简子虚一跳。
未料刚一走进,她就看见简大小姐正对她,衣衫半敛,雪白含露,发丝滴水。
这个时辰,应该是刚游完泳回来。
“啊!!!”
江知初赶忙用手捂住眼,两腮浮上一抹红晕,窘迫得快要哭出来。
这一个月,她几乎与简子虚形影不离,互相进出房间都是常态。
谁知道这回出现意外!
简子虚眼中划过戏谑,气定神闲在江知初身前褪下浴巾,又换好衣服,淡然道:“做什么?”
“你怎么...你怎么!!!”
在极特殊情况下,江知初一紧张就爱结巴,还爱大声吵嚷。
仿佛声音越大,越能证明自己没错。
“我怎么?”简子虚勾唇,迤迤然走向来人。
江知初低头呆在原地,听闻简子虚走来的脚步音,恍若丝毫无招架之力,连转身都忘记。
但总归嘴上功夫厉害,没理硬说出三分理:“光天化日,你怎么可以...衣衫不整!”
简子虚轻笑,在她前方半米处顿步,抬手轻敲她头,“脸红什么?”
“我没有!”江知初不确定简子虚是否着装规整,眼紧闭,勉强腾出一只手捂脸。
温度的确很烫。
简子虚用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发尾,耐着性子道:“这似乎是我的房间。”
“那你也不能...”江知初瘪瘪嘴,意识到自己确实强词夺理,堪堪住口。
心中却犯嘀咕,就算是她简大小姐的房间,就可以“肆意妄为”?
不知道女女授受不亲?
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真是不晓得谨慎行事。
“你呢?”简子虚见头发不再滴水,将毛巾扔到一边的椅背,“怎么不敲门。”
“难道...简姐姐进我房间就一直敲门吗?”江知初心虚,瞥开小缝,瞧一眼那毛巾,视线左右飘忽,又赶紧闭上,声音越来越低。
“不然?” 简子虚走近,凑近江知初耳边,视线如小钩子,含笑盯着江知初烟红的耳垂,“睁眼。”
“哦...”江知初下意识弱声道,刚睁开眼,见简子虚的俊脸近在咫尺,心中猛跳。
与简子虚对视,先一步闪躲。
又是这种眼神。
尽管她极力忽视上次那个“认真喜欢”事件,但这句话仿佛在她心中生了根发了芽,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拱一下她。
她不是没怀疑过这是个乌龙,可简子虚的态度时而暧昧,时而冷淡,实在让人拿捏不定。
毋庸置疑,这双眼睛爱上一个人的神采,她最清楚。
这也是她误会的主要原因。
江知初深吸一口气,背过身不去看简子虚,眼中划过狡黠,语气故作轻松:“简姐姐,要不要打个赌?”
简子虚眼梢微眯,“从哪学的?”
这都能联想到?江知初忆起偷听简子虚和林然的谈话,目光瞥向斜下角,“这不需要学啊...”
不过,有一点受环境影响?
简子虚沉默着走向沙发,骈腿坐下,全程无言。
江知初知晓,简大小姐又懒得说话了。
“好吧,那我说。”江知初用手撑开裙摆,低头瞧着上面的碎花,“我们就赌,实验室最后会留在哪里。”
她眼角斜挑,颇为满意新裙子,“简姐姐一直都认为只要转移到洛南,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但我赌,你必须要转移到国外。”
她和白凝苏说转移到国外,并非诓骗人,而是她确定,如果简子虚将科技公司留在国内会面临很多难题,其中最难解,也是简大小姐最头疼的——即魏漾的做法。
如果魏漾支持简子虚实验室成果获得CFDA批准,那简子虚自然松心,只是她的任务难度系数会随之提升。
但魏漾绝对会搞乱局面。
从前简子虚藏得深,这次也是为了保护心爱的猫咪,才不得不暴露“马甲”。如今魏漾知晓了简子虚的能力,当然不会任由简子虚翅膀长硬,逃脱他的控制。
实验室在国内不会安全。
除非简子虚下定决心和魏漾翻脸,采取行动对抗魏漾的力量。
当然...从这种可能性上来看,她也不知亏。
怎样她都是嬴。
江知初心中的小人大笑,完美。
听简子虚不说话,江知初继续道:“赌注呢,就是一旦我嬴,简姐姐就要...”忽然匿笑,“让我弹一个头崩!”
“嗯?”简子虚懒懒一声,却无形中带着些威胁。
“哎呀,说笑的嘛。”她瘪瘪嘴,自顾自小声嘟囔:“谁叫你每天敲我脑壳,虽然我这么聪明...”
“嗯、嗯!”江知初清嗓,正色道:“让我进简氏,在魏漾手下做事,最好是财务审计专员,贴身秘书或助理也可以。”
这话一出,房间内一度陷入死寂。
江知初慌张地瞥眼身后,宽敞透亮的复古房间内,连风都吝啬吹进来,闷得她出不来气。
这是怎么了?
难道一时之间,简子虚还是无法接受魏漾做的烂事?
还是不够信任她?
“上亿。”江知初蹙眉,心中低念,“我对女主的攻略值现在有多少?”
【宿主,如今攻略值为65.323。】
唉。江知初眼中纠结,掰着手指算,这一个多月,攻略值增长慢得可怜,什么时候才能到80%?
要不要采取些非常手段呢?
她想得出神,未料后背忽然贴上一股温软,耳边传来潮湿气流,话音幽幽,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我的财务顾问,在我手底下耕耘,待遇不好吗?”
江知初脑中一根理智的弦啪地断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