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璟看着祁安歌那见鬼一样的表情，略带可惜地摇了摇头说：“看来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祁安歌脸色复杂，她开始怀疑今天的裴明璟是不是吃错药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你跟谁学的？”
“萧寒。他无意中看到你发我的照片，并称呼你为漂亮的女士。”
“他怎么能随便看我的照片！”
“确实，他做的不对。”
裴明璟连眼睛都没眨，迅速出卖了自己的助理。
人们往往会相信被别人在背后说坏话和突然打喷嚏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量子纠缠，这种在现实中微乎其微的巧合，在文学作品中则会成为必然事件，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契诃夫之枪，比如上文提到了某些在背后言说的不好言论，而在下一个镜头中，就一定会有当事人的一声——“阿嚏！”
小武看了眼旁边正在吸鼻子的萧寒，关心地问了一句：“需要给你调高一下空调吗，萧助理？”
“没事，不用。”
萧寒看了看身后的挡板，不仅听不到声音，裴明璟还将挡板调成私密模式，现在那里就只剩下一块白色的玻璃。
为了增加幽默度，在这里可以利用情节的递进重复，重复次数不宜过多，次数为一最合适。当然，这么做会有一个不可避免的后果，那就是会增强读者对这种量子纠缠的思想钢印——
“你这个助理不太行，炒了吧。”
“嗯……但他当我的助理当了十一年了，不好换。”裴明璟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法答应祁安歌的请求，“但我可以扣他这个月的奖金，作为一个惩罚。”
“阿嚏！”
萧寒蹭了蹭鼻子，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玻璃挡板，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纠结了两秒后，萧助理还是屈服了，“小武，还是帮忙把空调调高一点吧。”
“好的。对了，裴总吩咐去的那个夜市，我们这车开不进去的，只能在附近的停车场停下。”
“我和裴总说一下。”
“那个……萧助理，你知道这位小姐是谁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裴总这么在意一个人。”
“……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漂亮女士。”
萧寒对猫猫头女士表达了崇高的敬意。
但十五分钟后，他就后悔了。
“你俩不用跟着，看好咪咪就行。”裴明璟下了车后，对一旁的萧寒吩咐了一句，“就是那只猫，它现在叫咪咪”
“……好的。”
“对了。萧寒，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啊？”
扶着车门的萧寒愣住了，没想明白裴明璟怎么突然说这话。
“下回别随便偷看老板的手机了。”
看到率先蹦下车的祁安歌已经跑到前面去了，正回头向这边招手，裴明璟笑了笑，跟了上去。
看着老板远去的背影，萧寒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至此，他完成了一个欧亨利式结尾。
“你也太慢了。”祁安歌站在夜市的入口前，有点嫌弃地看着慢悠悠走过来的裴明璟。
“这里人太多了，你别走太快。”
现在不过七点来钟，夜市里已经热闹非凡，人潮涌动，各式小摊早已开始营业，空气糅杂了各种食物的香味。
“拜托，你别把我真的当小孩行不行。”
“好吧，是我。我对这些地方不熟悉，你能不能别走太快，我怕跟丢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声音太嘈杂了，祁安歌竟然觉得这人的语气里有点委屈，她回头定眼看着裴明璟，衣着干净的漂亮女人置身于繁杂又陌生的闹市内，脸上露出略显不适应的微妙表情。
于是乎，祁安歌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种，如同将高高在上的天神扯入凡间般的顽劣愉悦感。
“原来裴大总裁没吃过路边摊啊。”她凑到裴明璟跟前，微微抬起头来直视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笑眯眯地想看看这人还有没有其他更有趣的表情。
“……抱歉。”裴明璟抿了抿嘴，有点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祁安歌下车的时候没有把口罩戴上，只扣了顶鸭舌帽，当她抬头的时候，就能看到那张漂亮的脸蛋。
“哼哼，没事，就由伟大的我来给你带路吧！”
祁安歌笑得灿烂，一把牵过裴明璟的手，和她一起，像两尾刚离开仙宫的鲤鱼，汇入凡间的人海之中。
裴明璟走在后面，看着前面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身影，那股刚开始的不适应感被从掌心传来的温热体温驱散。
她感受到一股久违了几十年的安心。
“你有什么想吃的？”
“我不知道啊，不能交给伟大的祁小姐吗？”
祁安歌一挑眉，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裴明璟又恢复了那副笑面虎的样子，但这家伙刚刚的称呼很好听，于是祁安歌决定满足裴明璟这个小小的请求。
从裴大总裁口中得知她的口味和自己差不多，祁安歌逛得就更肆无忌惮了，从街头到巷尾，只要看到感兴趣的小摊，她就会凑过去买上一点，偶尔她还会因为长得漂亮又嘴甜，讨得老板开心了，多送她点小吃。而裴大总裁，她没有发言权，她现在只是一台扫码付款的手机。
“哎呀，丫头，看在你和你对象都长得好看的份上，我给你们多放点芋圆！”
“大姨，我们……”站在后面的裴明璟手里拎着七八个塑料袋，想要开口说什么，就被祁安歌回头一瞪，乖乖闭嘴了。
“好呀好呀，谢谢大姨！”
于是在祁安歌那一声声“大姨真好”，“大姨你家冰粉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吹捧下，糖水摊的老板娘硬生生把两份中碗芋圆冰粉给装成大碗。
拿着冰粉，祁安歌似乎终于满足了，她领着裴明璟寻了两个角落的空位置，从手袋里掏了包湿纸巾，将桌椅都擦了一遍。她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裴明璟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看着裴明璟这幅样子，祁安歌又想逗她了，“裴总刚是被人说是我对象，不乐意了？”
“没有。”裴明璟将东西都放到桌子上，满脸无辜，“我只是想说，我们已经买太多东西了。”
“……”祁安歌看着桌子上的吃食，有点发愣。不是自己付钱的，果然没有实感，她都没发觉自己已经买了一大堆吃的，“欸，太久没来逛路边摊了，一不小心买的有点多，没事，吃不完也不打紧。”
从烤串到炸鸡，从薯塔到芝士热狗，祁安歌看着裴明璟那笨拙的动作就忍不住发笑。
裴明璟的衬衫袖子早就被她挽到小臂上了，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她刚咬了一口热狗，被烫得呼呼直吸气，最后囫囵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裴明璟，我发现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挺可爱的。”
“这算是夸奖词吗？”
裴明璟将手里的热狗放到一边，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
“当然算。”
“那我觉得你现在也挺可爱的，我的意思是，比起以前的你来说。”裴明璟补充了一下自己的说法。
“噢，你就当我女大十八变，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祁安歌。”祁安歌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毕竟只要是认识的人，看到现在的祁安歌都会有一种陌生的割裂感。不过这不是祁安歌的负责范围，她只负责活着，以及好好活着。
“全新的祁安歌啊……”裴明璟若有所思，她看着祁安歌利索地将两碗冰粉拆开，顺手就把其中一碗推了过来，“你很熟悉这种地方？”
“嗯，以前经常来，忙起来后就很少来了。这些地方的东西没那么好吃，甚至卖的一点都不便宜，但我还是喜欢这里。”
“为什么？”
学着她的样子，裴明璟勺了一口冰粉，甜甜凉凉的冰粉加上软糯的芋圆，确实配得上刚刚祁安歌的夸奖。
“裴明璟。”祁安歌突然喊了一句，语气轻柔得不像话，“来，抬头。”
于是她下意识地照做了，抬头看向前面的女孩。
“你四处看看，看到了什么？”
八点来钟的夜市里人更多了，摊铺老板们大声吆喝叫卖，食客们或只身一人或三三两两结队，他们可能刚刚脱离忙碌工作，也有可能刚度过无所事事的一天。手里是装着食物的塑料袋，嘴里是问好和笑骂。
百态人生，铺展在这短短的夜市街上。
“人。”
“嗯哼。”祁安歌点点头，对她的这个回答颇为满意，“没错，这里四处都是人。这是最靠近影视城的夜市街，除了慕名而来的游客，这里的食客大部分都是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群演，日结报酬的剧组一般只会包中餐，他们往往会在晚上来到夜市。不仅是为了吃上一顿热乎的饭，更多是为了找到明天的工作，就像蚁群中工蚁间触碰触须，消息便能在蚁群传播一样，聚在夜市的群演们共享消息，不断寻找机会，渴望着有朝一日可以爬到更高的地方去。”
“这里装着无数颗怀揣梦想又漂泊在路上的心。”
祁安歌手撑下巴，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夜市街，一边向裴明璟说了如此一段话。
“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梦里的我，曾经的我，过去的我，是。而现在的我，我不知道还是不是。”
祁安歌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裴明璟就这样静静看着祁安歌，好久之后她才问了一句：“祁安歌，你究竟是谁？”
小狐狸和笑面虎之间的最后一个试探，之后便开始掉马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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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语言的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