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刚刚喊我什么？”
托着下巴的人回过头来，越过万千灯火，看向裴明璟那双蓝灰色的眼睛。
“……祁安歌，用疑问句去回复别人的问题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裴明璟摇头轻叹了一声，对祁安歌这种耍赖行为有点无奈。
“嗯哼，你叫我祁安歌，那我便是。”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写了几个字，“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我一直都挺喜欢自己的名字。”
横竖撇捺，跟随着那慢悠悠的动作，裴明璟认出来，祁安歌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一个全新的祁安歌？”
“一个全新的祁安歌。”
将手放下，祁安歌重新捧着自己的下巴，面对裴明璟的提问，她歪着脑袋笑了笑，给予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哈，这下可难办了。”这本是一句表示苦恼的话，但裴明璟的语气听起来却很是轻松，甚至颇为愉悦，“你身上可是还背着一个婚约，裴宣这几日天天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要推迟订婚。”
“我这里可不包售后的哦，你可以让他试试拨打消费者申诉举报热线，虽然我觉得这种案子也不好受理。”祁安歌耸耸肩膀，给了裴大总裁一个诚恳的建议。
“不需要，我之前就说过的，裴宣的意见不重要，我在乎的是你的想法。”
“裴总，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不想我和裴宣订婚？”
“……对。”
裴明璟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哈，这家伙终于说出口了。祁安歌笑眯着那双狐狸眼，很是满意。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可以。但我的回答取决于你的态度。”
取决于她对与裴宣保留婚约的态度。裴明璟没有把话说明白，但祁安歌还是听明白了，这家伙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可不清楚。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裴宣有多少只眼睛鼻子我都不知道。但保不准，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祁安歌摊开自己的双手，再合十紧扣手指，“砰，就莫名其妙地再次堕入了爱河。”
裴明璟没再说话，她的看着祁安歌合十紧扣的手，眉头微蹙。这是一个施压，但裴明璟很明显没有上她的当。
看裴明璟这幅样子，祁安歌知道今晚是没法再从这笑面虎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于是她琢磨了一下，打算找借口结束这场太极。这时，她搁置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有人给她发信息了。
非常巧，是刘霜梅的微信。
“裴总，我该回去了。”祁安歌将手机反过来给裴明璟看了看，上面是她和刘霜梅的聊天界面，经纪人正在催她吃完饭就赶紧回来。
“我送你回去。”裴明璟叹了口气，抚平了皱着的眉头。她站起来，习惯性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下次我还是带你去别的地方吃饭吧。”
“欸，为什么？这里不好嘛？”
刚刚的话题被不着痕迹地揭过了，祁安歌拎起自己的包包，蹦了两步跳到裴明璟身边。
“但你不会拘泥在这里，不是吗？”裴明璟低头看了她一眼，蓝灰色的眼睛在夜市的灯火中熠熠生辉。
“……当然。”祁安歌微微一愣，随后一笑。
被她那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感染了，裴明璟嘴角勾起。和来时不一样，裴明璟这次主动拉起祁安歌的手，和她一块穿过夜市街仍旧热闹的人群，往出口走去。
怎么也是忙了一天，等祁安歌坐在车座椅上时，那股无力感再次袭来，她一边摸着咪咪小小的身子，一边昏昏欲睡。所幸夜市街离酒店并不远，十来分钟后，车子就停在了酒店前。
“安安，醒醒，到了。”
“我没睡。”
她慢慢睁开眼睛，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沾上了一点泪花。
裴明璟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现在的祁安歌全然没了刚刚那股锋芒毕露的感觉，反倒变得和她怀里的咪咪一样软糯。
“那我先回去了，再见咯，咪咪。”祁安歌轻轻揪了揪奶猫的耳朵，惹来奶猫一声奶凶奶凶的嚎叫，这一声把祁安歌给逗乐了，“呵呵。还有，下次见，裴总。”
“下次见。”裴明璟手撑在车门扶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祁安歌和奶猫的互动。
没忍住手又rua了几下猫脑袋后，祁安歌终于舍得回去了，毕竟再不回去的话刘霜梅就要采取夺命连环call了。
从车窗望出去，能看到祁安歌离开的背影。车窗是单向的，祁安歌也知道，所以她在走进酒店大门之前回头挥了挥手。因为车子还没开走，裴明璟一定还在盯着她。
“呵。”直到再也看不到祁安歌的身影，裴明璟才收回视线，按下通话按钮吩咐司机，“小武，开车吧。”
“喵——”
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一直抱着自己的人不见了，小奶猫仰着脑袋叫了几下，裴明璟从另一边的车座椅探过身子来，一把将猫捞到自己的怀里。
“咪咪。嘿，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家伙的起名品味真差。”
猫不会说话，猫只知道人肉靠垫比劳斯莱斯的车座椅要舒服，被rua爽了的猫从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裴明璟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奶猫细软的绒毛，禁不住想起了祁安歌。商人不会做无的放矢的行为，她今天来当然不只是为了和祁安歌吃一顿饭，她还要得到祁安歌的一个表态——是否仍然坚持和裴宣的婚约。
因为这将影响她对祁安歌的态度，是友好，还是敌对。
但祁安歌比想象中还要讳莫如深，她透露的信息对方照收不误，却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复。
“你说，那丫头会不会以为自己赚到了，而我做了一场亏本生意？”
“喵。”
猫耳朵甩了甩，奶猫趴在裴明璟的大腿上，爪子一张一缩的踩奶。她本以为现在的祁安歌不过是从一只笼中鸟蜕变成活泼怜人的猫，现在看来，祁安歌更像是一只小狐狸，爪子不利，但精明得很。
“虽然她没有明确表态，但这已经够了。”
足够她知道很多信息了。比如当前的祁安歌没有想起裴宣，也不在意所谓的婚约，她更在意另一样东西，或许是一样在她们初次见面就谈及到的东西——剧本。
裴明璟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相信的可能性，一个可以解释祁安歌自失忆以来发生的所有变化的可能性。
“祁安歌，你会不会就是那一个奇点呢？”
奶猫打了个哈欠，爪子动得越来越慢，渐渐的，这只小东西窝在她腿上睡了过去。裴明璟轻轻拿出手机打算拍一张，结果恰好有人给她发了几条微信，那人的备注是——刘霜梅。
刘霜梅给她发了句感谢，说是谢谢她将祁安歌送回来。以及一些祁安歌今天在片场里的表现，好吧，也不算是一些，从文字中就能看出来这位经纪人小姐的激动和自豪，她用好几个感叹号来夸赞现在的祁安歌有多优秀，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讨好的信号，那大概就是——裴总你看现在这小孩都这么乖有这么出色了，至于她以前干过的傻事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呵。看来，确实该改变一下计划了。”
给了刘霜梅一个回复后，裴明璟顺手将车内的挡板降了下来，车子里没有其他人了，她也懒得再隔着玻璃说话：“萧寒，裴宣今天有什么动静吗？”
“秘书处那边说他今天下午来办公室找你了，只不过听到裴总你延长出差后就走了。”萧寒回头看了眼裴明璟，看到猫在她腿上睡着了，萧助理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嗯，关于他自己的公司，还没消息吗？”
“没有，到目前为止，裴宣都没有创立任何个人公司，他甚至没有在准备资金。”
萧寒摇了摇头，他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裴明璟会这么关注裴宣有没有创立自己的公司。璟龙集团上下都知道副总经理裴宣是集团董事长裴明璟的堂哥，但少有人知道裴宣的私生子身份。
身为跟在裴明璟身边多年的助理，萧寒很清楚裴明璟与自己这位堂哥的关系，表面上还维持着礼貌，背地里裴明璟一直在提防裴宣。这看起来很没有道理，因为虽然裴明璟和裴宣是裴家后辈中唯二在集团中担任职位的人，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把这两人相提并论，一个是当今璟龙集团的缔造者，一个不过是略有经商头脑的普通人，在萧寒看来，裴宣根本不值得裴明璟如此关注。
但打工人永远猜不透老板的心思，就像他怎么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没了一个月的奖金。
“这样啊，他没有跑到恒宝集团的祁董那边去吧。”
“没有。”
祁董？
萧寒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祁安歌这个名字那么耳熟了，这不是之前和裴总有婚约，后来又取消了转而提出要和裴宣订婚的祁家大小姐吗？！
那裴总现在是在……？！
萧寒不敢吱声，他已经被扣了一个月奖金了，为了自己的工资着想，他硬生生把好奇心吞回了肚子里，默默当一个正在尖叫的哑巴。等到车子停到酒店前，他才缓过神来来。
酒店是婺城最高级的酒店，因为靠近影视城，平时会有不少大咖明星入住这里，偶然遇到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流量巨星也不足为奇，但要是这位「流量巨星」嘴里蹦出一个你刚刚才听过的名字，那就是很惊奇又巧合的事了。
“王总，你是不知道，今天那个祁安歌在片场里有多凶！”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穿着紧身的衣裙，戴着一副墨镜，唇上涂着艳丽的口红，她正靠着身材肥硕的男人，亲昵地挽着对方的手臂，“她居然借着演戏，下了狠劲撞上人家的肩膀，把人家都撞疼了！而且非但没有抱歉，还说这就是演员该做的事情！”
“没事没事，等会我多揉揉就不疼了。”被称为王总的男人手也正环在女人的腰上，随着他的话，手掌顺着腰线慢慢往下滑了一点。
“哎呀，讨厌，还在外面呢，你猴急什么？”女人娇嗔了一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手掌，“王总，她这么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可那个祁安歌，也是带资金组的吧，我也没查出来她背后是什么人，我怕……”男人嘿嘿一笑，手掌倒也不再动了，停在一个暧昧的位置上。
“怕什么，她背后要真有什么大人物，那也不会只当一个女三号，肯定是自己四处凑钱买下来的番位。”女人轻蔑地笑了一声，带刺的话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唔，你说的也对。”男人迟疑了一下，很快也同意了她的说法，“那随你喜欢吧，别搞太大我不好收场。”
“王总说什么话呢，我是那种人吗？人家只是想教教新人一些规矩而已。”女人娇笑着，整个人都快贴在男人身上了。他们拐了个角，向另一边的客房走去。
“……”
“裴总？”
萧寒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裴明璟，方才他们是跟在那两人的身后走回房间，没想到这么恰巧，就听到了关于祁安歌的事情，而且是不太妙的事情。
他从没见过裴明璟这副冷峻的表情，往日哪怕是面对再难搞的客户再难谈的生意，裴明璟永远都是一副冷淡平和的样子。而现在，裴明璟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令人畏惧的寒意，让他在盛夏的夜晚里狠狠打了个哆嗦。
“萧寒，去查一下那两个人。”
“是。”
萧寒忙点头，赶紧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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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表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