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其五·噬骨难灭心头情

“落子无悔,先生可不许玩赖。”

“公子棋艺独绝,在下便是将赖玩儿出花来也难以翻盘啊。”星阑捻着撤回的棋子笑道。

“此处甚好。”一子落定,星阑满意地看了看棋局,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苏寄北微微笑道:“不枉先生跟随父亲多年,原来早已布好了局,我竟不知。”

星阑:“公子与我皆是观棋人罢了,既掌握不了主动权,又有万般牵扯在其中,只得由着下棋的主子指挥号令。”

苏寄北:“棋子无情,人却有情,既无力阻止,便惟愿能护他周全。无论日后局势如何,望先生能顾念你我同袍之谊,生死关头,救他一命。”

星阑端起搁在棋盘边的茶盏,拨了拨茶盖,“茶凉了,我替公子重添一盏。”

星阑一边沏着茶,一边朝苏寄北的方向望了两眼,问道:“公子,我们已在此处待了三日有余,今日可要起程去别的地方?”

苏寄北揽着袖子收拾棋子,“也好,也该去别处走走,先生可有好的提议?”

星阑:“如今六诏纷乱正盛,战事一触即发,此地临近南诏,不宜逗留太久,今日不妨多行几步。东边有处湖泽,名曰‘抚仙’,风景秀丽,琉璃万顷,公子可有兴趣?”

苏寄北:“既得先生称赞,想来不会令人失望,收拾一下便起程吧。”

星阑:“诺。”

“林栖师兄,花迟哥的生辰快到了,你想好送什么礼物了没?”

此次随行的都是林栖特意挑的精干伶俐,平日里又与他和花迟交好的剑侍,左右都不过十六七岁,下了马车便拖着他悄悄商议起来。

林栖勾着嘴角,笑得邪恶,“去年我生辰时那小子没少费心思,今年自然是少不了我一份厚礼。”

去年的事在场的都是目击者,听罢皆心下了然,虽一时间不知是该帮着他出份力还是该替花迟捏一把冷汗,现下却都笑得揶揄。

说来在场的除林栖外与花迟都算是同龄人,平常虽没少同他一起打架干仗做坏事,但也没少挨他捉弄,不禁摩拳擦掌想跟着整蛊一下这位让他们又爱又恨的魔王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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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

六月三十

这几日花迟与林栖闹了矛盾,林栖气着几日都不肯与他碰面,花迟使尽了招数也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哇!来者何人,怎么会在我房里?”林栖扶着昏沉的脑袋从榻上一股脑弹坐起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枕边娇媚的人儿。昨夜许是喝多了,醒来时脑袋沉甸甸的。

美人儿支起脑袋,靠在枕上温言软语着:“公子好生薄情,昨夜的浓情蜜意,缱绻旖旎你竟忘得这般快,真是叫奴家伤坏了心。”

昨夜?旖旎?谁和谁?

犹如一记晴天霹雳,震得林栖脑中嗡嗡直响,不知所措。这些年来不说洁身自好,好歹他也从未近过女色,更未动过那方面的心思。更不说坐怀不乱,但毕竟他向来自制力极强,守着身子几十年如一日,怎得如今突然便出了这档子与他的性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心中虽是万分疑惑,百般不解,但想着毕竟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容不得抵赖推脱,“是在下狂浪,唐突了…姑娘,在下愿以死谢罪,弥补姑娘损失。”说罢拿过榻边的赤月出了鞘便架上了脖子。

姑娘倒也不惊,早便有人告诉她会有这般情景,“公子且慢,您若是这样便了结了此生,那奴家下半生不是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便也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了。”说罢泫然欲泣。

这叫林栖更加为难,若是要他以命相偿简单,可这……

姑娘开了口:“奴家卑微,不求公子给个名分,只求能将奴家收入房中,照顾公子起居。”

林栖:“无论如何,此事错全在我,万死难辞其咎,但在下此生只认一位妻子,一不能纳妾,二不会收房,姑娘要旁的任何补偿在下都能满足,就算要了在下的性命也只需姑娘一句话。”

“既如此,公子可愿送我回家?”

“自然。”

要说作为一名剑侍,林栖的能力那是没话说,但与情爱有关的事,的的确确是个榆木脑袋,眼见着女子从头到脚衣着整齐地从被窝里出来也没发觉半点不对劲,更没细想外人是如何进得了苏府,又如何进到这满是剑侍的登剑阁里,迷糊着送了她回家。

一路上将街边的摊子买了个遍,吃食手饰都拣了许多,恨不能尽早还清了这份孽债。

“公子,我家到了。”女子指着一处别苑。

“那我便送到此处,一会儿就差人给姑娘送些金银,权当补偿。”

一回头却不见了身边的人。

朱红的大门敞开,背后一道力量将自己推了进去。

登时锣鼓喧天,大红的鞭炮在眼前炸开,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庭院里那位自己好几天不曾见的人被一大群人围着抱着个长长的,洒花烫金的盒子站在自己面前。

花迟难得地带着一份乖巧模样,鼓着腮帮子看着林栖:“林栖哥我错了,我不该说你一大把年纪了没人要,惹得你气了我好几天,咱们林栖哥顶天立地,气吞山河,风姿绰约,那是任凭哪家的姑娘看了都要心生爱慕,排着队带着媒人递着婚书抢着要嫁的主儿!”

“林栖师兄威武,我要是姑娘我也嫁你!”

“你别和我抢,下辈子我定了你了师兄!”

“还有我还有我师兄!”

一大帮子兄弟跟着那倒霉的主起哄,林栖一时间竟不知那家伙是在道歉还是合着伙损他。

“且不说下辈子,我这刚欠了一位姑娘人情,你们还来闹我。”林栖嘟哝着道。

一阵阵大笑响起,花迟憋了笑走近了两步:“要不是美人引路,我这几天挤破了脑袋想见你一面都见不着,看来咱这位哥哥也是个重色轻友的。”

林栖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今晨我…那位姑娘…”

“花迟哥别逗林栖师兄了,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儿脸都要臊红了。”边上一位看着年纪最轻的嘴里却最是放肆。

林栖当下明白过来,咬了牙追着花迟就是一顿胖揍,“好啊你小子,长能耐了不是,敢拿我的名节开玩笑,你个无赖的,过来!躲什么躲!我打到你了吗你就躲!别跑!站住!”

花迟被追着从院里跑到内堂,又绕着廊前的柱子窜来窜去,好不容易喘过口气,躲在一根亭柱后探出脑袋,“我要不这样你肯见我吗,真是薄情,生起气来半点情分也不念,真叫人好生伤心。”

听他语气,不由得想起方才在房里的情形,愈发觉着不对,合着连那姑娘说的话都是他设计好的,心下是又羞又臊。

见林栖脸上越发得红,花迟停了笑闹,带着兄弟们走到他跟前,抱着怀里的盒子,“差点磕坏了,我翻了家中的档案,知道你是今天生辰,就想着和弟兄们一起给你过过,热闹热闹,可偏前几日惹了你生气,躲着话也不愿和我说,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个破招数。这把鞘是我亲手给赤月做的,上面还刻了你喜欢的赤兔,也不知林栖哥肯不肯原谅你眼前这冒失莽撞不知好歹口不择言的无赖呢?”

因家里的变故,花迟进府十年也没见过林栖过过生辰,也是前段时间翻了簿子才知道。

自打刚一见他林栖心中的气早就消得无影无踪了,听他用自己骂他的话小心翼翼哄着自己,再也绷不住,给了他一拳便将人搂过来抱了抱,收了礼物,“我考虑考虑。”

花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收了礼就代表不生我气了。”

“师兄,还有我的礼物!”

“我这儿我这儿,先收我的。”

不一会儿林栖怀里被他们塞得满满当当,又被拥着进了屋享用备好的一大桌子美酒佳肴。

“哎哟,这是什么?”

“哇,你快看,好多金银首饰,好看好看!”

“这个是干嘛的,戴手上的还是挂脖子上的?”

“哈哈哈,你戴着这个好丑!活像猪悟能戴了花!”

“你才猪呢,你全身上下都像猪,给你戴戴,哈,你们瞧他,还没我好看还好意思数落我。”

“师兄哪儿来这么多女孩儿玩意儿?”

林栖挠了挠头发,“方才买给那姑娘的。”

“诶我们是不是不该放那姑娘走啊,讨回来做嫂子多好啊!”

“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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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心里倒是早有想法

——昨日途经一家店面时,差点把花迟的眼泪都给吓得逼出来。

琳琅满目的菜品围成满满一桌,但碟中的不是云腿鲜嫩,亦非米线爽滑,而是各色各样的昆虫聚成的大宴

——百虫宴。

从竹虫、树虫、毛虫、肉虫、豆虫到蜂蛹、蚕蛹、土鳖,包罗万象,无一不有,

林栖带着几个好奇的小剑侍尝了尝,油炸的做法去了昆虫的腥味,入口酥香,用来配酒是再好不过!

一个小剑侍见花迟躲得远远的,心想着这样奇特又美味的食物他没吃到着实可惜,忙挑了一只最大最肥的蜘蛛,听说一口下去还会爆浆的那种串了递到他面前去,岂料把他吓得登时汗毛竖立,从脚尖到头发丝绷得直直的,大叫着逃了回去。

林栖自然知道他从小害怕虫类,大到蟑螂小到蚊蝇,见到花迟都敢横着走,他怕虫子怕到连虫子都知道。

但他倒是不愿意太多人知道他的软肋,上前去将那不知情的小剑侍拉回来,只说他或许是想起什么急事赶回去处理了。

对花迟而言,这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损招,若是使了,去年的仇便算一笔勾销,他俩扯平了。但林栖觉得不太道义,便打消了这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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