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过得实在是舒坦,远离喧嚣人烟,杂事劳形,没事儿打打水仗摸摸鱼,逗逗小孩儿跳跳马,但也仅是这些个少年,苏寄北日日晨起入夜都要看血影送来的卷宗,料理天南地北的生意,得了空便筹划着另一件重要的事。
说来也怪,从昨日起林栖那帮人便早出晚归地神龙见首不见尾,去玩儿也不带上他,花迟实在憋闷地慌,一个人趴在榻上数手指。
“谁?”
昨日半夜里林栖偷摸着跑进他房里量东量西,吓得他以为进了贼下了榻与他好一阵比划,今儿听到了动静,一把将人拉了过来。
岂料来人不会武功,更是毫无防备,被他这么一拉,直直倒在了身上。
“你!”
花迟愣了神,身上之人的气息他再是熟悉不过。
“公子,我……”
花迟忙不迭欲松手,却被身上的人一把按住。
“公子,我以为是林栖哥,我,我,无意冒犯公子。”
苏寄北敛了敛神,“与我,便算冒犯吗?”
花迟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眼下这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亲密到他能清清楚楚听到苏寄北压抑不住的心跳。
苏寄北先他一步起了身,拉过他的手将人牵了出去。
“夜深了,公子要带我去哪儿?”
“去一个好地方 ”
夜里的抚仙湖格外沉静美丽,上天对云南的眷顾,莫过于赐予了她无数世间绝佳的美景,东岸又是一处仙境——
樱花谷
“我们小花生于花季,是带着人间的祝福来到这世上的,也是上天赐予我此生最珍贵的礼物。”
今天的苏寄北,好像比往常更添了几分温柔,眼角眉梢都是溢出来的神采,喋喋不休地同他说着话。
“娘亲在世的时候,总是爱拉着我和父亲坐在家中他们一起种下的花树下喝茶聊天,说说笑,下下棋。父亲棋艺不精,每每要输的时候就在棋桌下偷偷拍我,我便吵着要他们陪我出府去玩儿,娘亲说他们成婚多年就从未下过几局完整的棋来。”
自进府以来,苏父甚少在府中露面,花迟记忆中见过他的次数掰着手指也能数清,但他身边总是环绕着阴霾,不爱说话,更不会与人谈笑,与苏寄北的关系也说不上亲热。
听苏寄北说过,苏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在一次上山采花茶时留在了那座山上,再也回不来了。
他印象里的公子家庭算不上幸福美满,只是没想到小时他们竟是这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娘亲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我能得遇良人,嬿婉一生。”
苏寄北停下脚步,站定了将目光尽数分给他,眼里再装不下任何东西,“娘亲说她此生最感恩上苍的事就是遇见了父亲,叫她明白了何为幸福,何为但羡鸳鸯不羡仙,而我在二十一岁那年,也遇见了我的不羡仙。”
“二十一岁…不羡仙…”花迟重复着他的话,心底一阵隐隐的期待与欣喜正在不知不觉中缓缓上升。
苏寄北坚定了眼神,“如你所想,那年冬季,与我而言,没有冰雪漫天,没有寒冷薄凉,因为有一个人红着脸走进了我的生命,用十年的时间叫我明白何为倾心,何为钟情。眼前之人,是我此生挚爱之人,是我想用一生去践行对他的所有承诺之人,是我苏寄北唯一认定的良配。安玲珑骰子,相思常诵,望知怜相惜,与我趣同。”
樱花瓣瓣飘落,在他二人的肩头、身边,带来无限柔和与色彩。
午夜的风也红了脸,带着初春的暖意,环绕着春月夜下、樱花树前的一对人儿。
见他呆着不说话,苏寄北略微慌了神,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忐忑与紧张,深怕等到的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答案。
或许是我唐突了?他还小,也许还不明白感情的事……又或许,他对我并未存了这般心思……
“我愿意!”
“啊?”
正思考的人儿被他冷不丁一句话打乱了所有思绪。
花迟红着脸,头低得不能再低,刚刚的一通话叫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双腿发软,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着:“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大小姐对唱戏的动了情,三更里约了他诉说心意,要与他天涯海角流浪去,那唱戏的也倾慕于她,便说了…愿意……”
“那梨园子弟倾慕闺阁女儿,你也是吗?倾慕吗?”苏寄北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小心翼翼地确认着花迟的心意。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从小到大,这人间形形色色的话苏寄北都听过,任谁人何时说的哪句都不如此时此刻眼前之人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这十年来的守护与等待尽在此刻兑现成了满足与幸福,苏寄北一把将人拥入怀中,护着他的头轻轻靠在肩上,眼里心里满是温暖。
“待你及冠之时,我便娶你入门,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做我苏寄北此生唯一的妻,可好?”
他所说的,正是花迟做梦也不敢求的夙愿。
“愿与君同。”
长风十里,也不愿吹散这人间的有情人。
林栖放下手中的缎带,把枝上系好的也解了,从树上轻轻跳了下来,消失在了夜幕中。
子时的更响了。
林栖:“生辰快乐。”
客栈
“林栖哥,你缎带都挂好了?咦,怎么还在你手上?”
“不挂了,他不需要了。”
“比这些更好的都在他身边了。”
小剑侍们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见他郁郁寡欢也不敢多问,转着手里刚做好的花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二人在樱花谷转了许久,初次敞开心扉,既害羞又激动,愣是连手也没好意思牵,偷偷靠近又收回了好多次。
回了房,苏寄北守在花迟榻边,细细看着他,一刻也不愿挪眼。
花迟在睡梦里也摘不掉笑意,嘴角的弧度一直挂在脸上,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鬓边的粉花在夜色里格外娇艳,不知是花衬人还是人衬花。
方才在花树下一阵风刮来卷了一朵小小的粉红正正落在他鬓边,被苏寄北给他戴正了夸他真是好看,将这花的颜色都比下去了几分。
“一年之后,我娶你为妻。”
接下来的几日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天空敞亮了几分,空气清甜了几分,世界格外温柔了几分。
花迟搭着林栖送他的袍子,火红的颜色是他的最爱,枕在苏寄北腿上继续赶路。
这接着一路走来,从咸宁到怀化,从上饶到钦州,再从大理到腾冲,又一路向北,游遍雅安与龟兹,在星阑的解说下,这世间各处迥然不同的风貌与民俗都深深刻在花迟的脑海里。
途径龟兹的时候,正巧遇上龟兹军校阅,撇开国家立场来说,近些年来龟兹的势力日益坐大,比之南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在山头偶然看到大阅之时也不禁心下一颤。
令花迟印象较深的是,领头的将军很是年轻,但年龄丝毫挡不住他周身迫人的气势,便远远多看了几眼。
这一站,
扎兰屯
“这蒙古男儿讲求三艺,射箭摔跤赛马,前两样在家中我们早已见识过,没想到林栖哥马上功夫也如此厉害,依我看啊倒不如讨个蒙古姑娘做媳妇儿,在这里做个蒙古姑爷,惹人崇羡一生,岂不快哉!”
花迟与一众小兄弟御马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追着林栖,乘着风大喊着。
这番话果真使他分了心,花迟趁势一喝,身下的马儿加快了速度,弃了马纵身一跃便上了林栖骑着那匹。
“林栖哥,瞧,我与你同胜!哈哈哈!”
林栖无奈地用余光瞥了瞥身后之人,稍稍放慢了些速度。
苏寄北在不远处为他们煮了锅乌古台措,带着笑意远远望着马背上的身影。
众人先后下了马,待到了蒙古包前,除了那锅煮沸的奶茶,已不见了苏寄北踪影。
“公子!”
红泥小火炉边留了一封信,火漆封缄,只道花迟亲啓,花迟读了信忙照信里的指示将信扔置炉中烧尽了,提了刀便飞奔而去。
“林栖哥,照顾好弟兄们,等我们回来,谁都不许跟着!”
林栖知道事态严重,将所有人聚集起来守在蒙古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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