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海心中一动,上前道:“殿下,你”。
“你是想问本宫为何无事吗?”林霏霏语带双关道:“还好,我爹还知道我是他亲生,没要我的命,只是你送来的花,也是想要我的命吗?”
顾明怀眉头一皱,立即上前,握住林霏霏的右手,把脉,脉象平稳,并无中毒的异像。
悬着的心,刚刚一松,林霏霏安抚的拍了拍的他的手背。
李定海面色一变,看了一眼守在周围的下人,一个眼神冷冷的看过去,下人就立即退下。
两边对峙,林霏霏却忽然觉得待在这里,实在是浪费时间,忽的笑道:“我若是死了,寻起缘由来,你也要死了,你很想死吗,定王殿下”。
李定海冷静的看着她道:“你不在京中,人人都将北燕人视为这粘板上的肉,人人都想来啃一口”。
林霏霏平静的看着他道:“你太小看辛忠了”。
“群狼饲虎,不管谁赢,都会挖下一块肉,那肉就是北燕人”。
就是林霏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当初北燕的贵族,自己杀的差不多,剩下的都被辛忠压着,但是自己当初和辛忠的约定就是,只要北燕人不越过自己定下的规矩,就可以和宁国人享受同等的权利和义务。
但是朝中的人,皇祖母要征召北燕人修建佛寺,又或者按照狄相所说的去开垦荒地,光路上走一批过去,老弱病残,死了一大半,再到了地方,水土不服,又死一半,剩下的熬过了春耕,开垦出来的地多半也是要被豪门氏族买去,到时候死的也差不多了。
“那你是希望我死了,你死了,北燕复国,能行吗”林霏霏饶有趣味的分析道。
“都死了的人,还操心这么多”李定海冷淡道:“何况你我这种人若是死了,倒比活着要好些”。
林霏霏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道:“当初你的花,交给了桃夭”。
李定海心下一跳,面色苍白的看着林霏霏的双唇,静静地等待她嘴里剩下的,残忍的,未完的话。
“她的运气还好,你的花被那个小太监碰了,他也中了毒,他毒发的早,勉强救下来,所以桃夭没死”林霏霏想着之前传来的消息,平淡的陈述着。
“她运气一直很好”李定海神情一松,喃喃道。
林霏霏随意看了他一眼道:“人的运气不会一直很好,所以她不会来长京,在你还活着的时候”。
李定海陡然一愣,无措的看了林霏霏一眼,回想起当初在林霏霏的府邸里,那会,那一眼,原来就是最后一面了啊,良久之后,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北燕太冷了,这里比北燕还冷,她很怕冷,不回来也好,想来真是可惜,那么没有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林霏霏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娶了我皇姐,若是可以,就好好待她吧,毕竟,她有点傻”。
李定海听后,静默无语,只道:“当初劫走殿下的人,在动手的地方留下了燕人使用的刀具和弓箭,我一直派人看着殿下的府邸,东西已经全部销毁了,但是我抓到了一个人”。
林霏霏面色一动,指尖一动。
“我等会就派人送到殿下府上”。
林霏霏见他如此识趣,点了点头道:“北边暂时不会动了”。
“殿下说的可是海市”
“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你想的太多了,你可别忘了宁国人自己也有徭役”。
却说云和一听林霏霏说自己妆花了,连忙赶去了卧房,对着铜镜来回的打量,自从听说皇妹平安无事回来了,她就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这该死的脂粉也盖不住这黑眼圈。
想到这里,便赶紧让宫人给自己上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正是自己请来的夫人。
“怎么跑到这里”云和烦躁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宫人。
“久等殿下不来,特意来看看”郑国公夫人朗声笑道,走了进来,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内,眼见屋内确实没有三殿下,面上便带着一丝不耐,也没有平日里的恭敬。
没办法,前些日子,就听说三殿下跟着一个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共骑一匹马,听着传言,到是像顾明怀。
其实,自从云和嫁了李定海,一个亡国的定王,倒是比她妹妹还要惨。
只是,大家贵族皆是眉眼里传着这些,以前嘴上倒是有说的,只是还没有传到云和耳中,就被宫里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罚了,几次三番下来,这些贵人就看懂了眼色,全都赶来烧这位的热灶。
云和看了一眼郑国公夫人,夫人利落的上前道:“殿下,这身上可是最新的贡品,可真是”。
云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对着一旁的宫人道:“扶郑国公夫人下去休息”。
说着,就猛地起身,大步向花苑走去,一进到里面,就看到李定海正面色带着一丝浅淡的悲伤,嘴里喃喃道:“这结局倒是会比我想的要好,要好很多”。
“你在说什么”云和冷不丁开口道。
李定海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冷的云和浑身一颤,她从没想过婚后被自己颐指气使的夫君居然会有这样一副面孔,心下一悸,正想说些什么。
李定海已然换了脸色,熟悉的笑容带着一丝关切道:“吓到了,我刚刚是被三公主气到了”。
“三妹,我皇妹,她怎么了”云和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且不说这边李定海如何忽悠云和,马车上林霏霏靠在顾明怀的肩上。
顾明怀把玩着她的右手,时不时还吻上几下,林霏霏只懒洋洋的闭目养神。
“桃夭还好吗?”
“有点麻烦,那丫头把花留下,我让她去烧了,她没听话”林霏霏低声道。
“那,可要我去一趟”
“你忘了,你周师叔可在”林霏霏睁开眼笑着道。
“那就好”。
“为什么不杀了他”顾明怀轻声道:“他对你动了手”。
“他并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杀他”
“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明怀回想起当初在清园里的那场刺杀。
林霏霏眨了眨眼道:“想杀我的人,以后会越来越多,他为北燕杀我,很正常,但我不能让他死了,他也算是我安抚北燕残部的一种手段”。
“可是他差点杀了你”顾明怀眉头一皱,将倚在肩上的林霏霏掰正,对上她的眼睛道。
“我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林霏霏平静的笑道。
“如果我可以替你再找一个比他还听话的北燕人了”顾明怀冷静道。
林霏霏将额头轻轻的的抵在男子的额间,轻声道:“我知道,你觉得他太危险了,可是我让他活着,就是他的惩罚”。
顾明怀双手抓住她的双肩道:“不,他必须死”。
“可是没有一个北燕人不想要我的命,我会很小心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长,很长,在北域,我和辛忠定下约定,教化北燕百姓,这教化之功,怕是要足足五代才能起效,三代之后,便会将他们分开迁徙到南边”。
顾明怀被气笑了道:“五代,三代,那会我们都不在了”。
“万事总要开头”。
顾明怀长长一叹,仔细想了会道:“那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见他”。
“我”
“我说的是私下”
“好”林霏霏见他终于退了一步,爽快的同意了:“你知道吗?”
“什么”
“我府里的人,都换了”
“嗯”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除了那晚死掉的,依依告诉我,剩下的都进了刑部,熬过了刑具,活下来的,都被送去守皇陵了”林霏霏努力平静道。
“你在难过吗?”。
“真不公平,是不是”林霏霏低声道。
“公平,这世道殿下已经做的足够好了”顾明怀吻上她的右手背,低声道。
“那李定海送来的人,我们先问问,说不一定不是你爹的人”顾明怀又道:“但你爹爹的事,你真的就这样吗?”
良久之后,林霏霏才道:“他犯的罪,足够死一次了,只是,不能是我,我并没有资格去判决他”。
“那就再等等,徐溪不一定能抓住他”顾明怀想着当初,徐溪敢给杜永斌动刑,说不一定这个麻烦早就解决了。
马车缓缓驶到府邸门口,顾明怀扶着林霏霏下了马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高呼声道:“殿下,三殿下”。
林霏霏循着声音一看,就见到一个老人领着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恭敬的行礼。
顾明怀还没有开口,吴依依已经道:“是郑国公和世子”。
世子,自己刚刚回京,皇祖母已经批下了世子的继位诏书了,林霏霏看了顾明怀一眼道:“嗯,你想我怎么做”。
话音刚落,郑国公已经精神矍铄的拉着自己的孙子,大步走近道:“三殿下”。
“何事”林霏霏惜字如金道。
“老臣听说殿下回京,特来拜见”郑国公面色不改,依旧热切道。
林霏霏下意识的看着顾明怀。
“先进去吧”顾明怀忽然道,说着,就拉着林霏霏的手进了府邸。
郑国公自然也领着孙子进到里面。
行到正殿,林霏霏特意坐在圆桌边,笑着对郑国公道:“请”。
郑国公见她不坐上首,必然是因为自己是顾明怀的长辈,想来恐怕早就知道了顾明怀的来历。
等上了茶,四人静默。
郑国公忽然道:“这是我不成器的孙子,刚刚封了世子,三殿下觉得如何”。
林霏霏细细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的郑继达,见他面色羞红,笑着点点头。
郑国公见她点头,心口的气一松,旁人只觉得这位三殿下平日里不喜露面,但当初自己担忧北边,悄悄派了人去查探,这位殿下在北燕可是并不像在宁国这般安静,尤其是现在看上去,倒是比家中的小姑娘只多了一份冷淡而已。
正想多说几句,就见顾明怀忽然轻轻道:“殿下,不如先去休息”。
林霏霏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笑着朝郑国公,点点头,就走了,顺手一挥,殿内伺候的下人鱼贯而出,顺手还小心的关上了房门。
“殿下倒是瞧着,挺好的啊”郑继达小声念叨着。
郑国公懒得搭理他,只看着自己的外孙道:“这殿下对你可还好”。
顾明怀还未开口,郑继达已然笑道:“祖父,你怎么跟嫁出去的孙女回门的时候说的话一样”。
郑国公这下忍不住道:“再多说一句,回去我就动家法”。
一听到家法,郑继达顿时安静如鸡,只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转。
顾明怀只平静的看着这对爷孙,待到郑国公回头看着自己,一分担忧,三分忐忑,三分试探,三分疑惑,他道:“殿下性子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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