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冷月清风夜无眠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之声,棋子滚落了一地,惊得周围人都往后退了些许。

孙若安哪看得这个,本来此人在府内三番五次造次他就不满,再加之他现在越看越觉得沈俞这人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苗子啊,还真让他挖到宝了,这人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番为难沈兄。

“你干什么呢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识相点快点儿给小爷滚!别在我眼前碍眼。”

这话说得已经够清楚了,直接是下了最后通牒,可谁知哪大汉把胳膊一抱也不说话,就赖在原地不走了。

“诶你!”孙若安这脾气一下子就上来,抬脚就踹了上去,他堂堂荣侯长子,开国公之孙,还从来没有人这么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黑色布靴在那大汉外披的白袍上留下一重重的黑色印记,可那大汉生得魁梧,竟只是晃了一下身子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打算。

孙若安见状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一下,直接鼓足劲儿再次抬起脚,他本就出身武将世家,真动真格的踢上一脚,哪怕那大汉再魁梧也得受些伤。

“孙兄且慢!”楚秋绥本坐在那里看戏,毕竟她也忍了这头人很久了,可这个情势她突然想起哪里不对。

孙若安闻言回头看向了她,语气放缓劝道,“我懂书生多仁慈之辈,可沈兄啊这种人这般胡作非为,可不是能怜惜的啊。”

“谁派你来的?”楚秋绥走到那大汉面前,眼神锐利地盯着。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再度诧异,有几个聪明的书生干脆捂着耳朵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什么谁派来的人?老子堂堂正正进来的,要说可疑也是你可疑吧!”

“对啊沈兄,此话何意啊?”孙若安也有些不解。

“此人能在府外那么多人中选进来,想必刘叔也不是个眼瞎的,可这一套行为下来已然不能有莽撞之词形容,别说读书人了,就连那几岁孩童都不如。”

“可若是换一种思路那便说的通了,你这刚开府便广招门客,实在显眼得很,此时要是传出去什么孙府欺压手无寸铁的书生地传言,那便无人关心真假了。”

楚秋绥解释着,电光火石间突然蓄力,一个手刀直接劈向大汉的脖梗,这一切变化都来得太快,就连距离仅仅几步的孙若安都没来得及拦住。

可只听“咚”的一响,倒飞出去的竟然是楚秋绥。

“咳咳咳……”楚秋绥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这般反应与身手便是最好的证明,先前挨你那一脚只怕也是故意为之。”

“沈兄!你说你——唉,何必用自身去赌呢!”孙若安焦急跑到她的身旁扶住,“刘叔,还不快找人给他带下去。”

楚秋绥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不过是被震了一下,是我这小身板太弱的缘故,方才他对我毫无防备,那个机会就是最好的。”

“这样,之后两天的测试你也不用来了,快在家多陪陪令母吧,你今后不光是我的门客更是我孙若安的兄弟,有什么难出尽管和兄弟说!”

孙若安思索着好似生怕自己亏待了“沈俞”,“以后他们月银都是十两,我给你二十两!对了,我那储物室中还有一上百年人参,快拿去给令母,就当我的见面礼了。”

其他人都是噤声,未有一人不满之声,这布告帖上请清楚楚写了有能者居之,他们都与这人下了棋,再加上壮汉这事,深切感受到与自己确实有壁,何必自讨没趣。

须臾后,楚秋绥抱着好几个一看便华贵异常的盒子坐上了马车,看着一直在原地冲她挥手直至看不见的少年,她对自己的欺骗竟感到有些羞愧。

少年是这样的,热恋、赤诚、意气风发,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孙若安前世离去的凄惨模样,楚秋绥叹口气,扔了一不起眼的荷包给了车夫。

“二十两银子,封口费。”

终于在太阳落山不久,楚秋绥重新回到了那件茶楼里,一进门,春樱咋咋呼呼的声音如期而至。

“殿——啊不对,公子——我已经都安顿得差不多啦,就是这个平柳姑娘死活不和我说话,非说要见你才说。”

“哦?”楚秋绥轻抬眉头,“她现在哪里,我去见见她。”

“就在二楼隔间内,来,这边,奴婢领你过去。”春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引领她走到了楼上一小隔间前,“就是这里公子,我就不进去了。”

楚秋绥缓缓推开了房门,屋里一绿衣姑娘坐在桌前剪着蜡烛,好似已经等候多时。

“想必您便是平柳姑娘吧,幸会幸会,在下沈俞。”

“哦,我还以为等不到了呢。”平柳扭头看向楚秋绥轻轻一笑,“不过沈公子……啊不对,沈姑娘,您这打扮技术对比财富,当真是有些不堪入目了。”

楚秋绥大惊,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了几秒,这人是到底是何来头,她这技术虽说远不及师父,但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的才是。

太子,开国公,二皇子……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划过许多人的名字,甚至是柳卿云,她的身份被识破到何种地步?

实在是这茶楼都是她随机挑选,此事越想越是诡异,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

“啊哈,姑娘莫要太过担忧。”平柳吃笑着走了过来,把胳膊搭在楚秋绥的肩上搂着她做到了旁边的床榻之上,略显凛冽的松香扑鼻而来。

“姑娘出手阔绰想必肯定不是寻常人家,买我们这有些偏僻的茶楼肯定别有用处,不过你放心,我并不知晓姑娘是何身份,能看穿你是个姑娘家也全凭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经验罢了。”

楚秋绥不可能轻易便信了眼前之人的一席话,继续追问道:“我这一路遇到的走南闯北的人多了,不说别的,就是那掌柜和店小二,都要比姑娘年长许多吧。”

“呵。”一提到这个名字平柳就鄙夷挑了下眉眼,“那人不过一头蠢猪而已,能有什么经验可谈。”

“我幼时便被亲生父母卖到了那烟柳之地换给弟弟的赶考前,可我那弟弟也是个蠢猪,读书都读不利索的玩意儿,父母明知道的,啊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我其实还不如我口中的蠢猪呢,好笑吧。”平柳捂嘴笑着,笑得花枝乱颤起来,好似真的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一般。

“我辗转了小半辈子,看到的人可多了,看到的男人更多,而你一看就是个姑娘家,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不。”楚秋绥拉开她捂着嘴的手,郑重地看向她,泪水不自觉地打湿了眼眶。“你明明也在哭不是吗,不必再开玩笑一样掩饰这些苦难了,看着我,看着我!”

她声线颤抖着提高了音量,眼里全是不忍,“这不是你的错,你说得对,他们是蠢猪,不光你的弟弟是,你的父母更是!这世上蠢猪当道,才让你这样的聪慧人儿沦落至此。”

楚秋绥攥着面前之人那有些冰凉的指尖,自己的手也不自觉跟着颤抖了起来。

她确实是养尊处优之辈,甚至连出皇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毫无疑问,她是幸运的,快乐的,她拥有着好多好多的爱。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在皇宫里同姐姐打闹,同父皇母后撒娇时,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受着如此苦难,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明明皇后那烧红的匕首划过脸庞的时候她都没有哭。

“但是正如你所说,我是个姑娘家,你不必强装坚强,不必在用这些玩笑掩盖真正的苦难,我懂的……我都懂。”楚秋绥说着,到尾音时语气已经近乎哑了下来。

“别怕,想说什么就和我说吧,或者不想说只是想哭会儿也没关系的,今晚上我哪儿都不去。”楚秋绥轻轻揽过平柳的后背,借了一个肩膀。

平柳就那样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哭着,肩膀疯狂颤抖着,像一只折翼的蝴蝶,可她就连哭声都是悄悄的,默默的。

好似活了许久后,竟丧失了从刚降生时的那一刻便获得的能力。

“我曾遇到无数说真心待我的那些大人,也有几个是真把我赎出去的,可我这身份终归是上不得抬面的,我最长的一次也只待过七天。”

“多年辗转,我不过是从一间炼狱走向另一间炼狱,好在这些年来,多少攒了些钱,能找到这么个小茶楼当个清倌也是好的。”

窗外月光皎洁,冷冷地透在屋里,竟是不知不觉间已入了夜。

因为梦魇的缘故,这一世楚秋绥总是害怕黑夜的到来,可这一刻,她是多么想这夜再拉长一点,更长一点。

这短短的须臾怎么能说尽这么多的苦难呢?不够,远远不够。

她也只能无力地坐在这里,或是轻拍着后背,或是轻轻抚摸着头,即使她贵为公主,可她依旧什么也做不到。

无力感深深涌上心头令人窒息,好似被白绫深深扼住喉咙一般。

“沈姑娘,您将这茶楼花大价钱买下来,想必也是有要事想做吧。”平柳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红肿的眼睛,下一秒便直愣愣跪在了地上。

“沈姑娘乃是平柳的恩人,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其她那些姑娘已经悉数归了良,您是我们这些人的大恩人!平柳愿为恩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秋绥看到这一幕也慌了神,赶忙想把平柳扶起来,可明显平柳的意志要更坚决些,身体纹丝不动。

“平柳是真心想为大人分担的,还忘大人成全!”说着竟是还要磕头。

楚秋绥见状只得赶忙一把抓住,开口应是。

“这当然可以,事到如今我若是再疑你身份便当真愧为这女子身份,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多少不想将你们牵扯进来。”

“我要建立一个很大,足够大的情报组织。”

“更准确的一点是,反动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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