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层层迷雾复迷雾

“你这脸生得倒是好看……你说我若是给它留些痕迹会如何呢?”

楚秋绥被尖锐的护甲抵得生疼,看着眼前本是明艳大气的脸因恶不断扭曲着,愤怒与仇恨不断地抢占她的大脑。

她记得这位皇后,前世姐姐和亲后二人本还保持着书信往来,可有一日她满怀欣喜地等到信鸽时,那信上满是眼泪流下的斑驳痕迹。

“吾妹绥儿,展信佳。姐姐以后怕是不能与你来信了,不知你的病好些没有,进来快要入秋,我宫内还有几件新制的鹤氅,还有莫要再调皮了,这次可没人能在你身后兜底了,也不必过于担忧姐姐……”

下面的字被泪水浸湿,墨水晕染之下字迹难以分辨,楚秋绥挑灯盯了整整一夜才勉强拼凑出来了大意。

那皇后先是召姐姐入宫跪了半日有余,又让她老实端着茶杯,自己则借倒茶的名义浇了整整半壶的热茶,最后更是掐断了她与淞启的往来。

可既使这样姐姐最后一行小字仍是——

“愿吾妹健康长寿,顺遂一生。”

姐姐为人楚秋绥最是清楚不过,就如一块温润的玉一般,万不会惹出祸事。

看着眼前的人未发一言,皇后则是更加肆意起来,尖锐的护甲抵住她眼周的肌肤,狠狠按了下去。

“皇后娘娘若真想罚我划下去便是,在这里如此停顿又是为何呢。”楚秋绥已经遏制不住眼底蓬勃而出的恨意,只得紧闭双眼以免暴露自己。

“果然和聪慧之人说话便是要少费很多口舌,昨日殿上一幕我都了解了大概,像永乐公主这样的人,配那废物实在是可惜了些。”

“不知永乐公主觉得我开国公府如何呢。”

这倒是远远超出楚秋绥所料,六宫之主亲自下场拉拢党派?这老皇帝到底是如何想的……

“早闻开国公大人勇猛忠义,昨日一看果真不虚所言,如此忠臣想必所有人都要敬佩三分。”楚秋绥只道是一副听不出话内玄机的模样,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皇后听完倒也不恼,只是放在眼周的手更添了几分力,肌肤之上已有些许血痕印出。

“还请公主慎重考虑才是。”

楚秋绥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眼前摆着的无非两条路,投诚……亦或是毁容。

可如今投诚莫过于羊入虎口,且不说日后行动必将处处受限,怕是不多时便会因为这个丢了命,对大局而言实乃愚蠢之举。

见她仍不答话,皇后的耐心也逐渐消磨殆尽,直接反手捏住她的下巴,力气之大仿佛骨头都要捏碎一般,钳制着她来到殿旁的烛台前。

“我说过了,我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永乐公主。”

烛火跃动,皇后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匕首,在那焰火之上不断翻转,言语中威胁之意不加掩饰。

此人如此狠辣,自己身上尚有着五皇子妃和和亲公主两重身份,她就敢如此嚣张行事,这开国公府的势力比她预估得还要大得多,她都不敢去想前世姐姐那五年,到底受了多少折辱。

“我自是在意自己的容貌……”楚秋绥缓缓开口,可还未等皇后满意的神情浮现又是话锋一转,“可我从未见过哪位皇帝,哪位将军,亦或哪位大臣,只因脸上的疤便会使自己整个人生晦暗无光,甚至无人敢当面议论他们。”

红色的火焰映在她的眼底,但那眼底的坚定更甚于火焰。

“世间安得两全法,人生在世,相比于这张脸,无论是亲人、友人、家国,亦或是我的人格,我的灵魂,都要比这张皮重要得多。”

“多谢皇后娘娘谬赞,我算不上聪明人,可若大局与个人摆在同一天平的两端,我的答案从始至终都会只有一个。”

皇后的手停驻在半空中,烛焰不停地烧在匕首之上发出“滋滋”的响声,眉峰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终是一连道出好几个“好”字。

楚秋绥看着那烧红的匕首一寸寸接近自己的脸,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眼皮还是不觉地抽动着,但她也并没因此选择闭上双眼。

“滋——”

匕首接近皮肤的一刻,先于疼痛到来的,竟是一声焦急的“母后。”

“柳璟许?你怎不去柔妃那里倒是上我这儿来了?”

名唤柳璟许之人一身水蓝鹤纹锦袍,虽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但周身的气质温润,难掩其书卷之气。

“儿臣本是想向您问过安后再去找母妃的,哪知一走到仁景宫便看到宫门紧闭,五弟他正急得和什么似的在宫门外转悠呢,这不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就赶紧闯过来了。”

“油嘴滑舌。”皇后也不好再是为难,把匕首随意一撇坐回了主位。

“母后教训的是。”柳璟许低眉浅笑,“您没事就好,看样子我总归是救了人一命,倒也算是积德。”

楚秋绥此时正在一旁捂着胸口,如获大释一般喘着粗气,脸颊处传来阵阵灼烧之感令她表情不自觉得有些扭曲。

与此同时,一股好闻的松香带着书墨的气息来到了她的面前,眉眼如积雪化开般温柔,声音更似那暖阳的山泉。

“还好我来得及时伤口还未深入,我母妃素喜研究药理,不如姑娘与我一同挪步,这样漂亮的脸蛋莫要留疤才是。”说着,带有凉意的指尖轻轻抚过伤口,轻柔地抹去了血渍。

楚秋绥的眉头并未因此舒展,前世的记忆再次涌入脑中。

柳璟许,北篁二皇子,这个名字她曾无数次听父皇提起,出兵诡异,步步杀招,与淞启对战中毫无败绩。

玉面羽扇书生气,再世阎王点命簿。

如此这般人物竟如此轻易出现在她面前,不由得有些恍惚。

“此人乃本宫所留,二皇子执意要带走?”皇后强忍着怒气。

“儿臣自幼向善,若您对此有异议我回去让母妃通禀陛下便是。”

皇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终究是没有强拦。

*

“殿下殿下,夫……公主殿下出来了。”夜七咋咋呼呼的声音先行传入楚秋绥的耳中,随后她便看到了小跑着窜过来的柳卿云。

不过待看清她身侧站着的人时,他明显脚步一顿。

“皇兄,这乃是我的皇子妃,你这样搀扶着怕是不合适吧。”

柳璟许闻言露出诧异之色,“我这去宫里见到皇后加难与她,好生可怜,便出手相助了一下,竟是不知乃是弟妹,失礼失礼。”

嘴上说着失礼,但他却并无交还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楚秋绥,眼波潋滟,“那想必这便是淞启的永乐公主吧,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当真是倾世之资,失敬。”

楚秋绥也没有挣脱之意,一来她跪了许久腿下虚弱无力,二来像柳璟许这般人物,对她所谋之事影响甚大,无论是试探其底细亦或只是打个熟面,都方便日后所图,最好是能称他成长起来之前直接将其扼杀。

“你脸上……是那疯女人干的?”柳卿云看着那道红肿狰狞的伤口沉声问道,“和我回府吧 。”

不知是否为自己的错觉,楚秋绥竟看到那双向来阴晴不定的眸子竟然有些红润,想来也是,被人当面拿生母羞辱,谁都不好受。

“皇弟那里可是有上好的医师可以及时诊治?我母妃精通药理你是知晓的,和你回府若是耽误时机留了疤又如何呢?”

柳卿云闻言沉默在原地,未作答复。

楚秋绥会错了意,以为此人不愿,赶忙开口劝道,豆大的泪珠缓慢滑落,包含着先前的委屈一并,“劳烦殿下放妾身去吧,我脸上疼得厉害,若真是破了相……”

四下安静了须臾,最后终是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去吧。”

*

回皇子府的马车上充满了夜七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诶呀殿下你说说你,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维持你那脾气不好的人设呢?你明明当心得紧,在外面小的分明看到你那眼眶湿了又湿,你倒是说啊。”说到动情处,夜七还伸手比划了起来。

柳卿云靠在马车的窗前静静地望向窗外,神色复杂,“二皇兄说得在理……”

“她那般聪慧机敏的女子,完全值得一个更好的人家才是,嫁过来别说荣华富贵,现在连人身安全尚无法保证,我确实如他们所说,是个废物……”

“不是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夜七也慌了神,“你那也是迫不得已,先皇后一案牵扯甚大,你只能潜伏以防打草惊蛇不是吗……”

夜七还要再说,却是被柳卿云直接打断,“你看到楚涟脸上那道伤了吗,那想必是为我而受……”

“嗯?那不是那疯女人所为……?”

“她昨日表现不可谓不亮眼,尤其是对于知道真相的我们来说,她此举屏退所有人,怕是以毁容为威胁拉拢她。”

“那您的意思是……”

“她做得是何选择你已然看到了,没想到她竟如此真心,是我对不住她,若能与柔妃二皇子结好,她往后也能有个靠山呢。”

*

“阿——嚏!”

刚刚到达柔妃宫门外的楚秋绥打了个喷嚏,一旁的柳璟许见状赶忙褪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随后便领她入了宫。

“诶呀,璟许来啦,嗯?这位是……”一道温柔的女声随着脚步传来,听话语就是柔妃娘娘无疑。

可楚秋绥却是不由得一惊,这人怎得带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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