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门房的下人看着诧异,“夫人,郎君他……”

同归面无表情,“他有事去了。”

至于什么事,同归也能想到。不过就是吃花酒之类,否则怎么身上会有脂粉味。

但像同归这种情况下成亲的,是没有多少爱情的。心里也不大难受,只是在下人面前损些面子罢了。

可这面子比感情受创还难受,因此同归自认为的面无表情实则在他人眼中便成了落寞。

直到看见了落母,同归脸上才勉强有一些笑容,“母亲。”

儿子没有跟着回来,落母觉得诧异,“落梨呢?怎么不见一起?”

面对婆婆同归还是觉得亲近的,也不遮掩,“他出去吃花酒了。”

落母闻言哑然,嘴巴张了张道,“男人家在外总是要逢场作戏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安慰太过单薄,落母又道,“外面的那些狐媚子是不会带进来的。”

落母也是这样过来的,只要家里的地位不可撼动,外面那些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过日子哪能那么完美呢。

不过同归也只是要个保证而已,她道,“母亲说的对。”

话毕,落母也是扯了一通无伤大雅的安慰之言,对于自己儿子的行为却没有多加斥责。还留了同归一起用膳。

同归却没有胃口,“不用了母亲,我不饿,先回房睡会。”

饭可以不吃,但是同归的药是一直在用着的。

算算这段时间,是要到复诊的时候了。藤女医是一直负责同归的脉案的,这次落家也派人去请了。

藤女医来的很快,进了屋内也不多打听什么,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寒暄。

看病就看病,规规矩矩的。

不过藤女医这次诊脉,脸色有些沉重,“夫人近来是不是心情不好?”

红梅在旁边连连点头,“小姐这几日瘦了一大圈,夜里总是心绪不宁很难入睡。”

不妨红梅贴心至此,同归闻言心里暖暖的,问藤女医,“心情不好会有影响吗?”

“这是自然,心志能够主宰人的身体。”更深奥的医理,藤女医也不多说了,只是收起了诊脉用的布包,道,“这药要改动几味,不过这样一来,暂时是要不了孩子的。”

子嗣是繁衍香火根本,对于新婚夫妇来说,最好一口气连生个几个才好。

可这药不改也不行,首先女子自己的身体调理好了,才能做个母亲。

医者父母心,藤女医首要的是确保自己的病人安然无恙。

同归想了想,“改就改吧,我暂时也不会有孩子的。”

藤女医却不敢擅自拿主意,沉吟了片刻,拎着箱子去找落母了。

这一幕看的同归有些讽刺,“瞧,嫁了人,身体就不是自已的了。”

女人的身体是用来延续别人家香火的容器,婆家有权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而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就要承担生儿育女的重任。

虽然很割裂,但这就是事实。

同归觉得有些累,又觉得自己最近过于敏感。打发了红梅倒头就睡了。

黄昏的时候,同归已经能够消化掉不好的情绪了。没办法,消化不掉也只能咽下去……

这顿晚膳,落梨仍然没有回来,而她倒是吃的很香足足用了两大碗饭。

难得的放松,让同归吃完饭后都懒得动弹。

可一低头,却闻到了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有药味有脂粉味,混在一起让人觉得不适,“红梅,帮我烧个热水,我要泡澡。”

冬天了,洗热水澡不过分。水不值钱到处都有,可热水需要柴火烧。柴火到冬天是个好物,价钱也比夏日的要高,很多人家为了省钱只会购买烧饭的柴火,并不会买烧热水的柴火。

这一点,落家并不苛待。

同归吩咐一声后,下人就开始准备了。

同归嫁人后,是有添新的女婢的,另外落母还拨给她一个掌事的叶妈妈。现在院里加上粗使的婆子零零总总有十几个人,伺候同归肯定够了的。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陌生人,并且事事都围着她上心,条件上的富足,也让同归心里多少舒服些。

热水在暖炉上一直温着,重新在烧个滚儿,就能用了。

下人们手脚利索,从同归吩咐下去,到热水灌满大浴桶也就一会的时间。

撒点鲜花瓣,点上熏香。

这种小事上获得的幸福感,至少让心情有些缓解。

同归脱的光溜溜的,迅速钻进了浴桶。

整个速度之快,快到婢女们只看到一抹白白的光像条活鱼似的一闪而过。

新夫人脾气好,下人们日子也好过。更何况同归也不是会乱发脾气的人,因此整个院里的气氛还是挺和谐的。

这不,泡了一会,同归就挥挥手赶人了,“下去吧,在让她们烧点水,一会凉了好添。”

侍候的婢女有红梅,还有两个小的,名唤熙熙,悠悠。年纪不大,扎两个丫鬟头正是好玩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了,“夫人,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你不说我不说,有什么不好的。要有人问你们,就说我不愿意洗澡的时候有人看着。”

这个院里同归就是女主人,她的安排也很作数。而且她也很会安排人,“外面有小点心,熙熙,悠悠你们两个坐外面吃吃玩玩,在翻会花绳儿,不是很好。”

翻花绳就是将红线绕在手上,然后互相花样交叉翻过,两个人玩正好,也不会有多大动静。

安排完小的,就是红梅了。同归给她也派了活,“红梅,你帮我灌两个热热的汤婆子。一个放床头,一个放床尾。”

热热乎乎的好睡觉。

两的小的听到后明显心动了。又对视一眼后,欢呼一声就出去了。

红梅稍微稳重些,哎了一声,追着两人半走半跑的让两人慢些,小心脚下之类的话也走了。

当然,红梅走前贴心的关上了门。

净房不大,四四方方的格局。关了门后空间就很密闭,天冷后热水的暖气很快便弥漫开来,弄的雾气缭绕的。

难得的清净自在,同归享受当下的舒服叹息一声。

只是这享受没能维持太久。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陆殊途,他一身宽袍窄袖,手里提着桶热水,露出一小截线条分明的手臂,周身没有多余的任何装饰,干净的像个仙人。

进来后,动作也轻,净房的门只是轻微响动了一下,很快又合拢了。

可这屁大点地方,就算是动作在轻,也很难听不出来,何况同归五感超群。

她将身子压低了些,没睁开眼,“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吗。”

水波轻荡,白皙的肌肤滑下滴滴水珠,光是靠看都能想象那肌肤的柔嫩。

陆殊途眸色变暗,全程视线紧盯,也不说话。

他来到同归背后,将水桶放下,喉头轻滚了几下,这才无比自然的拿着舀水的瓢舀了一点热水。

这天冷的厉害,水泡了一会就没那么热了。有婢女添水,况且也没那么废话,同归就没赶人了。

都是女的,没什么怕的。

同归压下心中莫名来的那点不安,揉了揉头,想了想,“帮我沐发吧,熙熙?”

肯定不是红梅,她进来一定要念叨。

那两个小的,熙熙年纪稍微大些,可能会是她。

话音刚落,水线便上涨了一分,热水加入浴桶后温度也变得高了,很是灼人。不过女子洗沐水温本就热,现在这种感觉也属于正常?

又等了一会,盘着的发才被拆开,对方似乎不知道从何下手,只用水瓢浇灌她的头。

同归双眼被这股热水冲的想睁开眼都不行,忍了忍,“你好歹也给我先通通发。”

顾及对方是个小丫头,可能没服侍人做这种活,同归开始指点了,“先用皂角搓搓,在用头油润润……”

接着,同归也不会了。

平时洗头发也不是她,她也不会注意那么多。

同归直接放弃,“算了,你随意发挥吧。”

坐享其成的人没资格指手画脚,点评什么,闭眼享受就得了。

这句话一出,空气凝固了一晌。

陆殊途站在身后,那只修长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这才挑了个角度轻轻贴在了同归的后脑勺。

“嘶,好冰。”同归被激的一震,浑身都跟着灵魂颤了颤,“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先在水里暖暖吧。”

陆殊途看了看浮满整个浴桶的花瓣,有些无言。却依言将一双手放了进去,袖口浸了水,半截小臂的线条变得愈发清晰。

陆殊途低眸看了片刻,鬼使神差的,忽然拨了拨那些漂浮在水面的花瓣。

浮夸的花瓣被拨到了一边,水面上的遮盖物没了,变得清亮无比,更是一览无余。

陆殊途挑了眉。

同归却不知情,开始询问,“手暖了吗,可以洗了吗?一会还要绞干头发,在耽搁下去又是很晚。”

同归作息很稳定,除非出事,不然她是一直保持在戌时初就睡觉的。

左右天黑的早,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大部分人家这时候也熄灯了。

暖手不过片刻时间,就开始问了。从来如此,即使怜惜旁人,可这份心其实并不多。

陆殊途气笑了,挑着眉将手从水里提起,直接抓着皂叶揉搓同归的头发。

这一下下去,同归要还察觉不出有问题就是呆子了。她心里头有点震惊,想了很多,却又怕自己多情了。

过了会,同归理了理措辞,试探开口,“你说如果一个男子明明看不上一个女子,却一直纠缠那个女子,甚至在那个女子成亲后还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阴魂不散。这是什么理?”

陆殊途唇角扯出一抹笑,没回答,而是专心搓开那些打结的发丝。

同归再接再厉,“可能我没说清说。我是说,这个阴险的男人原本是这女郎的未婚夫,可却在退婚后恼羞成怒,打压这个女子的一家,逼她父亲下跪,害她父亲进大狱。甚至在新婚当天让她在夫家名声尽毁,现在却还能不要脸的去缠着她!你说这是为何?!”

“那女郎也不地道吧,好像在还未正式退亲前,就开始相看人家了吧。”陆殊途慢悠悠回话。

“不然呢?难道不快点找下家,还要为他守寡不成?”同归气不打一出来,“不是,我说你都做了这么多无耻的事,难道就是因为我在没有退亲前,相看人家了?”

“你怎么会这么小肚鸡肠?”

好像并不意外同归会直接戳破这场问话,陆殊途颇为可惜的叹息道,“不装了?”

本以为在逗人,不想被人逗了。同归不禁大怒,伸臂一浮将浴桶里的水挥了出去。

水虽柔,但在内力的驱使下也可能变成凌厉的攻势。丝丝水柱像一把把利刃,铺天盖地的朝陆殊途袭去。

陆殊途猝不及防,虽当下用手臂遮掩,可仍然被泼了一身。

同归挥了水后很快起身。只是后面在拿衣物时却慢了一步,于是迅速转身闪到屏风后头。

只是,望着不着寸缕的身体和外面站着的陆殊途,她沉默了。

呵,呵呵……

天要亡她……

屏风上倒映的身影纤脓合度。

陆殊途呼吸慢了一息,“你瞧你,好好说着话,却总要动手动脚。”

言外之意是同归太过鲁莽,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

“好好说话?和你这种擅长诡辩之人怎么好好说?”同归气到恨不得吐血,只恨自己没长八百张嘴来回怼,“外面还有人吗?随便是谁,快进来!”

浴房就在室内,按理说同归这声大喊应该外间的人是能听清的。

可偏偏就没有动静。

同归咬了咬牙,有个不好的猜测,“你把她们怎么了?”

有时候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陆殊途慢条斯理逗弄她:“杀了。”

同归猛得闭上眼,杀气毕露,“你这个畜生,认识你我真是倒了血霉。”

只说了这一句同归双眼睁开快速撩过四周。眼睛停在浴桶旁的小几上,忽然一亮。然后直接偏身跃出屏风,如流云一般扯住小几上的擦身布围裹在身上。

陆殊途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过程,同归掖好布后更是大怒。

想也不想,对着陆殊途的胸口直接就是一掌。

砰的一声闷响,用了十足的劲。

毫不保留的一掌,逼的陆殊途当即倒退几步,口角溢出鲜血,“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同归却连眼神都懒得多看陆殊途那边一眼,深怕污了自己眼。她绕过陆殊途直接出了净房。打开门,却发现熙熙悠悠皆是趴伏在地上,一左一右。

同归连忙蹲下身,伸手去两人鼻下探呼吸——没死,只是晕了。

同归心头微微一松,此时红梅恰好端着汤婆子出来,见状一声惊呼,“小姐,你打昏她们做什么?”

“你也说了,我打昏她们做什么?”同归无语收回手,“快给我拿件衣服来。”

出了净房,冰冷的空气瞬间蒸发了身伤的热度,别看同归浑身冒着热气,但实际上冷的都要打颤了。

红梅连忙将汤婆子放下,这东西不能直接搁在湿了的衣服上,水的蒸汽会使人烫伤。

红梅连忙扶着同归往净室里面牵,“小姐,先回去,净房里还有点热气,到里面我再给你换衣裳。”

人都好好活着,同归松了口气,顺着红梅的手就往净房里面走。

可猛的,她僵在了原地,“别进去!”

为什么不能进,自然是因为陆殊途还在里面。

净房里是没有窗户的,唯一能出来的地方只有门。

红梅不解,“为什么?”

同归勉强笑了笑,“因为我的衣服在里面弄到了水,进去也不能穿了。”

“哦,那是这样。”红梅点点头,也没想到进去只是为了热气不使人受凉的原因,“小姐,你在这等着,奴婢这就去拿干净的衣服来。”

同归便抱着臂等着,可谁知没等来红梅却等来了落梨。

落梨回了家,照常先去见了母亲。

落母叨念了几句,可毕竟不是小孩了,被女人说落梨的心情就不大好。

回了落云阁,落梨的脸色明显沉下,他挥挥手让东驲退下,“在外头候着吧。”

小厮不是婢女,本来按照常理就是不能进屋的,要避嫌,尤其是在这夜里头。所以即使没有这声吩咐,东驲也不会进去。

落梨深吸口气,推开了门,可在看见门后的景象时,蓦地双眼瞪大,“同归?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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