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
同归眉头紧锁,私心里她是不愿意为难女孩的。
这楼里的姑娘都有自己的惨事,若不是如此,谁愿意到这里来。可她也知道若不拿捏住这个女子,她的事情一旦败露,必死无疑。
锦衣卫可是闻着味,就能在皇城里翻个天的人。
同归眉头一时紧,又紧了紧,都快能压死一个苍蝇了。
见状,洛娘反而放下心来。
真要动手早就动了,何必想那么多。
女郎,我不会说的。
洛娘比划着手,可惜同归看不懂她的意思。
“你……你是个哑巴?”同归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威胁了一番,“今天就当没见过我,否则……”
同归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洛娘忙不迭的点头,又是比划了一阵。
夜已过了一半,无论成不成,这地方也不能久留了。
同归推开窗的一丝缝隙,忽然想吟唱一句,可绞尽脑汁也只是想起了一首比较有名的诗句,“小楼一夜听春雨。”
是陆游的诗句,此时此刻没有下雨,也不是春天。不是很契合现在的场景。
繁楼的客人都有权势,里面的花娘档次也很高,为了当个合格的解语花,诗书都是通读的。
她方才吟的诗根本不符合当下的场景,那花娘若是会说话懂诗书,一定会反驳。
洛娘面色虽有不解,但仍然低着头,不发一语。
同归垂了眸,“好了,夜已深了。我要走了。”
洛娘点点头,用手比划:姑娘慢走。
同归蹲下身捡起衣服准备溜了,临走前她抱着衣服想了一想,忽然看了一眼洛娘,“你这有盆吗?”
这屋里就亮着烛火,只要有盆,在这烧了衣服,出去就彻底不用怕了。
洛娘明白她的意思,从小塌上起来就去找盆。可盆刚找到,一回头一块锋利的碎片就逼到了眼前,“啊!”
只是一声短短的惊呼,很快就收了声。
洛娘的脸白的像张纸。
同归收了碎片,根本不惊讶,“你会说话。”
“我这样是为了活着。”洛娘苦笑一声,辩驳道。
想活没有错,凭心而论若同归是花娘,说不定也会想这个法子。
只是她不是花娘,对方既然会说话,这件事就不能暴露。
不过,洛娘有些不解,“不知我是哪里露了破绽,让姑娘知道我会说话?”
这是个心思深的人,不见血是不会掉泪的。
同归捏着碎片,缓缓的又抵在她的脖子上,准备威胁,“虽然你很好看,但是你没那么好看。”
很矛盾的一句话,但洛娘却明白了。
这楼里都是寻欢作乐的,谁会要个不会说话的花娘来接客。
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话毕,一只冰冷的手缠了上来,如藏在暗处的蛇带着黏腻阴冷的温度,覆在同归的手上,并用力往前一推,只听一声——扑哧。
碎片割破了脖颈,末了,那只手松开同归的手,转而握住血淋淋的瓷片狠狠捅了进去。
“出了这么多事,你的心还这样软吗。”
血,那样多的血。
花娘倒地的时候手捂着破了个口子的颈部,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闭上过。
同归的眼同样睁的很大,她转过身,呼吸急促,“你杀了人。”
陆殊途从怀里掏出一抹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不,是你杀了人。我只是帮了你。”
头一次杀人,同归早就乱了,胸腔里的心脏跳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她点头又摇头,快要崩溃,“对……你说的对,是我,是我杀了她。”
她若是没有杀意,就不会将碎片架在花娘的脖子上了。无论陆殊途有没有推那一把,其实她已经是“杀了人”了……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同归有点接受不能,她站的离花娘最近,喉管被割破的时候鲜血喷了她一脸。
陆殊途擦完了手,便上前为她擦脸。
小的血珠已经有点凝固,要用力些。陆殊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很冷漠,“你不该心软,若是刀尖对你。她只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隔江犹唱后庭花。古往今来多少薄幸的女子都是妓女。
可同归却不这么认为,她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怎么知道她会这么做?这件事只是你的臆想,并没有真的发生。”
防患于未然是对的,可不该拿对方的性命去防自己的患。同归不解气,抬起头狠狠的盯着陆殊途,“我就是死了,也是我咎由自取。我不要你替我做决定!”
陆殊途嗤笑一声,揽住她腰将人带到桌上,举上去坐着。他两手撑在她身侧,凑到跟前,“傻瓜,你若是死了,还怎么做我的妻?”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贴的太近,致使呼吸间的热气都喷洒在脸上。还是这话里的意思太过让人震惊,同归听的头皮发麻,背脊如同一张拉满弦的弓,静静绷着,“过了这么久,你还不死心?”
房间里还躺着一个人的尸体,陆殊途却若无其事,又拿着帕子擦了上来,很细致的擦去同归脸上花娘的血,直到同归身上再无旁人的味道,他道,“他没在到你的房里去了。”
没有单指谁,可同归就是听懂了。
她瞪圆了眼,骇然无比,“你真无耻,连旁人的房中事都要管?!”
这厮势力竟然这么广,连旁人进不进屋都知道,都能管?
陆殊途淡然的收了帕,清冷的神色配上黝黑的眸,容色越发惑人,“我说了,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转过身,捡起同归刚刚换下的衣服,先是嫌弃的看了看,又用手捻了捻,眸色渐暗。接着他拿起一旁滚落的铜盆,将衣物并着染血的帕子一齐丢了进去。
烛火照亮了陆殊途的半侧俊颜,他低着眸看着盆里,神色越发叫人看不懂。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陆殊途轻道一句,丢开手。蜡烛掉进盆里。
火舌卷着衣物瞬间燃的很高,劣质的衣物烧焦的味道光速铺开,烟雾都是黑的。
有些呛人,同归捂了鼻。
人也杀了,东西也毁了。这件事应该告一断落了。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有刺客,有刺客,杀人啦!”
短短一声,惊的同归立刻从桌子上跳了起来,她直接推开陆殊途,从他身下像个耗子一样窜了过去,“成了?!他死了?天不负我!”
终于把那个狗官李湛杀了?!那花娘这么勇的嘛!!!
早知道花娘的武力值那么高,她还跑什么,凭白又碰上陆殊途,真是晦气!
陆殊途却目光幽幽,反手拉住同归,“不是他。”
陆殊途解释,“李湛武功高强,又有官位,若是他死了,这楼里该戒严了。”
坏人总不会轻易死掉,不然就没有祸害留千年这个说法了。
只是同归不信这个理,去拍开陆殊途的手,“那我也得亲自看了才知道。”
事情上死的并不是李湛,而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只是这繁楼在是普通客人也并不普通。
出了这么大事,繁楼的主人也得出来。一群人簇拥一个少年,很快就经过了同归身处的房间。
同归开了一道门缝儿,去看繁楼主人的背影,那少年个头很高,蜂臂猿腰,全头绑着细细小辫,耳旁隐有绿光一闪而过,浑身做的是一副异族打扮。
有些眼熟。
陆殊途并站在同归身旁,只看她,稍微提醒,“看出什么了吗?”
只有一个背影,能看出什么?同归觉得他莫不是疯了,瞪了陆殊途一眼。
现在混乱,要溜走是最好的时候了。
可是这个花娘……
同归面露不忍,陆殊途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收起你那多余的同情心吧。”
人已经死了,在作秀死人是看不到的。
同归拂开他的身子,蹲下去伸手去盖合花娘的眼。在完成这桩事后,她想了一想,拽走了花娘身上的玉佩。
果不其然,惹得陆殊途又是一声轻笑。
同归暗暗白了一眼,再无二话,转身就走。
出了门,周遭都乱了。谁也想不到“最安全的”繁楼竟然出了人命。有的人是看好戏的表情,有的人端的却是很恐慌。
这种情绪在黑夜里最容易使人放大,尤甚是在酒色场地。
越刺激越容易激发人内心的深处的恶,已经有男人管不下身下二两肉,拉着花娘在亲嘴了。
同归恶寒无比,脚步走的飞快。
往常从外面进入繁楼是要严格盘查的,从里面出来守卫倒不是那么严。确实现在走就是最好的时机,否则等外头的知道里面死人了,恐怕出来就不容易了。
同归只管自己安全出来就好,至于陆殊途,就是死里面那也不干她的事。
握着手里的玉佩坐在床上时,同归心仍有戚戚。
出了一身的汗,自然是要洗漱的。只是浴桶不干净,同归不想再用,只是用盆擦了身对付一下。可这脸却被她洗秃了皮。
不停的将脸泡在盆里在出来,红梅在一旁看的都在劝,“夫人,这样泡久了会受凉的。”
红梅没敢问人杀了没。
同归就更不会主动提前细节。最后一次在盆里泡了一会儿后,她接了红梅递来的帕子,有心想说一定会成功。可过了一息,她又放弃了开口。
成就是成,没成就是没成。
嘴上说的再天花乱坠,不如做到了再说。
于是,同归对着镜仔细的擦脸,随口扯开话题,“落梨呢?这么晚了没回来休息么?”
红梅回道:“不知道呀,听隗谭说晚上就没见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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