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子明听说此事，不屑地冷笑，什么义女，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艺，也不知那日怎么晕了头，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简直是鬼迷心窍。

“算了，以后休要再提此事，赶紧收拾东西，带女儿回京”。奚子明扫一眼院中的棺木，心中伤痛难忍，再不愿提令狐端一个字。

越菱歌是从越菱焉口中得知师父出事的消息。此时，她已用湖水帮越高痊愈。越家正在准备二老的丧事。越高执意要等大哥一家到后再办，父母生前一直惦记着大哥一家人，他们来或不来，越高算着这几天就能知道。反正他已请人为父母用了最好的防腐之物。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加上有水灾的冲突，越家人对二老离世的悲伤，逐渐被生活琐碎冲淡。特别是越菱歌，她也就跟祖父说了一句话，而祖母到死都没能跟她说一个字，更谈不上有多深的情意和持续的悲伤。

倒是师父出事的消息，让越菱歌烧心灼肺，着急上火。一天的功夫，上唇就出了个明晃晃的水泡。

好容易等到半夜，越菱歌飞掠至府衙，堂姐说，明天师父就要被押解上京，今晚她必得见师父一面。

牢笼外肃立着两名看守。越菱歌琢磨着如何打晕他们，又不让他们叫出声。她悄悄飞离，找个无人处叫出晶晶，躲了进去，对着湖水，运起内力，一掌拍出，一下激起数米高的水浪。

越菱歌抬手在脸前左右翻看，心中震惊，这也太猛了吧，现在她有这么厉害了吗？她这一掌下去，估计直接能把人给拍碎了。她反复试了几次，直到对力道的大小轻重熟练掌握，才又闪出水滴。

这次，越菱歌直接飞至两名看守身后，两掌同时拍在二人脑袋上，力道刚刚好，只是把人打晕。

令狐端原本在假寐，听到动静，睁开眼，看是越菱歌，不容分说，立即压着嗓门道“胡闹，赶快回去”

越菱歌看到仅一个月未见，令狐师父胡子拉茬，形容消瘦，憔悴又狼狈，哪里还是曾经那个白衣胜雪，颜如美玉的好看师父啊？她顿时眼就红了，即心疼又心痛。

“师父....”她软声哀求“让我带你走吧，我不要你被人押走”

“傻瓜，你能把我带到哪去？再说，我走了，我父母怎么办？听话，回去吧，有人想逼我就范，谁来也没用”

“是谁？我去求他，师父，你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就赶快回去”令狐端警惕地来回观察，生怕被人发现越菱歌。

越菱歌没时间跟师父拉扯，刷地把手伸进牢笼，紧紧握住他的手，然后快速叫出晶晶，趁令狐师父惊异打量晶晶之际，用力将他往水滴里扯。

却意外发现，令狐师父进不了水滴。越菱歌人眼睁睁看着令狐师父的手碰到水滴后，就再不能前进半分，怎么会？这水滴那么厌烦慕容峤，还让他进，为何令狐师父不能进？

“晶晶”越菱歌急切地叫道。

“在呀”娇嫩的声音应声响起。

“为什么我师父进不来？你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呀”

“晶晶，我让你检查一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呀”

越菱歌急得脑门上出了一层汗。这是什么宝贝，关健时刻出故障。不是要人命么？

“菱歌”令狐端柔声叫她。

越菱歌泪眼婆娑地望着师父，晶晶若是不帮忙，她可怎么办啊，劫狱？越菱歌这么一想，手已握住了笼子两侧。

令狐端猜到她的意图，立即伸手阻止，他按着她两只手，小小的两只，汗津津的，明显很着急。

“菱歌，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吗？”

越菱歌用力点头“认，一辈子都认”

“那你听话好吗？你不听话，师父就不认你了”

越菱歌用力摇头，眼泪飞溅“师父，你为什么要放弃呢？是师娘死了，伤了你的心是不是？你不要放弃好不好？你要没了，菱歌也会很伤心的啊”

令狐端望着她伤心欲绝的小脸，心中触动，可他真的已失去了生的**，冥冥中，他感觉到那一百多人的死，一定跟自己有关。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连角成亲，一个是死亡。如果要他选择连角，别说死，让他粉身碎骨都无所谓。他从未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但这事，他不能跟越菱歌明说，他太了解她的性子，她必定会去跟连角大闹，结果只会连菱歌也搭进去。

“菱歌，别哭，好好听师父说话”

越菱歌用力克制住汹涌的难过和恐慌。

“你先答应师父一件事”

“只要是师父说的，十件我也答应”越菱歌哽着嗓子回答。

“以后，即使你亲人在生死关头，也不要使用灵水救治”令狐端知道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很难，他还是说了出来，是担心灵水的秘密被人知道，会给菱歌和她的家人，带来不可想象的伤害。

越菱歌果然没有立即应允，怔怔地望着师父，但最终还是点下了头，对师父的信任胜过了其他杂念。

令狐端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知道她很爱自己的家人，也很善良，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女孩儿。实在没想到，这么苛刻的要求，她竟答应了。足以看出她对自己是多么的信任。

令狐端心情沉重地闭了下眼，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菱歌，以后叫晶晶的时候，一定要很小心，万不能被人知道，一定谨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连角不要付出全部信任，毕竟没弄清楚她背后之人。每日好好练功，不可懈怠，以后逢年过节，看望一下我父母”

越菱歌这时已听出他竟是在交代遗言，眼泪不由地哗哗而下“不听，我不要听，我也不去，谁也不看.....”

“唉.....，你要急死师父么？你不知道背后那人能量有多大？非得连你也搭进来么？”

“我不怕跟师父一块死，可我怕再也见不到师父，呜呜....”越菱歌额头抵着令狐端的大手，伤心得不能自抑。

令狐端情不自禁握紧了她的小手，她强烈赤诚的情感，象滚烫的沸水，涌入他枯竭的心菲。

“菱歌，你的湖水不是有灵力吗？你给我喝半杯，或许我能再上一个台阶，也能多些自保能力”令狐端没办法，只能哄骗她。

越菱歌哪里知道师父在骗自己，激动地叫出晶晶，进入水滴，让晶晶连扔下数十块灵石，又接了一袋湖水，一恍，又看到田浪那条上古兽筋。一股脑都拿了出来塞到令狐端手里。

令狐端震惊地看着身上这些东西。一样比一样让人吃惊。特别听到田浪的名字，以及越菱歌杀他的事，他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你说，你把田浪给杀了？”

越菱歌哭丧着脸点头“没办法，他非要杀我，非要夺晶晶”

“杀得好，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恶人。他是我师兄.....”令狐端陷入沉思，他真的了解轩辕观吗？

“菱歌，这上古兽筋即是田浪的契约物，你赶紧收起来，千万不可让别人看到，否则别人就会知道你杀了田浪，田浪在轩辕观颇有地位，观主若知他死于你手，必不会放过你”

“嗯，我记住了”越菱歌听话地把兽筋重新塞回水滴。

“菱歌，你给师父的这些东西，太过贵重，灵石你拿回去自已用，水可以留下”

“不贵重，不贵重，晶晶还有很多呢，师父，你尽管用，你只管练功，我陪你入京都，灵石用完，我再给你拿”。

“胡闹，千里迢迢，你一个小女孩儿，怎么可以餐风露宿？你还有家人，你娘那么疼爱你，你不管他们了？”

“我家人都好好的，没事，可师父你出事了。既然师父执意要入京，菱歌只能一路陪着你，师父，你放心，菱歌现在厉害了呢，我能保护好自己”

令狐端眼睛发热，猛地将脸扭向一旁，傻孩子，你是没遇上厉害的，若撞到观主手里，他吹口气，都能让你灰飞烟灭啊。

令狐端好歹哄走了越菱歌。看着面前的灵石灵水，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越菱歌说明天会来，就一定会来，她说会陪自己入京，就一定说到做到。漫长的路途，一切皆不可预料，他能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出事吗？

入京无非一死。想想奚画已为自己送命，一百多无辜百姓，或许也是为自己而死，他又怎能让心爱的弟子再死？

不就是一条命么？既然怎么都难逃一死，他完全可以练功出意外而死，不必非要受那莫须有的凌辱。

令狐端拧开水袋一气喝空。然后盘膝而坐，将所有灵石堆在双腿之间的衣摆上，两手拢住灵石，合上双眼。

好久，他却只是保持这个姿势安静地坐着，并没有开始施为。

到底，他还是放不下爹娘，也有点舍不得越菱歌。

或许，人在危难绝望时，都会变得脆弱，这个时候可能只是一点温暖，就会被无限放大。更不要说象越菱歌这种，掏心掏肺，恨不能把命送给他，却又不求一点回报的好，骄傲如他，也被感动得泪目。

令狐端闭着眼，脑海不住回荡着越菱歌那句“你要没了，菱歌也会很伤心”的话，一遍又一遍，哀伤的声音似碧水柔波，温润着他麻木的心菲。

他见惯了越菱歌风风火火，男孩子般的硬气，也看过她调皮搞怪的鬼模样，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柔弱的女孩之态。

她泪汪汪的大眼，哭得发红的小鼻尖，她望着自己肝肠寸断的眼神.....每一个表情，令狐端都刻在了脑海中。

会有来世吗？如果有，就让我好好呵护她，宠她，惜她，爱她.......

令狐端轻叹一声，内力迅速从掌心穿过灵石。